我摇了摇头,身上除了护身符,恐怕就只有木头给我的竹筒还有点灵气。平时,我也只有用朱砂米酒浸过的红线立阵,甚至连张符纸都没有。像我这样破落的阴阳风水师,恐怕世间少有吧。

“这样也好,省的你到处闯祸。”南老师说,“你那个同学,叫木头的,你是故意骗他的吧?”

“什么?骗什么?”

“他五格火旺的命,难道不是你杜撰出来的?”

“他不是么?他面阔耳赤,中气足胜,舌红宽厚,不就是火旺的表现?”我细细说道,颇感疑问。

“放屁!他那是虚火,虚火旺而生阴气,他这种人,是最容易招阴灵的。你以后不要带他做事了。”南老师摆手回绝我,“自己走的路,不要害了别人……”

从南老师办公室出来,雨已经小很多了,天果然开始放晴,只是半边天空仍旧阴云密布,仿佛一幅巨大的八卦双鱼印在上空。

一直品咂着南老师的话,难道说我真的看错了木头的面相么?倘若真如南老师所说,那我岂不是害了木头。想想和他在一起时的诸多遭遇,也难怪总是能感应到阴灵。

虽然南老师说不用带任何东西,但我还是回寝室取了竹筒出来。自从上次的遇到白布人之后,就感到南老师越来越神秘了,他绝对有很多秘密隐藏了起来。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第一次让我觉得难以捉摸,甚至有点恐惧。

天依旧半晴半阴,我想起曹雪芹曾经在《红楼梦》中有言,“东边日出西边雨,却道无晴也有晴”,用它来形容今天的天气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一路不言。白塔周围依然围着围墙,只不过门开着,没人看守。雨后的白塔仿佛洗净尘垢的真佛,庄严神圣。白璧塔身反射着阳光,显得金光夺目。前些日子立起来的土堆早已经被推平了,整个白塔又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南老师站在塔前,注目了很久。终于深吸了一气,右手一扬,地上不知撒下了什么,发出点点红光。随即双脚腾挪,踏出宫位,走出七步以外,停在了白塔的坤位。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在那里,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了,轻轻插在面前的地上。

“二叔,这么多年了,安息吧……”

南老师喃喃地说着,却见一阵风吹来,刚才还阳光普照的白塔瞬间暗淡了下来,抬头看去,本来已经退到天边的黑云不知何时又布满了天空!

天空阴沉的可怕。

插在地上的那根烟,直直地冒着青烟。

奇怪,明明有风在吹,为什么那烟却是直的?!

突然,好像有人从我身旁走过,那顺带的风,却是指向南老师那边!我想开口喊他,嗓子里却如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只见那阵风旋起来,带起一阵腥气。

“呜呜……”风中仿佛带着女人的呜咽,那声音悲怆尖锐,令人登时汗毛立起。

就在瞬间,只见刚才还直直的青烟却也开始轻旋起来,青白的烟气如线般游走,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那张脸!我隐约觉得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上的香烟越烧越短,很快便只剩下了灰烬,旋风一过,烟灰随风而走,却和青烟旋在了一起,那张模糊的脸竟然慢慢清晰了起来!

南老师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圆盘,随即咬破食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圆盘上迅速画着符图。随后轻吒一声,托盘于胸,双手瞬间向前推去。

只见那张青烟凝成的脸瞬间被打散,烟气化成一线,飘在圆盘之上,须臾,便消失不见了。我早已惊呆在那里,血气一阵翻涌顶在心头。刚才,那是邪灵!

南老师收起圆盘,慢慢站起来,脸色铁青 。

我看到那个圆盘的背面,是两条纠缠在一起的凸起的线。

“它……”我指着南老师手里的圆盘 ,那两条凸起的线竟如虫子一般微微蠕动了,活了一般!

南老师拧了拧眉头,右手拂过,两条线便重新化作石状,一动不动了。

饶是我晓得一些法术,也多少经历过一些阴阳鬼事,但像南老师这般强横的人,却第一次见到!如果拿他来和我师父比较,我真难以辨别两人的高下。

南老师沉声道:“刚才那个,便是你遇到过的一个鬼魂,我刚才已经为他消了业障,他已经入了轮回吧。”

“你肯定会纳闷今天我为什么会叫你来吧,因为他在你身上。”南老师说道。

听得如此,登时后背腾起一股寒意,难道自己每天吃饭睡觉,无论做什么都在背着“他”?亏得自己曾修习阴阳鬼事,被阴灵缠身却都不知道。想想就感觉毛骨悚然,后怕不已。

漫天的黑云已经淡去,阳光洒下来,照的后背一阵暖意。

南老师回头望着白塔,喃喃道:“等到事情结束了,二叔也该走了吧……”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件事一定非常重要,而且非常难办。南老师看着我,无奈地笑了笑,道:“走吧,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晓得不?”

我想了想,点头答应。

走在路上接到木头的电话,听得出他的急切,木头说,“坏事了,那哥们儿又晕了,怎么办?”

木头所说的“那哥们儿”,就是他寝室里梦游的那个。我转头看看南老师,他指了指自己,我便回复木头道:“你别急,我和南老师一会儿就过去。”

木头一听南老师,明显一顿,说道:“那好吧,你们快点。”

当我们来到木头寝室的时候,那人躺在木头的**,已是面色青黑,气若游丝。南老师把手放在他的胸口,顿时面色凝重起来。

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捻出几颗细小的红色颗粒,扒开那人的嘴放了进去,又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符纸,跟木头要了个杯子,将符纸焚在杯里,然后倒了些水,将灰烬化了,扶起那人喂他喝下。

过了没一会儿,那人的呼吸便重了起来,脸上的青黑逐渐转移了位置,在天灵之处凝成一团。

南老师急忙取出圆盘,压在那团青气之上,口中小声地念着符咒,只见那人的天灵腾起一层青灰色的光晕,瞬间又消失不见。

南老师取下圆盘,只见那团青气已经

不在了,那人脸上的气色也逐渐回转,但是依旧昏迷不醒。

“怎么会……难道……”南老师嘴里念叨着,脸上显出担忧之色,转而问木头道,“他是怎么晕过去的?”

木头因为着急,嘴巴啊了好一阵才张开,他说:“刚才不是下雨吗,我就没出去,寝室里面就我俩,他一开始在睡觉,后来醒了,问我怎么天黑了。我说是阴天,外面下雨着呢。然后他就出去了,正好我有点事要出去,就关了门也就走了。路过厕所的时候,我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是他的声音。我心里觉得不对劲,你也知道他以前总是神神叨叨的,上次还中邪了。于是我就进厕所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把我吓了一跳!”

木头咽了口唾沫,顿了顿接着说道:“当时他是背对着我,对着厕所的坑说话。好像说什么‘你怎么要走了啊’,‘就剩我一个人了’之类的话,我一听,这明显是中邪了啊。就立马冲过去准备把他拉回来,谁知道我刚碰到他肩膀,他就突然晕倒了。然后,就这样了……”

“你是说,他在跟一个人说话?跟谁?”南老师一愣,问道。

“不是人。那里根本就没人!”木头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看着我,一脸惊慌地道,“对了,他还换了个声音,说了‘你也来了?过来陪我聊聊天啊……’”

我浑身一阵,突然想起了刚才在白塔看到的那张脸。怪不得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竟然是它!就是上次我和木头在D座晚上遇到的那张鬼脸!

南老师一听,随即点头喃喃道:“怪不得,我以为已经收走,没想到还有一个……”

说罢,南老师便摸出另一张符纸来,将食指咬破,挥手画符。符成之后,扽下那人的一根头发,用符纸包了,随即又问我道:“带了红线没?”

我明白他的意思,将随身带着的红线掏了出来,兜里的竹筒咣当一声也掉在地上。

南老师一愣,惊道:“铜竹?”

我本来是不打算让他看到这个的,不过被发现了,就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南老师伸手捡了起来,朝竹筒里面看了看,脸上顿时有了一丝喜悦。“就用它了!”

说着,他将几段红绳搓成一股,轻轻地放在竹筒里面,筒口只露出一小段线头。然后将剩下的红线细密地缠在竹筒上。做完这些,伸出刚才咬破的右手,在地上排了一个尺方的八卦阵图,将符纸放在阵图中央,随后点燃竹筒里的红线,顿时一朵火苗莹莹地亮了起来。

只见南老师右手紧握竹筒,口中念叨:“九阴灵魂,立阵为引!”顿时双目怒眦,“当”的一声将竹筒压在符纸上。竹筒里的火苗一阵忽闪,竟然没有熄灭,慢慢地平静下来。

木头看着我,眼中充满着惊异,细声问道:“他这是……招魂么?”

我紧盯着南老师的一举一动,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南老师长呼了一口气,仿佛刚才的动作耗费了莫大体力一般。看了看**躺着的那人,嘱咐道:“看着竹筒里的火,一个小时里如果不灭,那就应该没事了。”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开门离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