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沅没想到纪晏竟然会买一对翡翠,瞳孔微微放大,重新走到纪晏身边。

他扬着眸,目光乖乖地落在平安扣上,思索很久,犹豫地问:“纪晏,你的平安扣……”

纪晏声音温和:“怎么了?”

景沅喃喃问:“和我的比,哪个贵呀。”

纪晏神色僵住,像是消化了很久,沉声回:“价格差不多。”

“喔……但是你的绳子是黑色的。”景沅的关注点很清奇。

他的绳子是红色,颜色稍显艳丽,不过他皮肤白,搭配起来也好看。

纪晏看穿景沅的心思:“要换吗?”

景沅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用,我这个也挺好看的。”

说着,景沅又爱不释手地将平安扣取出,瞄了两眼。

这个礼物他真的好喜欢。

和纪晏道别后,景沅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收到礼物的事情写在日记本里。

他目前身体养得还算不错,如果将免疫力提高上去,不经常生病,离开后独自生活也还是可以的。

景沅握住平安扣,轻轻阖上眼睛。

第二天,景沅是被陈天唤醒。

睡眼惺忪的他经过提醒,才想起昨晚答应纪晏一起去公司。

本来以为纪晏不会邀请他,毕竟是这种商务谈判的重要场合。

一边犯着困,景沅一边换上一套正式的衣服,和在楼下等他的纪晏一起吃早饭。

经过昨晚的深入交流,景沅和纪晏心里的疙瘩已经解开。

景沅咬着面包,像往常一样与纪晏聊了两句闲天,切入正题。

“纪晏,今天我跟你一起去,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纪晏递给他一颗糖心煎蛋:“陪着我就好。”

景沅喔了一声,咕嘟咕嘟喝着牛奶。

早餐的轻松氛围陈天自然能感受到,他不动声色地为纪晏整理公文包,眼神却总落在景沅戴着的平安扣上。

原来纪晏买的翡翠是送给景沅的。

那两人岂不是带的情侣款配饰?

陈天越来越摸不透纪晏的心思。

他一直以为纪晏对景沅虽然好却只是表面功夫,并不是真心的。可昨天纪晏精心挑选玉佩的模样,不像是送给一个单纯的工具人。

“我陪在你身边的话,说什么呢?你跟他们谈合作,有没有目的?”

纪晏:“有目的,我会和他们签约。”

“可他们不是要害你吗?”景沅略带不解,“还是说,你有别的计划?”

纪晏朝他笑了一下:“嗯。他们要害我,我总不能不反击。”

听到这里,景沅在心里默默赞同纪晏所说的话。既然纪晏那么胸有成竹,他不用替对方过多担忧。

吃饱饭,景沅听话地坐在轮椅上,与纪晏一同离开。其实他坐上轮椅时,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完全不用依靠轮椅出行。

幸好纪晏没怀疑,他才算松口气。

“沅沅,最近身体怎么样?”纪晏主动牵起景沅的掌心,转头看他。

景沅捏着冷汗:“身体还好,就是比较容易头晕和累。长时间站立,有些困难。”

纪晏:“嗯,还需要继续精心养护。”

景沅弯起眼睛:“对呀。不过你不要太担心,我会尽力把自己变得健康,多陪陪你。”

纪晏垂眸笑了下:“嗯。”

坐在副驾驶的陈天悄悄盯着后视镜里两人的一举一动。

好家伙,都开始约定终身了?

……

纪氏位于宁城市中心的独立园区,是五年前修建的新址,气派的大厦科技感十足。

景沅头一次来纪氏,当被纪晏推着行走在宽敞明亮的大厅内时,丝毫不见紧张。

纪氏的员工们穿得都很正式,与纪晏碰面后轻轻点头,继续高效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来到总裁办所属的十六楼,景沅打量着纪晏的办公室,书桌后,是一副昂贵的油画。

“想喝点什么吗?”纪晏将ipad递给景沅,“在上面点完,秘书会送过来。”

景沅抱着平板,新奇道:“你们这里怎么还跟咖啡店似的?”

纪晏坐在书桌前:“比较有效率。”

景沅划动菜单,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不用我付钱吧?”

纪晏推了推眼镜,眯起眸子:“沅沅。”

景沅低头忙着给咖啡备注:“嗯?”

纪晏若有所思:“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我苛待你。”

景沅听后耳根弥漫起一层淡粉色,不好意思地抱着平板。

纪晏继续说:“茶行是不是不盈利?”

“没有,就是我最近又研究新茶,又收购了新的土地,钱全都被套进去了。”

景沅有自己的规划。他的野心不仅仅是茶行盈利而已,而是打造出属于云水涧的独特茶品牌,向全国推广。

就算以后他将云水涧卖掉,也能挣一笔巨款。

咖啡很快被女秘书端上来。

见景沅坐在轮椅上,秘书小小惊讶一下,随后温声细语道:“您的咖啡。”

景沅刚道声谢,纪晏说道:“你吃药呢,最好不要喝咖啡。”

景沅当即蔫了:“喝一杯没问题吧。”

这时,一直盯着屏幕的纪晏看向景沅和秘书:“是谁说想把身体养好的?”

景沅小声辩解:“可是我从来没有喝过咖啡。”

说完,他委委屈屈朝秘书说:“您知道咖啡是什么味道吗?”

秘书姐姐一瞬紧张,照顾着纪晏的脸色,硬生生回道:“我在吃药,也没喝过咖啡。”

景沅脸色瞬间变绿,纪晏则抿着笑意歪头注视着景沅。这眼神似乎带着点嘲笑。

景沅不情不愿说:“好吧,要杯橙汁。”

秘书姐姐回了句收到后,火速离开。

刚才的感觉太难受了。

两个人不是情侣吗?怎么说话跟宫斗似的。

十分钟后,景沅躺在沙发上,咕嘟咕嘟喝着橙汁。

他在家里就只能喝新鲜水果榨的果汁,早就喝腻了。所以对橙汁并不感冒,跟几岁的小孩似的,边喝边玩。

纪晏正在专注地工作,被景沅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对面,景沅盖着厚厚的毯子,无骨白袜松松垮垮地搭在细白的脚腕上,悠闲地翘着脚,有种岁月静好的轻松感。

景沅今天特意搭配一套低领毛衣,那枚平安扣松松垮垮地挂在脖颈,能看出景沅很喜欢。

纪晏不知不觉放下手中的工作,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景沅身上。

他在很小的时候,放学后去公司找父亲,也碰到过这样的画面。那时,他母亲就是这样靠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等父亲下班。

纪晏神色恍惚,被敲门声拉回现实。

“纪总,李总来了。”

“嗯,安排他在第三会议室等我。”

景沅这时也懵懵地坐起来,精心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今天醒太早,他睡眠没补够,身体有些疲惫。

“困了?”纪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然你继续睡?”

景沅一听开始着急:“不让我陪你了?”

纪晏最近感冒,嗓音微哑:“都可以。”

景沅骨碌一下爬起来:“去。”

会议室里,李总西装革履,身边跟着他的助理和公司其他高层。

见纪晏推着景沅进来,李总紧忙站起来:“纪总,这位是?”

景沅望着这样熟悉的油腻面孔,露出笑容:“我是纪总的男朋友。”

“未婚夫。”纪晏强调。

李总伸出手:“纪总,久闻大名。”

纪晏:“谬赞了。”

入座后,李总态度积极地让助理将合同交给纪晏,笑呵呵地说:“在海上建漂浮酒店这个尝试,新鲜刺激。我相信,等我们开放后,全国各地的游客都会蜂拥而至。”

纪晏拿起文件,垂眼看着。

景沅慢吞吞凑过来,探头和纪晏一起看。

他琢磨着纪晏让他陪同,他肯定有一定的作用吧?不能只当漂亮的吉祥物,一问三不知。

纪晏发现探过来的小脑袋后,把文件挪到两人之间,示意让景沅接着看。

看了五分钟,景沅大概明白了他们的合作是什么。李总邀请纪晏参与旗下漂浮酒店的项目,一共分为四期,等四期全部建成后,宁城外围的海中将漂浮着六座高端七星级酒店,配套设施如游乐园等都将陆续建成。

这份项目书确实看着让人心动。如果能做起来,赚的钱可以供几辈子挥霍。

景沅抿着唇思索着。

那李总究竟是想怎么给纪晏设局呢?

“李总,现在世界上无论哪个国家都比较关注环保问题。倘若我们建造漂浮酒店群,该怎么处理环境污染的问题。”

李总助理将项目书的第14页调取出来,“我们有一套非常完善的环保系统,您可以放心。”

纪晏勾唇:“还不错。我还有一个疑问。”

李总:“请讲。”

纪晏:“第一期工程,我们出资20%,您出资50%,赚了钱却要平分。这种亏本的买卖公司的董事会会答应吗?”

李总语气诚恳:“您也知道,我们的资金远不如纪氏雄厚。第一期之所以多给您三分利,也是希望在赚到钱后,您能在后续的三期工程多给予我们一些支持,毕竟我们公司资金比较有限。”

听到这里,景沅忽然明白过来。

这种手法跟杀猪盘好像没什么区别。

就是不知道在进行后续三期工程时,李总会采用什么办法,让漂浮酒店项目停止。

纪晏点头:“既然您这么坦诚,我也就不犹豫了。我现在可以签下一期工程的合同和后三期工程的意向约。”

李总微笑:“纪总是个爽快人,您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等等。”

纪晏握着钢笔,迟迟未打开。

“我的爱人对漂浮酒店很感兴趣,但他身体不好,我家又住在北城,距离开发地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如果将酒店选在我家附近的海域,您看是否可行?”

李总听说要换海域,眉头一皱。

担心纪晏看出端倪,他连忙说:“那边的海域条件不太适合。”

纪晏为难:“沅沅被我惯坏了,最近一直缠着我给他在附近的海域建一座海上游乐园。我还想着,如果能将漂浮酒店改在北城海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总讪笑:“如果您爱人喜欢,可以在附近购买一套庄园。这样不就离得近了?”

“不要。”景沅呜呜咽咽地搂着纪晏的胳膊,“我的朋友都在北城,还有我辛辛苦苦种植的茶田,它们才刚有起色,我不能离开。”

李总尴尬一笑,神色为难。

“晏晏,我就要在家附近盖海上乐园。晏晏,求求你了。”

眨眼间,景沅开始掉金豆子,泛红的眼尾看着楚楚可怜。

纪晏指尖微动,表面却依然平静。

他温柔地抬起手臂,揽住景沅的腰:“宝贝,别哭,我想办法。”

景沅哭得更凶,因情绪激动开始咳嗽,不一会儿巴掌大的脸就涨得通红。

别说纪晏,李总看了都有些心疼。

“晏晏,不如我们自己在北城建一座漂浮酒店吧。”

景沅灵机一动,湿润的眼睛笑起来。

李总连忙制止:“不行啊纪总。我们的项目书都给您看了,您如果自己建漂浮酒店,不太符合行规。”

纪晏眉心涌起几分为难:“但如果我们将钱投到您的项目,所剩资金没办法再帮沅沅建一座水上游乐园。”

景沅又开始任性地闹起来。

李总眼神焦急:“这样吧纪总。您给景少爷建造的水上乐园,我出一部分资金。”

纪晏一瞬不解:“您还拿的出钱吗?”

李总咬牙:“能!”

纪晏略有担忧:“但我不敢保证这个项目能让您赚到钱,毕竟风险较高,您还是要再考虑一下。”

李总好似破釜沉舟一般:“没问题,我能出钱!”

景沅这次终于绽出笑颜,甜甜地朝纪晏说:“晏晏,李总人真好。”

纪晏拍了拍他的手背:“确实。就是不知道李总愿意投多少钱。”

李总故作慷慨:“您投多少,我跟多少。”

纪晏转头:“去拟合同。”

助理:“收到。”

李总离开后,景沅拿到一份分成完美的水上乐园合同非常有成就感。

纪晏凝视着瞬间活蹦乱跳的景沅,调侃道:“不哭了?”

景沅嫌弃:“我那是做戏,你没看出来吗?”

纪晏其实没料到景沅会突然配合他,他之所以将景沅叫过来,主要是想让李总相信他和景沅恩爱和谐。

不然他的后续计划,无法顺利实施。

“纪晏,你后续打算怎么办?让他出资建设水上乐园的目的是什么?”

纪晏语气缓慢:“用他对付我的方法,对付他。”

走出会议室,纪晏推着景沅准备去吃饭。

景沅这时向后仰头,从下至上的看着纪晏,额头恰好蹭着纪晏的西装:“我这次配合得好不好?”

纪晏沉思片刻,手臂撑在轮椅上轻轻俯身,与景沅仅仅相隔几厘米。

“还不错。”

景沅耳朵一热,视线掺杂着几分羞赧,想抬头却又担心碰到纪晏的脸,整个人不知所措。

秘书拿着文件准备找纪晏签字,正巧碰到这样一幕,急忙收脚转头离开。

她之前还听同事说,董事长和未婚夫关系不睦是豪门联姻,还纷纷感叹豪门的狗血,现在一看简直是胡说八道,人家两人关系明明非常好。

“就嘴上说说么。”景沅避开纪晏的脸,从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语无伦次埋怨:“小气鬼。”

纪晏撑起身重新站直,盯着景沅泛红的耳垂若有所思地笑了。

中午,景沅被陈天接走回家休息。离开前,他偷偷望着纪晏,上午想说的话没说出口。本来他还想着讨赏,现在来看没机会了。

……

睡醒午觉,景沅随意吃了几口饭,乘车前往缦合。

云疏看见景沅上班后,下意识躲开他,跑去其他同事那里。受挫的景沅有亿点点难过,坐在舞台专属位置,无精打采地抿着唇。

正在调设备的李墨看他一眼,扔给他一瓶旺仔牛奶:“今天怎么了?被学校教授训了?”

景沅懒懒道:“没。”

今天景沅来的早,夜店的灯光开得比较足,李墨打量着景沅,笑道:“你最近气色不错,人也活泼了。”

景沅:“喔。”

李墨盯着远处的云疏,好奇问道:“感觉你对他很感兴趣。”

景沅托着腮:“想交个朋友。”

李墨吊儿郎当:“听哥哥一句劝,职场不是交朋友的地方。”

景沅虽然走了心,却还是紧紧盯着云疏,待云疏去后厨忙的时候,犹豫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他现在不确定还要不要实施自己的计划,因为云疏明显对他比较抵触。

但他跟云疏成为朋友,应该没有问题。没准还有机会看见主角攻呢。

云疏见他又追上来,眼神垂下:“小景。”

景沅没提前几天的不愉快,主动帮忙:“需要我帮你一起洗杯子吗?”

云疏想了想,摇头拒绝。

他不明白景沅这种锦衣玉食的少爷为什么要来缦合打工,水这么凉,景沅身体又不好,害对方生病就不好了。

景沅是个脸皮厚的,尽管被拒绝,还是主动挽起袖口上去帮忙。这一大池子酒杯,云疏自己一个人得洗到什么时候。

听着旁边哗啦哗啦的水声,云疏抿了抿唇:“小景,我自己来吧。”

景沅依然积极:“我帮你。”

两人洗了十分钟,景沅腰背开始酸痛。后厨并不暖和,窗户漏风,他吸了冷气咳嗽两声。

云疏皱了皱眉:“小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景沅咧着嘴:“你说。”

云疏:“你家里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要来缦合打工?”

景沅一时语塞,欲言又止。

云疏看出景沅的为难,叹息道:“我不应该问你这件事。”

“抱歉。”景沅道。

云疏笑着摇头:“不必跟我说抱歉,这本就是你的隐私。”

云疏的话音刚落,景沅的手机响起来。

正在泡杯子的景沅将手套摘下,看到来电联系人时,目光带着几分心虚,悄悄避开云疏。

“晏晏宝贝,找我干什么?”

陈天在一旁,听到这声甜甜的宝贝,希望自己有一双没听到这句话的耳朵。

纪晏声线温和:“你在哪?”

景沅叉着腰,开始胡说八道:“我在茶行呀。这几天都要累死我了。”

陈天附和:“确实,景少爷每天都很晚回来。”

纪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电话里的景沅说:“今天我事情比较少,想带你出去吃饭,晚上有时间吗?”

陈天看破不说破。

纪晏明明是特意早下班,回到家后发现景沅不在才特意打电话。

“你要约我吃饭?”

景沅被纪晏破天荒的行为震惊到。

但想到今天上午他们打的默契配合,觉得纪晏邀请他出去吃饭倒也说得过去。

低头看了眼手表,景沅考虑到现在赶回茶行已经来不及了,语气颇为遗憾:“纪晏,今天茶行比较忙,我不能跟你去吃饭了。”

他其实还是很想去的。

纪晏肯定要带他出去吃大餐,虽然纪家厨师的手艺已经是一流,但每天吃总会腻。前不久,他在杂志上看到宁城入驻了米其林四星餐厅,还是挺想去尝尝的。

“忙什么呢?”纪晏追问。

景沅开始胡诌:“就忙着新品的事情呗,我已经泡在云水涧很多天了。”

“那么辛苦还帮我去演戏?”纪晏低笑一声,听起来心情不错,“没关系,我已经到茶行了,先去找你。”

“啊……你……你……”

景沅磕磕绊绊地说着话,没等他说完,电话那头的纪晏碰到云水涧的大厅经理。

“带我去找景沅。”纪晏说道。

大厅经理望着面前的两人一阵奇怪:“纪先生要找老板吗?他好几天没过来了,应该在忙别的事。”

纪晏嘴角的浅笑悄然消失。

景沅像只淋雨的小鹌鹑慌然无错。

虽然不在一起,他却嗅到一丝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