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麦有十分钟没说话。

赵塬亦是沉默,安静吃完桌上每一道菜。

显得格外有耐心。

耐心到刻意。

饭吃完了,陈麦依旧无言。

眼神凉飕飕的。

赵塬擦了嘴,纸巾团成一团扔到她的盘子里,“考虑好了吗?出了这个店我可就不认了。”

店里贴了不让抽烟的标识。

但陈麦还是点了根烟。

却没有抽的兴致。

她觉得好笑,手腕搁在桌沿处,任那烟独自燃着。

赵塬靠在椅背上翘着腿,吊儿郎当的模样。

“五分钟。”他看了眼手机,扔到桌上,“不说话就滚。”

手机屏上显着倒计时,橙红色的数字跳动。

陈麦拿起刀,在他面前的面包上抠出一个洞。

将烟头倒插进去。

一气呵成。

赵塬阴森森笑着,“陈麦啊——你有种。”

“别急啊,五分钟没到呢。”

他收住笑,饶有兴趣盯着她。

烟燃尽。

陈麦又重新点了一根,续上。

姿态虔诚。

加上赵塬那张黑如墨的脸,还真有种上香的既视感。

诡异的场面完完整整持续了五分钟。

赵塬按掉铃声,抬头。

“怎么样?”

陈麦轻快一笑,“我不愿意。”

赵塬掀了面前的盘子,烟灰散了一桌。

“好啊,那陈经理和你弟弟就倒霉了。”

“为什么倒霉?”

“陈经理滥用职权,受贿,一旦举报上去,你弟弟还能继续在单位待着吗?”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陪你吃了饭,他们两个就没事,对吗?你本事有这么大吗?”

赵塬听她上道了,搓着打火机,语气张扬,“我只要不松口,没人会去举报。”

“那人是你找来去给我叔叔下套的吧?赵塬,真有你的,我以为你是草包呢。”

“没办法,陈经理防备心也太低了。”

陈麦倏地咬唇笑,举起手机给他看,“赵塬,你防备心也太低了。”

她在录音。

赵塬暴怒,拍桌而起,“陈麦!”

陈麦保存好录音,气定神闲,“五分钟到了,走吧。”

“你就不怕我在这儿弄得你出不了门!”

“你试试。”

挑衅。

陈麦环着胳膊站起,眼神少有的凌厉,“录音一旦保存我电脑上也会有,五分钟前我给闻磊发了短信,你动我?”

羞辱。

陈麦越过他准备离开。

赵塬铁青着脸,在楼梯口拉住她。

瞬间被甩开。

手背磕在栏杆上。

“陈麦。”他的声音从牙缝里出来,“我说你这五天跟我在一起,是为你好。”

“你喝多了吧。”

赵塬跨下台阶,挡在她前面。

“有人在堵你。”他背光而站,“都是些不怕你那些虚招子的人,跟我在一块,他们不敢动你,我也打得过,我比闻磊豁得出去。”

陈麦站的比他高,表情玩味。

赵塬偏头骂了句,插腰挠头,“我他妈说的都是真的!”

“谁的人?”

他倒不说了。

陈麦迈下一节,目光灼灼,“严玮?”

赵塬缄口躲闪,气息不稳。

他上次跟严玮闹翻,从她的语气和态度中,还有这些年对她的了解。

找人弄陈麦,有一回就有接下来的好几回。

“你是替她善后,还是想要帮我?”

他猛地抬头,发现陈麦已经站到面前。

她逼视。

他慌乱。

刹那,两人之间情绪迸发。

她愤怒。

他涌动。

“陈麦啊——”赵塬抬起下巴,微眯着眼,“你现在非要问个明白,那我那天跟磊子说要追你,你干嘛要拦?”

她开始不屑,厌恶。

他逐渐阴戾,森冷。

陈麦推开他下楼,扔下一句,“你有时间纠缠我,不如去劝劝严玮不要自毁前程,哦对了,她不会还是不要你吧?”

她故意把话说绝,字字诛心。

赵塬没再出现过。

至少陈麦没再在周围遇到过他。

风平浪静。

和闻磊过了一个周末,陈麦心细,善于发现端倪。

磊哥这两天躲躲闪闪,一看就是有事瞒她。

周末晚上,闻磊哄着陈麦睡觉。

“明天晚上下班带你去外面吃饭。”

陈麦昏昏欲睡,随口问,“去哪?”

“新开的地方。”

“吃什么的?”

“到了就知道。”

陈麦心口拨动,**漾。

她埋在枕头上轻笑,答应他,“好。”

最近陈麦睡眠又开始变差,晚上勉强睡够三个小时就会醒。

她蹑手蹑脚去书房。

月亮高挂。

书房椅背上有闻磊白天买的新毯子,怕她开窗抽烟的时候着凉。

熟悉、清涩的皂香。

在电脑前坐到清晨露起。

闻磊上班前,盯着她吃了几口早饭,把她硬抱到卧室让睡觉。

“不睡觉气色不好,不好看。”

陈麦瞪眼,“你说我不好看?”

他闷声笑,给她盖好被子,避而不答,“好好睡一觉,下班我接你去吃饭。”

陈麦知道他这幅样子是紧张什么。

她也紧张。

一夜没睡,精神不佳。

所以在闻磊走了之后吞了半片药。

补完觉。

就去答应他。

……

一觉睡到了下午,被敲门声叫醒。

陈麦捞过手机看时间,已经五点了。

敲门声接连不断,她边走边喊:“来了!”

“谁——”

外面的人大力掐着她脖子冲进来。

门撞上墙回弹,狠狠拍紧。

陈麦没防备,咳嗽不止,在泪花里看到狰狞的罗南。

“麦麦,真没想到,推我下悬崖的人会是你啊。”

“你应该下地狱!”

屋外黄昏满天。

屋内阴冷骇人。

“是啊。”他暂时松开陈麦,把外套摔在沙发上,“那也要带你一起!”

陈麦趁这个空档跑去卧室找手机,刚拿到手里,又被扯住头发。

罗南从背后把她压在阳台的窗户上,发狠咬住她的耳朵。

“你太忘恩负义了乖乖,我罗南还是第一次被打得无法还手。”

他抓着头发向后折弯她的身子,把这段时间被调查弄的坏心情全都发泄给她。

“我养你五年,养得你无法无天!”

“我没用过你一分钱!”

罗南的笑声扭曲:“想跟我撇清关系?你撇得清吗?搞垮了我你难道会安然无恙?”

陈麦使劲挣脱他,却还是困在窗户和他之间。

她目眦尽裂,似要滴血。

“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我既然敢举报你,就不怕这个,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嫌脏!罗南,你不妨先顾好自己,我说过,我的荣誉,我获得的东西,全是我自己的,那些虚名我早都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