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使人悸恐。
陆砚辞蹙眉,掐灭了刚点燃的香烟。
“轰隆轰隆”
昏暗的房间里,沈沐黎蜷缩在床边,她攥了攥掌心,眸底布满恐惧,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上滚落,脸色惨白。
“笙笙快跑。”
“笙笙快跑,别管我。”
女人凄惨的喊叫声在耳边响起。
沈沐黎瞳孔一缩,纤细的双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嘴里一直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五岁那年走失,被人贩子卖给了村里当童养媳,九岁那年被人收养,养母给她取名为余笙,一直供她上到高三上学期。19岁那年,一场大火把破旧的小屋烧得一干二净,养母和长期家暴的养父双双葬身于火海。
村民们望着火海,纷纷咒骂跪在地上的余笙。
“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偏偏这个小丫头活了下来,还真是命大。”
“什么命大?指不定是她放的火呢。”
“不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窝囊的女人天天咒骂这个小丫头,经常酗酒的余大勇整日里对她拳打脚踢,换作是你,你能忍?”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还真是个狠角色。”
闲言碎语撕扯着余笙,她跪在地上攥紧了拳,脑海里闪过往日的咒骂与殴打,眼里布满了血丝,豆大的雨滴砸在她脸上,熊熊烈火在脑海中闪过。
“砰”
筋疲力尽的余笙倒在了雨里。
*
“咚咚咚”
沈沐黎一惊,细弱的声音响起,“谁啊?”
陆砚辞垂眸,沉声道“我。”
沈沐黎美眸一缩,理了理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轻呼一口气后向门口走去。
“咔嚓。”
沈沐黎打开房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陆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陆砚辞瞥向她被汗浸透的秀发,双眸一凝,摩挲着手指,依旧是那副疏离的模样,“下雨了,我看看屋子有没有进水。”
“什么?”沈沐黎下意识询问道。
闻溪山庄依山傍水,为了防潮用得都是最好的材料,不可能出现进水的情况。
陆砚辞未语,避开她那探究的视线,径直往里走去。
一进屋,陆砚辞象征性地俯身查看了一下,沈沐黎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没有进水,安心睡。”陆砚辞迈着步子向门口走去,淡淡地说道。
顷刻间,他似是想到些什么,蓦然转身。
沈沐黎脚步一顿,微微抬头,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她攥了攥手,耳根泛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陆砚辞双眸一缩,宽厚的手掌揽住盈盈细腰,右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往身上一带,眸底染上几分担忧,“地滑,不要倒着走。”
沈沐黎压下心头的情绪,垂下了头,闷闷道“对不起,我错了。”
陆砚辞心口一颤,语气放柔,“没错,不需要道歉。”
沈沐黎耷拉着个头,响起过往种种,微微愣神。
大火过后,村民都说她是煞星,命格硬,无依无靠的她不知道何去何从。而就在这个时候,恰好碰上叔叔的儿子久病不起,余大志便把她接了过去,说她命硬,替自己儿子挡挡煞气。
寄人篱下的那段时间,对不起三个字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陆砚辞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低落,微微弯腰,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毛茸茸的头,轻轻地摩挲着,柔声道“没做错,不需要道歉,明白吗?”
沈沐黎抬眸,二人四目相对,霎那间,她的脸颊涌上一片绯红,意识到失态后,立马垂下了头,眼神躲闪不定,只轻轻答应了一声。
陆砚辞望着女孩羞涩的模样,讪讪地放下了手,低沉道“那个……”
沈沐黎微微歪头。
陆砚辞摩挲着手指,略带别扭道“你怕打雷吗?”
沈沐黎一惊,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不怕,谢谢陆先生的关心。”
陆砚辞垂眸,似还想说些什么。
沈沐黎攥了攥掌心,“陆先生,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嗯。”陆砚辞微微颔首,不再勉强。
“啪嗒”
门应声而关。
沈沐黎攥着拳瘫坐在地上,滚烫的泪珠砸在地板上,心脏像被揪起来般的发疼,她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差一点他们就更进一步了。
但她不能留下他。
因为一到雨夜她就会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
她并不想让陆砚辞发现那个残破的自己。
她不能,也不许。
空**的房子里响起少女压抑的哭声,细细密密的哭声如同针掉落地板,刺得人心疼。
———
“我跟你们说,他不仅有自闭症,还有传染病,你们可千万不要靠近他。”
“真的吗?”
“我骗你们干嘛?你们没发现吗?我现在都躲着他。”
陆砚辞挣扎着,猛得睁开了双眼,“不要,不要。”
熟悉的房间布置映入眼帘,他轻呼一口气,微微愣神,思绪飘回那年。
记忆里的她勇敢率真,大大咧咧的,每天笑容满面,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小心翼翼,忧愁满面,整日把对不起三个字挂在嘴边的模样。
他踌躇片刻,从床头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总裁,有什么事要吩咐吗?”电话那边传来毕恭毕敬的询问。
陆砚辞捏了捏手机,“你去查一下沈……”
他一顿,“算了,不用。”
还没等那边回应,陆砚辞就掐断了电话。
他抬眸望了一眼远处的山落,眸子一凝。
他不想去调查她。
或者说,
他不敢调查她。
她当年为什么要诋毁自己?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孤立自己?
陆砚辞不明白。
同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
陆砚辞垂眸,双眸更加深邃。他握了握拳,眼底染上了腥红,神情不似白日那般绅士冷淡。
翌日一早。
陆砚辞早早离开了闻溪山庄。
半晌,阳光洒进卧房,刺目的光线刺得沈沐黎眼睛生疼,她揉了揉酸痛的双眸,轻呼一口浊气后缓缓起身。
她推开窗子,一阵冷冽的寒风扑打着灼热的脸颊,顷刻间,沈沐黎觉得轻松了不少。
她享受冷风刺骨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扶着窗子,伸出纤细的手臂揉了揉眉心,沉重的脑子得到片刻的清醒。
昨晚又是一个无眠夜。
她已经失眠很久了,没人知道,就连陆砚辞也没有察觉。
沈沐黎在窗边站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关上了窗子,缓缓地拉开了衣橱。
衣橱里有很多没有吊牌的衣服,沈沐黎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品牌衣服,但光是看做工与色泽也清楚,这些衣服价值不菲。
沈沐黎轻叹一口气,葱白的手指向角落处微微泛白的牛仔裤探去。
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陆砚辞的东西,毕竟他们只是协议关系,她总有一天会回归原本的生活。
好在陆砚辞不会强迫自己,这让本就自卑压抑的沈沐黎松了一口气。
简单洗漱后,沈沐黎一如往常钻进了花园。
入夜,周围静悄悄的。
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
院外一阵汽鸣声响起打破了寂静的上庄。
陆砚辞依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身上夹杂着冷冽的寒风,臂弯处捂着冰凉的西装,迈着步子向山庄走去。
一进门,他便下意识朝沙发处望去,见沙发处没了女人娇小的身影,眸子突然黯淡下来。
“少爷,夫人在花园待一整天了,现在还没回房。”小清蓦然出声。
小清虽然只和沈沐黎相处了一个月,但深知沈沐黎是喜欢陆砚辞的,只是迫于自卑,一直没有开口。
陆砚辞双眸微微一凝,迈着步子向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