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堡向来以情报蒐集见长,因此对海外番国来的各种奇珍异品也都有相当的研究。
夜羽思紧雏眉头,回想着她对火雷的了解。
火雷是来自海外番邦,价格非常高昂,爆炸的威力比耀炬大陆上原有的各种火药都强大许多,但是因为制作方式很特别,目前还没听到有人能仿制,因此火雷只能仰赖海外的商船送来,在耀炬大陆上能拥有火雷的人的数量非常少,且非权即贵,是谁能拥有火雷又不惜以火雷攻击星武罗?
桑国……她的脑中直接浮现这两个字。
该死!她之前就警告过他要小心了,为什么他下朝后不回府,还要乱跑?从皇宫到宰相府的路上设有重重戒备,除了星武罗的人马外,连皇帝都安排了禁军护卫,如果下朝后直接回府,想袭击宰相的机会非常渺小。
但她马上想到属下刚刚回报的东华城门,那不正是她今日出城的城门吗?难不成他是为了追她,所以没回府,才遭遇了这场袭击?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脑袋一片轰然,再也无法坐视不管,无论如何她想先回宰相府确认他的生死,其他问题等之后再说。
「现在城门应该都关了,我身上有宰相府的信符,守城军士不会阻拦我进城,你们先守在城外,等可以进城后,就去城里据点等我进一步的指示。」夜羽思口气坚决的下达命令,一手扣住腰间的那把宝刀。
想到那人送她宝刀时露出的笑容,她的心猛然一揪,实在无法接受他现在竟处于生死不明的状态。
人家不是说「祸害一千年」吗?星武罗,你给我好好撑着!
她在内心怒喝着,扬鞭策马,就往京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通往宰相府的一路上,果然设有层层关防,夜羽思凭着信符,通行无阻,在经过星武罗的轿子被火雷袭击的地方时,她感到一股莫名的窒闷难受感,见到那满地焦黑、轿子的残骸与尚未清洗的血迹,她不由得更加担忧他的安危。
面对火雷这种强大火药的攻击,他的武艺再强有用吗?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回到宰相府,被管家指派守在门边的小厮一下就认出她,他是之前在她的院里伺候过的人,也见过几次她男装的打扮,于是连忙跑回府里,通报管家。不久,管家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小姐回来了!」
在宰相府中,所有的下人都尊称夜羽思为小姐,因为她离开宰相府才不过一个早上,管家到现在都还以为她只是暂时外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的状况如何?」夜羽思迎向管家,急急追问。
「御医们正在房里救治相爷。」管家口气沉重的回答。
「他的伤势很严重吗?我去看看。」听到御医们正在救治,她的口气更加焦急了。
「可是现在相爷的房里有皇上派来的文大人在,小姐此时恐怕不适合进去。」管家有点为难的说。
听到宰相遇袭,皇帝大为震惊,但是因为安全之故,不能也不宜亲自过府探视,因此派了宫里医术最好的几名御医紧急前来救治,还下旨无论如何都要保宰相周全,又派了大学士文祥代他前来探视慰问。
听到有皇帝派来的人在,夜羽思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她不是星武罗的家属,照道理来说,此时不宜进去他的房里过问太多。
可是据她所知,这人早就没有什么亲属了,在京里就是孤家寡人,还可以让谁来过问呢?
这些年来,在所有的属下中,似乎是她和他的关系最密切,也只有她回京是住在宰相府里,现在看来,能在府里帮上他的似乎也是她了。
又盘问了府里现在的守卫状况,确定防备森严,没问题后,夜羽思转头,对管家交代,「那我先回房里去等,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请尽快告诉我。」
管家连忙应和,因为在他的心里,小姐就是自家相爷最信任也最重视的人,所以看到她回来,他觉得宰相府里就有了主持大局的人,因此对她下达的命令都很迅速、认真的去执行。
之后一连数日,夜羽思竟然都没能见到星武罗,让她越等越心焦。每次问管家,管家都说御医分成几班连着守在相爷的房里救治,此时实在不适合让她前去探视。
他真的伤得这么严重吗?听到管家的话,夜羽思越来越不安,甚至有闯院去探视他的冲动了。
而在同时,她也调动了夜家堡所有的人马去清查袭击事件背后的主使者,绝不可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但是在见到他之前,她还不能有所行动,要怎么对付那些人,得要先徵询过他的意见。
又因为他的情况看起来实在不乐观,她开始派人四下去寻访名医,觉得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御医身上,因此让手下重金去把在武林上有名声的大夫都请到京城。
可是在袭击事件发生的半个月后,夜羽思再也等不下去了,深深觉得有问题,管家分明是在敷衍她,她不相信过了半个月,御医们还不能稳下他的伤势,而且管家也一直阻拦着不让她私下请来的名医入府为他诊视,更让她感到怀疑与烦躁。
因此她决定不再等下去,趁着午后,施展轻功,避开府里服侍的下人们及管家,悄悄潜入宰相府的正房。
一进到正房后间,一股浓浓的药味袭来,夜羽思不禁皱起眉头,房里很安静,似乎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没有御医,也没有服侍的侍女或小厮,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
越靠近床边,她的心就跳得越快,见到那个背对着她,连头都裹在锦被里的身影,她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整个人都包在被子里,实在看不出伤势,她正想开口叫他,却听到撕哑的声音阴寒的斥喝着:「我不是让你们都滚了吗?是不想要命了,还敢进来?」
她愣了下,因为从没听过星武罗用这么阴狠暴戾的方式说过话,他一向是连威胁人都满面春风的,这个笑里藏刀的男人是怎么了?她突然产生很不好的预感。
「我叫你们滚,听不懂吗?」躺在**的男人将锦被扯下,猛然翻身,盛怒中的一只眼就对上她充满讶异的晶阵。
夜羽思不敢置信的眨着眼,脑袋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到那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脸上包了层层的白布,渗出淡淡血色的白布把他的半张脸都包起来了,包含他的一只眼睛。
「星……」
「你是谁?还不滚出去!」**的男人狂暴的怒吼,同时拿起摆在床边几上的一只茶杯,狠狠的砸向她。
他的怒斥声与杯子摔碎的声响十分响亮,引来守在门外的侍女及小厮连忙进来查看。
见到更多的人进入房间,**的男人更愤怒了,挣扎着要起身,却突然弯下腰,猛烈的咳嗽。
管家听到动静,也连忙冲进来,看到这景况,大吃一惊。
「还不快滚出去?快滚啊!」星武罗才刚停止咳嗽,就哑着声音对管家、侍女和小厮们怒吼。
夜羽思皱着眉头,想上前探视他的状况,却被他扫过来的盛怒眼神震慑住,停下了脚步。
他不曾用这么阴狠狂暴又陌生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往常他不管是心存戏谵或假装正经,看着她的眸里总是隐含着和暖笑意,他这种冰寒到让人畏惧的眼神是她从没见过的。
「小姐。」管家一脸惊惶的开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转头,逼问管家。
「这……」管家一脸为难,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这时,**的男人又大声怒吼,「她是谁?管家,我不是说谁都不见吗?你为什么让这个女人进来?」
他愤怒的话语让夜羽思怔愣了下,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他为什么会指着她问她是谁?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一迎上他愤怒阴戾的目光,她竟觉得心里泛起一阵冰凉,那眼神确实充满了陌生与对她的排拒,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是夜羽思啊!星武罗,你不认识我了吗?」她不禁开口问他。
「夜羽思?」他蹙起眉头,似乎在思索这个名字,然后用非常愤怒的声音对着管家吼道:「我不是说不让她来吗?」
「相爷,小姐原来就在府中,小姐也很担心您的身体啊!」管家一边解释,一边对她露出希望她能帮忙的眼神。
这怪异的景象让夜羽思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配合着管家说话,「是啊!我原来就在府里,而且之前是你不让我走的……星武罗,你到底是怎么了?」
「滚!咳咳……我叫你滚啊!咳……」好像受到严重的刺激,他用嘶哑难听的声音怒吼着赶她走,并重重的咳嗽。
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心里也急了,想要上前安抚他。
这时,御医冲了进来,焦急的说:「老夫不是交代过务必要让相爷安心静养的吗?还不统统出去?你们这样,会让相爷的伤势更严重。」
看着御医领着药童围在他的床畔,似乎在设法镇定他激烈的情绪与剧烈的咳嗽,夜羽思紧皱着眉头,却也被管家请到门外。
她的神色十分难看,脑袋乱哄哄的,怎么都没想到会见到他这种狂暴反常的模样,而且他对她的态度真是太奇怪了,想到他刚刚那种几乎要置她于死地的冰寒眼神,她的心竟一抽一抽的微微揪疼着。
「管家,星武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回报?」她严厉的逼问。
「唉,小姐,并不是老奴要故意隐瞒你,你刚刚也看到了,是相爷不准小姐去看他,老奴也无法忤逆相爷的命令啊!」毕竟他只是个管家,怎么也不能违背自家相爷的话。
「他不许我去看他?」夜羽思口气诧异的问,然后心里无端泛起一阵窒闷与不悦。
希罕什么啊?她为了这个男人匆匆赶回京里就怕他有事,没想到他根本不要见她!
星武罗,你摆什么谱?!
「他不想见我最好,我马上回堡。」
可以的话,她也想离他远远的,要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她怎么会又回到京城?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想见她,那种混合了自作多情和莫名不甘的复杂情绪让她觉得焦躁难安,气得就要离开。
「小姐,你不能走啊!请你先听老奴说完,相爷会这样反常,是因为他失忆了。」管家很为难的说出原因。
「什么?你说他失忆了?快把话说清楚啊!」她焦急的追问。「御医说相爷的脑子可能在爆炸时受到重大撞击而受伤,所以近五年来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管家口气苦涩的说。
「近五年来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她不敢置信的重复。
「是啊!相爷清醒后就以为现在还是五年前,这期间的记忆他全忘了。」管家也不知所措。
「五年来的记忆全忘了,那他怎么还记得我?不对,他好像是不认得我了……可是为什么他会说不让我去看他?」
夜羽思回想着刚刚的状况,她是三年多前下山才认识星武罗的,所以他刚刚确实是一脸不认识她的样子,可是既然不认识她,又为什么听到她的名字后,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不过想到他是因为失忆所以不记得她,并不是因为嫌恶她才拒她于门外,她的心情好像没那么差了,但又有种奇怪的郁闷感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