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利用她的信任得到的关怀与情意,如今都成了他不可磨灭的罪证,她已经不信任他了,他的羽儿不再相信他了!

哀莫大于心死,他深刻的品尝到这绝望的苦涩。

「羽儿,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再回头看我一眼呢?」星武罗嗓音低哑的问,在久久没得到回音后,脚步蹒跚的离开书房。

端坐桌案前的夜羽思缓缓的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水色的瞳阵缩了缩,闪过一丝挣扎,又很快的归于平淡。

夜羽思当然听到了星武罗对她解释的那些话,连他这些时日来的痛苦与悔恨,她也都看在眼里,但她心里不停的回**着一句话;不能再对他心软了!

她-再严正的警告自己,被骗-次可以说是她疏忽大意,可是不记取教训再给他骗一次,就是她要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什么时候是说真话?什么时候又是说假话?她永远都搞不清楚,就算夜家堡是以蒐集分析情报闻名的,但若要与她朝夕相处的良人也需要这样日夜猜忌、时时分析,活得未免也太累了。

一个要时时提防、戒备着的男人,她惹不起,也不想招惹。

她也不想改变他,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狡诈就是他的本性,那她选择放弃他。

她已经决定了,等他们七年的约定期满,她就会彻底的断绝和他所有的往来,不再与他有任何牵扯,让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用欺骗,也不需要怀疑,各过各的日子吧!

不让自己想更多,她极力忽略心口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不停的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他们是不适合的。

哪怕前段时日她确实曾经感受到极度的幸福,但那只是他的伪装,他真正的本性是她无法招架的。

她真的被他迷惑过,还以为他们是有可能的,如果是之前的他,那个让她有时无可奈何却又深深的想依赖、眷恋着的男人,她真的动心过,甚至想与他白头偕老。

可是事实证明,那只是他的伪装罢了,他始终还是在算计她,他从没对她真正坦诚过!

她相信他喜欢她,不然以他的性情,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机的伪装,想要讨她欢心,不过人是不可能伪装一辈子的,这样只会让他们都很痛苦,迟早还是会变成一对怨侣。

既然已经可以预料到结果,又何必硬要去受一回伤才能学乖呢?

所以她铁了心,绝不回头!

可是每当午夜梦回,一想到他们之间再无关联,她的心底深处还是会隐隐作痛。

虽然她在人前总是表现出冷淡、不在乎星武罗的样子,但是在万籁俱寂的时候,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也会想到在他养伤的那段时日,他们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个无赖至极的男人,那个有时让她咬牙切齿、有时又让她无可奈何的男人,那个曾经让她感觉到幸福与喜悦,也曾经让她想过和他共度一生的男人……

他是个骨子里霸道又小气的男人,对她却是无比温柔又极端宠溺,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不知不觉的走入他的陷阱,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心智,甚至把她的身都许给了他。

因此在发现她被他蒙骗,而且是一骗再骗后,她心里受到的冲击与创伤也远远超过她自己所能承受的。

为什么会相信他?为什么会把心遗失在他身上?明明知道他本性狡诈,为什么还会把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了他?

偏偏失去的心,她怎么都拿不回来,她好想忘了他……真的好想,却怎么都忘不掉。

他拥抱她的感觉、他手指在她身上游移的触感、他的温声软语、他的无赖戏谵……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一切,都会在午夜梦回时闯入她已伤痕累累的心底。

但是只要想到当他拥抱她时,他到底想的是什么;只要想到当他对她温声软语时,他存的又是什么心思,她就会感到全身发寒。

她真的相信,她是真的相信他,毫无怀疑,一心一意的相信他。

为他的伤势而心疼、担忧,拚了命的想鼓励他、想让他振作,无比用心的想照顾好他,连她的心都交给了他,她那颗从最初的不忍与疼惜到后来全面溃堤的心,她珍而重之的交到他的手上,却被他轻易的摔成碎片……

她不知道还能再相信谁,再相信什么了。

那么深的一个局,他还敢对她说他原本只是要欺骗外敌,但后来因为喜欢她而忍不住要试探她……是啊!喜欢一个人就该欺骗她、试探她吗?

她觉得她永远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

当初在听到他遭受袭击时,她就该头也不回的离开京城,回到夜家堡,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她还是那个无伤无痛的夜羽思,那个不曾被他伤害的夜羽思。

可是一切都晚了,她不喜欢后悔,也明白千金难买早知道,但是如果可以让她再选一次,她真的宁愿自己那时狠得下心,就不会自投罗网、自作多情……

从没尝过心碎的滋味,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排解那种极端恐慌又一阵阵绞痛的感觉,只能用伪装的平静掩饰她心里深沉的哀痛。

她与所有的人保持距离,不让任何人接近,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脆弱不堪,她也没有找爹亲告状,只想让自己能忘记他,真的不再在乎他。

只要不想就不痛,她告诉自己,时间久了,她会真正无视那个人,到那时她的心就不会再疼了,她不会为那个男人伤心,再也不会!

因为被困在宰相府里,为了不让自己有空闲时间胡思乱想,她专注的埋首于公务之间,想藉着工作填补心里的空白。

可她还是日益消瘦,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连话都不多说了。

和她一样日益消瘦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星武罗,身为宰相,本来就公务繁忙,且每日下朝后,他还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心去讨好夜羽思,然后承受着他最心爱的女人最无情的冷待,虽然他总是一副百折不挠的样子,心神却一直在被消耗中。

因为心情阴郁,他也觉得饮食乏味,又因为美人始终不谅解他、漠视他,让他更是夜不安寝,两个多月下来,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管家看了,非常担心,相爷和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身为下人,他又不敢多问。

他曾委婉的去求过小姐,请小姐劝劝相爷珍重身体,小姐只是淡淡的一笑,就转身离开了,以前还可以请小姐帮着照顾相爷,但现在小姐似乎对相爷非常冷淡。

可是因为管家的善意提醒,夜羽思也多注意了下那个男人,才发现他好像真的瘦了一大圈,眼眶底下微微泛青,精神看起来也没有从前好,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现在他与她有什么关系?他喜欢糟蹋身体是他自己的事!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有一天星武罗竟难得的没有来书房吵她,接着次日他也没有出现,再次日他依然没有过来,她想,他终于放弃了吗?她终于可以得到清静了吗?

这样很好,她对自己说,他放弃了很好。

又过了几天,她终于忍不住,还是佯装随意的问了管家,才知道那个男人不是放弃,而是病倒了。

怎么会?他又在耍什么计谋吗?

因为这几个月来她都将自己关在小院中,绝口不问关于星武罗的一切,也严令她院里的人不许提及他,所以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病倒了。

管家为难的说,相爷特别交代过,不准他们来打扰她的清静,更不准他们和她透露他生病的事,只是吩咐他们要好好伺候小姐,他每日都会过问小姐的起居是否舒适安泰,但就是不让他们请小姐去探望他。

「小姐,相爷这次是旧伤复发,听莫神医说,相爷前次遭到火雷攻击时,确实伤及心腑,内伤远比外伤严重,幸好急救得宜,只要用药好好调理一年,是可以完全痊愈,不留下后遗症的,不过这几个月来,相爷饮食不定,心神又消耗过甚,内郁于心,加上没有定时服药,好好调理身体,才会在受了风寒后引发其他病徵,把原来的旧伤又整个勾起来,而且这次一发不可收拾,相爷现在憔悴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这两天又不时陷入昏迷,让老奴实在很担心啊!」管家其实很希望小姐能去看看相爷,相爷现在比之前伤重时还虚弱、还消沉,而且饮食和汤药往往才服下不久便会全都再吐出来,连莫神医都气得说他没法医不要命的人了。

管家想,相爷会这样都是为了小姐吧?现在只有小姐能救相爷了。

夜羽思先是愣了下,然后笑说:「同一招,他怎么都玩不烦啊?还是他脑中就只剩下这招苦肉计了呢?」她摇摇头,露出嘲讽的表情,「好啊!我去看他,我这就为他送药方去。」

说要去探望他,可是她水色的眼眸一片冰冷。管家原本欣喜不已,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回到睽违数月的正房,夜羽思冷冷的望着熟悉的景物,一路进到内间,也看到那名与星武罗狼狈为奸的莫大神医,她冷笑一声,然后缓缓的走到床畔,望着那个真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男人。

看着他皮包骨的样子,她的心先是狠狠一缩,然后笑出来了。真狠,这个男人确实很狠,他连对自己都狠,为了骗她,这次竟不惜伤害他自己的身体,可是他这样做只会让她觉得更厌恶,不会再让她感到心疼了。

「属下听闻大人贵体有恙,特来探望。」她缓缓的开口。

原来蹙眉闭眸、似乎半昏迷着的男人,一听到她的声音,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看到是她,他毫无光彩的眼阵瞬间闪出光灿,一瞬也不瞬的直直望着她,久久才勉强挤出笑容,呼唤一声,「羽儿。」

他的声音很微弱,但听得出他是打从心里感到欢喜。

见到他突然恢复生气的样子,房里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隐隐露出笑颜。果然还是小姐有办法,小姐一来,原来虚弱无比的相爷马上就精神多了。

夜羽思却更加认定他是在骗她,管家明明说他虚弱到只剩一口气了,但现在看来,这口气还满长的嘛!

其实她还真的抱了一点怕他是真病倒的想法来的,现下看他虽然瘦了很多,但是再好好补补也很容易捕回来。

「看来相爷并没有什么大碍,属下是来和相爷辞行的,还请相爷好好珍重身体,为国保重,属下告辞了。」

她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他敢再欺骗她一次,她马上走,不管之后他要怎么跟她追究、找她麻烦,她都不怕,只要不再看到他,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她迅速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星武罗暴瞪双眼,看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心急如焚,他想叫住她,却感到喉口被堵着,无法发出声音,心一慌,竟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时,夜羽思已经走出门外,毫不理睬房里的**就绝尘而去。

莫辛一看这景况,脸色都变了,连忙点住星武罗的昏穴,又拿出金针,紧急为他施救。

他原来还冀望着夜羽思来可以激发他这个好友的求生意志,自从旧伤复发以来,星武罗的状态一直在迅速恶化中,他看得出他这个好友内心消沉,而精神萎靡对病人来说是雪上加霜的状况,所以他才违背好友的意愿,让管家去请夜羽思来探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