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元青合起钢笔, 放在桌上发出一道小小的清脆声。

郑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对着他自说自话,吐槽这段时间受的委屈。

“你还记得然然在我之前谈过几个男朋友, 现在基本没有联系, 哪怕找过来,然然也不会搭理他们,可那个叫梁木的就是个例外,然然不仅一直没删他微信,还时不时跟他聊天。”

这个梁木宣元青是知道的,当初两人感情非常好,他以为会走到最后,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会为了以后生几个小孩, 孩子跟谁姓这种无聊的事情吵架。

后来突然有一天,于度然突然说她分手了,再后来他跟郑期谈恋爱了。

“然然还说只是交流专业的事情, 是, 我看他们聊天记录是在聊专业的事, 可有那么多人可以聊,为什么偏偏是她前男友?”

要是以前郑期跟他说这话,宣元青指定会嘲笑他, 但现在他笑不出来。

他是不是真低估了那死人对小意的影响力,平时小意那么宠小累赘,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想到这宣元青再也无心工作,郑期絮絮叨叨的说完就走了, 门一关上宣元青立马给明昭意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 没聊几句, 明昭意表示她现在非常忙,老家房间要稍微收拾一下,待会还得去镇上接明希。

宣元青挂了电话,在办公室的窗户边走来走去,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烦躁的弄了一下头发,一肚子火没处可发,于是他就去了拳击馆。

老家的房子好久没人住,明昭意收拾了一个小房间,打算是今天晚上住的。

不准备开火,去接明希的时候顺便在镇上解决晚饭,还带了一点小零食回来。

因为很久没见面,虽然平时也会在网上聊天,但到底是比不上面对面聊得畅快,所以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晚上天都黑了,明昭意早早的把女儿哄睡,明希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腿上盖了一个红色毯子,看明昭意过来给她让了一个地方。

旁边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了他们从镇上买回来的烤鸭,那家烤鸭店的味道一直都不错,已经开了快有15年。

“所以你真有想跟他结婚?”明希接着是前面没聊完的话题继续问。

明昭意打开已经不怎么冰的可乐,喝了一口,凉意蔓延到全身。

她略带羞涩的承认。

明希看到她这副神态,仿佛见到她当年跟金知年恋爱时的模样。

“小意,他有说过结婚的事情吗,或者有聊过你们的未来吗?”明希委婉地问道。

热恋中明昭意,可能没想那么多,以为两个人恩爱就可以走到最后,可是他们样的人家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一个差距那么大的另一半结婚呢?

明希不希望她对这件事情抱有太大的幻想,不然以后突然明白会更痛苦。

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以为她是清楚的,理智的,不会真的想到结婚那一步,可没想到她还是犯糊涂了。

明昭意正在吃烤鸭的鸭皮,听了这话,略微顿了一下,不以为意,“没提过结婚的事,倒是有说一辈子之类的话,但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觉得他对我挺认真的,应该不是玩玩,对安安也挺好的,虽然不是很亲密,但他对孩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我们应该会走下去的。”

“小意,你会不会想的太单纯了,你们之间差距这么大,真的会走到那一步吗?”明希不是想打击她,是真的太怕她一个人陷进去。

明昭意当然知道明希是好意,以前跟知年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劝他们分手,说知年配不上他。

但她一直觉得感情这事无法用理智来控制,就像他喜欢知年,是不会介意他的身份,社会地位跟财富一样,所以他也认为宣元青如果真的是爱她肯定不会介意她的身世。

况且应该是以后能把辣椒厂做起来,她也算是小富了,这样他们的差距也会小了很多。

明希见她这样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道,“反正你自己清醒着点,男人可比女人现实多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明昭意把她的那罐可乐开了递给她,明希接过,看着她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戴上一次性手套,一吃起了烤鸭。

第二天明昭意先去给爷爷奶奶上坟,明松跟钱柔也过来了。

“小意,你昨晚是住在这吗?”钱柔问。

他们知道明昭意已经回来,所以起了一个大早开车来,一到这儿就看到大门是开着的。

明昭意不欲与他闲聊,简单的回了个对字。

两人也感受出她敷衍的态度,一时间三人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金安龄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过来,看到现有两人笑容慢慢消失了,跑到明昭意腿后躲起来。

明松蹲下来拍拍手跟他打招呼,“安安,快让外公抱抱。”

金安龄把明昭意的腿抱得更紧了。

“我先去上坟了,你们随意,走了记得把门关上,我待会儿不回来了。”她抱起女儿就往外走,一秒都不想多留。

“一起吧,小意。”明松跟在后面,“待会上山,你又得照顾孩子,又要拿着这些东西,还是我给你提吧。”

说着并想把明昭意拎着那袋子纸钱拿过来,明昭意没松手。

“小意啊,你是不是在生爸爸的气。”明松给在后面,说话的语气就像普通感情较好的父女在闹小矛盾一样。

钱柔把老家的大门锁起来便跟了过去。

这边的路还比较好走,明昭意牵着安岭慢慢的走着,她懒得搭理明松,知道他是想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如果她的男朋友不是宣元青的话,他们还会理自己吗?

“我说现在后悔了,你信吗?”明松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头上有一些白发,一副可怜的样子,要是没有那些事,明昭意看了或许直接不计较了。

明松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继续说着,“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啊,我都觉得儿子是自家人,女儿早晚要嫁出去,所以对你就像对待普通亲戚一样,可也不知是不是这次事,好像就突然清醒了,儿子是我生的,你也是我生的,但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怎么管过你,甚至长大了还想利用你赚钱,

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匆忙跟知年结婚,更不会早早生了孩子落到去年孤立无援的地步,你没找我吵过,但我知道,这些归根到底都怪我们,但凡我跟你妈对你好一点你都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之前明昭意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但现在,还是有点点触动。

她已经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其实,还有一点让她惊讶,他竟然也知道自己重男轻女。

还以为在他们心中,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竟然也是清楚自己的种种行为。

“爸爸说这些,也不是都是为了求你原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也知道自己错了,你要是愿意再跟我们说话,爸妈以后绝不像之前那样对你,你要是不想理我们也没关系,反正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们,直接找我就行。”

说完这些,明松也没再说什么了。

几人安静的一起上山,偶尔金安龄会好奇地问几句。

到了上山,明昭意把墓扫了扫,杂草都给拔掉,最后把纸钱放在水泥铺好的的地面烧掉。

“来,安安给老公公,老婆婆磕磕头。”明昭意带着女儿跪在坟前,教她磕了三个头。

金安龄学得像模像样的,认真又可爱,明昭意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着,钱柔他们也跟在后面磕头。

“待会儿是不是要去知年那里?”明松问。

明昭意嗯了一声,像是得到了鼓励,明松又道:“那你路上慢点,带着孩子呢。”

“知道了。”明昭意牵着女儿,低着头看路。

“对了,你现在那男朋友对你应该不错吧?”钱柔在旁边关切地问。

明昭意没回她这句话,总觉得只要提到宣元青,他们是心思不纯。

钱柔大概也猜到她的想法,连忙在后面解释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他的经济条件还不错,我们也不知道他对你是几分真,你虽然年纪还不大,可有了安安,恋爱还是不要以享乐为主,要考虑到以后能不能结婚才是主要的。”

“你妈说的别不爱听,我们也是希望你能找个照顾你的,对安安好的。”

印象中,明昭意是第一次听到他们这么关心自己,是真心而不是浮于表面,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心中升难以言喻的酸涩,现在对她好是不是晚了些。

难道他们真的因为上次官司的事情而醒悟了?

“我知道。”又觉得少了些什么,在后面补充了谢谢两个字。

她也懒得去想,他们到底变没变时间会告诉她答案。

到了镇上几人才分开,明昭意去给金知年上坟,明松他们回了县城。

目送着明昭意乘坐的大巴车离开,钱柔才问,“你觉得她原谅我们了没有?”

“应该没有。”明松叹了口气,“现在太难哄了。”

“不过,我说哄她做什么?你看她现在发达了也没给我们半分钱。”

明松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你都说她没给我们半分钱了,你说是为什么,还不是觉得我们对她不够好。”

钱柔明白了些,笑道:“难怪你刚才跟她说那些,我差点以为你就是那样想的呢。”

“哼。”明松不屑道:“所以我说你蠢,我怎么可能真那样想,儿子跟女儿就是有差别的,只有她会白日做梦,还想公平对待呢,对了你以后要时不时发信息关心一下她,别找她要什么,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其实明松以前也没想过要这样做,是打牌的时候聊到类似的,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还是你聪明。”钱柔称赞着,“她那男朋友应该很有钱,到时候把她哄好了,别说一百五十万了,到时候当凌市一套房都没有问题。”

她是很乐观,但明松却不这样看,“不见得,有钱人铁公鸡多得是,她那男朋友恐怕就是那一类,不然上次我们都要到那种地步,不至于连一分钱都不给我们,要我说,以后有机会还是劝小意分手,我们给她找找大方的有钱人,到时候送我们一套城里房子是没问题。”

钱柔一想觉得有些道理,“放心吧,这事我会看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