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慢慢平静了下来,官司彻底完结之后,年与江却反倒在家里坐不住了。正月刚刚过完,他就让小高和公司的景总联系好了东京的医院,准备过去手术。

看着他每天因为眼睛看不见而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的时候,百合也不愿多说反对的话,只是默默祈祷着手术顺利。

吃饭的时候,他不让百合喂他,说他自己可以,可是每次收拾餐桌的时候,百合都会发现他的桌上和脚下都落下了不少的饭粒,有时候会甚至把菜汤沾在他的衣服上。而以前的他,是有着洁癖般干净整洁的习惯......

洗澡的时候,他不让百合帮他,可是站在浴室门口的百合不止一次地听到了他在里面摔跤或者把东西摔得乒乓作响的声音......

她知道他是好强,不想让她把他当成一个盲人去照顾,可是他越是这样逞强,她心里越是心酸矛盾。

与其这样看着他痛苦,不如再赌一次!

百合虽然说服了自己,但到了出发前的一夜,她却紧张地一直无法入睡。

“怎么了?失眠?”他听到了她轻轻翻身的声音,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问她。

“吵到你啦?”她把自己的身子往他身上贴了贴,抓住他放在自己颈下的手,歉意地问。

“乖,睡吧,听小高说医生是个叫勇野的老教授,技术高超着呢,你就别担心了!明天还要早点起来赶飞机!”他在她耳际边轻吻一下,温柔地说。

他居然知道自己是因为担心手术才睡不着,百合抿唇点了点头,“嗯,一定会成功的!”

“大叔......”过了一会,他都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又轻轻地唤了一声他。

“嗯?”他应道。

“大叔,我爱你。”她喃喃地说着,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上。

“傻妞,我也爱你。”年与江轻笑。

“我很早就爱你,很爱,很爱,一直都爱......”她语气平静,眼泪却悄悄流出。

“那也没有我爱你爱得早,更爱,更爱,永远都爱......”他用力拥紧她,吻在她头顶上光滑的头发上。

*

日本。东京。

陪年与江来做手术的,除了小高和百合外,那个叫景向楠的景总和“如果·静”另外一个懂日语的方总也一同跟了过来。

手术安排在两天后,一行人先住进了酒店。

把年与江送进浴室洗澡,百合走出来敲响了隔壁小高的房间门。

有个问题她一直想问,可是不敢问,既然已经到了东京,她必须让自己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

“甄小姐,是不是年总那边需要帮忙?”小高走出来问他。

“没有。”百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门,压低声音问他:“高师......高经理,我想知道,他手术的成功概率到底有多少?请不要隐瞒我,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小高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五成。”

“只有一半......那,最坏的结果呢?”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手术的难度竟然这么大。

“最坏的结果......甄小姐,你不要担心,勇野医生是脑科方面非常权威......”

“我不要听这些,告诉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百合打断小高,迫切地问。

“......”

小高顿了顿说:“最坏的结果,可能连手术室都出不了,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好的,我知道了。放心吧,他的手术一定很成功。”

百合说完,转身的一瞬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僵硬地抬着步子,回到房间,静静地站在浴室门口,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做了一个深呼吸。

大叔,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的。所以,一定要安然无恙地从手术室里出来!

他洗完了澡,穿着宽松的浴袍坐在床边,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的很高,他似乎有点热,只把腰间的系带松松地系在前面,胸口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肌肤,还带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百合拿着毛巾,站在他身侧,帮他仔细地擦着头发。凝视着他刀削般的侧脸,她悄然抿嘴。自从眼睛出了问题之后,他的话少了,静坐的时间多了,时间一长,反倒让她觉得他更加沉稳迷人,英挺帅气。即使走在无人相识的东京街头,也会引来无数人的侧面。这样一个出众的男人,绝对是一个随便招招手,就可以引来很多女人排队贴上来的主。

然而,恰恰是这个优秀出色的男人,对她,竟然如此深情,如此一心一意,疼她入骨,爱她入髓。

百合在心里想,自己哪里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只享受他的爱,却还未回馈他。所以,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然后用剩下的七八十年来好好地欺负她,让她反过来好好地待他。

年与江扭过头,“偷偷看我干什么?”

“谁偷看你了!”

“小笨蛋呗。”

“我......我才没有,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傻妞!等我眼睛好了,我可是要看回来的哦!”年与江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揽着她的腰坐下来,抬手抚着她的脸颊,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第一次带你来日本,却没法陪你好好玩玩。”

“我又不喜欢日本,若不是利用利用那个叫什么勇野教授的技术来治好你的眼睛,我才不稀罕来这里呢!”

“哦?那你想去哪?”

“嗯......”百合想了想,“上次你给我发的那张布达拉宫的照片很美,我想去拉萨。”

“好!等我们回国了,我就带你去。”

“说话算数!”百合抓起他的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他的,“不准反悔!”

“就怕你这小身板扛不住那里的气候!”年与江坏坏地笑了笑,捏着她的脸蛋说。

“谁说我身板小了,最近在家陪你,我都长胖了!”

“真的?让我验验货!”

年与江说着,双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身上最柔软的部位,不满地砸砸嘴,“胖的不明显,还可以再胖一点......”

“......”

*

医院,病房。

趁百合和景总出去买吃的机会,年与江问小高,“遗嘱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嗯,全都已经办妥,刘律师说您这是杞人忧天,没必要把遗嘱定这么早。”高经理想尽力把话说得轻松一点,但是看到年与江脸上毫不掩饰的悲伤脆弱,自己还是暗自叹了一口气。

最近这段日子,只要甄小姐在他面前,年总总是一副毫不在乎自信满满的样子。

这会她不在面前了,才看到他脸上的伤感。

其实任何人都知道,在年与江心里,对手术的担心和害怕,程度并不少于任何一个关心他的人。但是对他来说,最大的害怕不是真的失明,不是下半辈子都要生活在黑暗里,还要让人照顾着,而是他答应了要给她的幸福他没有能力再给,他欠她那么多的承诺还没有完成,怎么可以让自己失去眼睛,怎么可以死在手术台上?

所以,别说50%的成功几率,即使这几率只有一成,他也要毫不犹豫地选择手术!

年与江手术的前一夜,百合又失眠了。

睡在他旁边的病**,她不敢让自己翻来覆去,只是侧向他的一面,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静静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泻进来,刚好洒在他的身上,他平躺在**,百合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就这样,直到天亮。

年与江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把百合拉到身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笑着问她:“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百合诧异地皱了皱眉,似是思考了一下,“你不是说是在我给别人当伴娘的婚礼上么!”

年与江温和地笑了笑,探手摸上她的头发,摇摇头,“不是。”

“不是?”百合更加诧异,从他腿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那就是比那还早吗?”

年与江皱了皱眉,拍了拍自己的腿,“什么时候属猴子了,过来我告诉你。”

百合撇撇嘴,乖乖坐了回去,抬眸看着他即使空洞也似乎依然闪着碎光的眸子,“有多早啊?”

年与江将她的手全部裹进自己的大手里,眼睛的方向转向百合说话的方向,笑道:“算算时间,应该是五年前了,那个时候你刚本科毕业,还没读研究生。”

五年前?呃......

百合错愕至极,但她十分确定她应该不认识他。她正要开口,年与江笑了笑,徐徐说道:

“我记得十分清楚,那天是7月1日党的生日,我带领一队中青班借用你们学校教室上党课,课间休息的时候,我走出教学楼去楼下的花园抽烟。正在花园里欣赏你们学校那个著名雕塑的时候,突然背后被人撞了一下,刚转过身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学士服的小姑娘手里捏着相机不住地给我说抱歉,说完就冲她的同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走了,却始终没抬头看我一眼,我也没看清她的样子。

我笑着正要转身离开,已经走出数米开外的姑娘突然回眸,似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见我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促狭地冲我笑了下,便消失在了教学楼的拐角处。

那个时候我才看清她的模样,清汤挂面似的长发,素面朝天,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鬼使神差地,我夹着烟的手似乎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神色取笑自己怎么突然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冲动了一下呢?

随后我似乎很快忘记了这个小插曲,但是没想到第二天的课刚开始上,突然一个姑娘急匆匆推门进来,低着头径直在第一排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不仅是我,所有在座的同事都愣了一下,正在点名的小组长停了下来,走到那个自从一进来就一直低头看手机的姑娘跟前问她是不是这节课的老师,她这才抬起了头,茫然地转身看了一眼我们大家,自言自语说‘呃,中文系的今天不是在这里发学位证吗?’傻乎乎的模样可爱极了,我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待我抬头的时候,她又拎着包跑了。

我当时就在想,这姑娘都毕业了怎么还跟个小女孩一样,昨天莽莽撞撞的,今天又稀里糊涂的,真是朵漂亮的小奇葩。

第三次见到她的时候,是我带队的那批中青班毕业离开你们学校的时候。我们几个人边说边向学校门口走去,突然,眼前闪过一道熟悉又刺眼的身影。熟悉,是因为居然又让我碰见那个小糊涂蛋姑娘了,刺眼,是因为她身边居然有个男孩,而且那男孩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个人一起走着,男孩似乎在安慰女孩,因为她在哭,还哭得很伤心的样子。

我在想,原来她有男朋友了!可转念又一想,谁大学不谈恋爱呢?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但是,她的那男友是不是太过分了?那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可爱小姑娘,居然也忍心让她哭成那样。

走出你们学校校门,我莫名就笑了。

自己真是疯了,才会乱七八糟想这么多跟我没关系的事。不就是一个女大学生吗?我年与江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怎么会突然有了一种想去挖墙脚的龌龊想法?

回单位之后,工作应酬忙起来了也就渐渐淡忘了那个仅仅有过三眼之缘,而对方压根可能根本没记住我一眼的女孩。可是令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三年后我居然在一场替别人出席的婚礼酒宴上又遇到了她。

当时我就对自己说:年与江,如果这次你再不做点什么事,你就对不起你那已经莫名其妙了好几次的怦然心动了......呵呵。”

年与江暖暖地勾了勾唇,结束了自己的回忆。

说完,抬了抬手,百合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悄悄抹了抹已经擦了很多次的眼泪......

此刻她的心里汹涌澎湃翻滚着各种各样的情愫,难以置信的,感动感慨的,还有小小的羞涩......

他竟然那么早就认识了自己,认识了那个曾经糊里糊涂傻乎乎的自己,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

可是,自己竟然从来都没记住过他。

没错,那年她本科毕业,那天刚好是穿学位服拍毕业照的日子,她便被寝室几个小姐妹拉着一起带着相机在校园里各处转。她从来都不喜欢拍照,所以主动要求当摄影师,拿着相机帮她们拍。

被年与江提起来这件事,她很快也想起了那天的事。在教学主楼的草坪里,她帮姐妹们拍照,为了调焦,只顾半蹲着身子挪来挪去,直到撞到了身后的人才赶紧直起身子,颔首道了声歉,匆忙拍了张照片又跟姐妹们去了别的地方。

小姐妹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喂,那个男的好帅,不知道是学长还是学弟。”她这才回眸看了一眼,没想到被自己撞的男人正瞅着自己,她只好抱歉地笑了一下,都没敢仔细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的走错教室,是因为她睡过了头......咳,百合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因为睡懒觉而迟到过多少次了。那天因为她们中文系的学位证在一教东楼402发放,她急匆匆却拐进了西楼402,只因西楼离自己的寝室近点,所以进错了教室。

至于他说的自己哭的那一次,百合想了想,应该是她和肖睿一起去火车站给几个同学送别吧!因为他们要读研继续留校,就一个个将所有本科毕业的同学送到了去单位报道的火车上。

哭,只不过是离别伤感而已。

他却以为是男朋友欺负了自己么?

想到这里,百合忍不住抽泣,小手从他的大手里抽出来,情不自禁勾住了他的脖子,“你这个处心积虑的大坏蛋,那既然看到我被别人欺负得哭了,为什么不带我走呢?”

“这是我活到现在,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年与江摸索着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笑道:“不过上天还是眷恋我的,兜兜转转,我还是把你抢了过来。”

“那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到了今天才说?”百合瞧着他即使眼神无光但仍不影响俊魅笑颜的年与江,止不住的眼泪无声流淌。

原来,他比她知道的更爱她。

“傻妞,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要给自己留点后路,万一你不要我了我还有点颜面,不至于惦记了好几年的女人居然没得手!直到今天才说,是因为万一.......”

百合知道他要说什么胡话,忙抬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自己咬着唇忍住抽泣,“不要说了,后面的话我等你出来再听。还有,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哦?是吗?什么事?”年与江挑了挑眉,笑问。

“不告诉你。”百合说着,把他扶了起来,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吻了下,含着泪嘻嘻笑道,“等你手术出来我再说!”

“好!”年与江没有再多说,只点了点头,便握着她的手走出了病房。

傻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留个根本不存在的悬念?放心吧,为了你,我一定要走出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百合听着方总用日语跟那个叫勇野的医生叽里呱啦地交谈着什么,她想问却一句话问不出口,只是紧紧地握着病**年与江的手,不想放开。

他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拉近了自己身边,在他耳边笑着说:“乖乖等我!我出来的第一时间,可要主动吻我哦!”

“嗯!”百合使劲点头,还想说点什么,年与江已经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啪”得灯亮了起来,走廊里只剩下了小高和两位副总来回跺步的脚步声。

时间一分一秒都被拉长,坐在长椅上的百合每坐不到一分钟,就紧张地起来,走到手术室门口,抬头看着那亮起来的灯,焦躁地绞着十指。

这种等待的煎熬,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想起上一次他满头鲜血地进去,自己那个时候的恐惧和绝望......

一切不是已经过来了么?

这一次,也一定会成功的!

尽管一直安慰着自己,百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焦急,一遍遍抬头看着那个灯......走廊上的医护人员和病患来来往往,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她一样,那颗心一直在火上煎烤着。

景总和方总不知道去吸烟区跑了多少趟,抽了多少烟,终于等到了手术室门上的灯熄灭了。

“甄小姐,手术结束了。”小高过来拍了拍百合的肩膀,她才从等待的麻木中转醒过来,忙跑过去身子哆嗦着等在了门口。

勇野率先走了出来,取下口罩,冲几个满脸期待的人微笑着点点头,对方总说了一句日语,方总立刻高兴地握住了野勇的说,感激地说:“阿里嘎多苦咋一嘛斯(日语‘谢谢’的中文发音。)”

虽然不太听得懂,但是看到大家脸上的欣慰,百合的眼泪瞬间决堤

,双手捂住嘴巴,任由激动的眼泪不值钱地可劲流下来,顺着指缝滑落,滚到了脚下的异国大地上。

年与江被推到了病房,眼睛用一层层的纱布缠裹着,由于麻药的作用,他暂时还没有醒来,但是方总告诉百合,勇野医生说了,最多两个小时他就可以醒来。

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等他醒来。

终于,他的身子轻轻动了动,紧接着手抬了起来,虚弱而沙哑地出声:“宝贝......”

“在。”百合仍激动得满眼泪水,凑过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这次我没睡多久吧?”他嘴角含笑地朝向她这边,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这脸上的半两肉跟我手术前摸到的一样,我应该没睡多久......”

哪有这样形容的?

百合忍不住破涕为笑,抓住他的手说:“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摘掉纱布了。”

“我答应你安全出来了,你是不是要履行承诺,嗯?”年与江把脸凑了过去,故意努了努嘴。

“咳咳.......”景总看到眼前这一幕,故意轻咳了一声,笑着说:“方总,高经理,我怎么觉得这病房里温度这么高呢,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年总,就不打扰你了,这个小日本刚才说了,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你还得多休息,千万别有太过激的动作。”

“臭小子!”年与江这才发现身边还有几个“外人”。

百合却害羞地不敢抬头去看那几个看她笑话的领导,低头帮年与江擦拭额头上实际上并没有的汗。

接下来的半个月,百合每天都会觉得轻松了很多,每天由着景总和方总的安排,带着年与江出去散散步,看着东京街头的一切新鲜事物,都详细地给他描述,给他喂各种各样的美食,两个星期倒也过得极快。

拆纱布的这天,百合和小高、景总、方总以及几名医护人员把坐在**的年与江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随着漂亮的日本小护士一层层揭开他眼睛上的纱布,百合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纱布被取掉,年与江那双熟悉的长睫眸子终于露了出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他,却见他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睛,好像一开始很不适应,眨了几下之后,最后终于彻底睁开了。

“怎么样?”百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年与江的眼珠仍一动不动,毫无焦距地盯着正前方,抬手摸索着伸向百合的说话的方向,蹙着眉声音异常低沉:“天黑着吗?我怎么还是看不见?”

一句话让所有人脸上的期待瞬间冰冻,一个个都拧起了眉,百合难以置信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的眼睛仍是一眨不眨,跟手术前一模一样的状态,她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你等等,我去喊医生,一定是哪里不对......”百合眼圈瞬间泛红,转身拨开护士,就要冲出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用力一拉,她被拉了回去,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跌进了一个暖暖的怀里,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抬头错愕地看向已经从**坐起来的年与江,正低头眸中含笑地凝望着他,那双狭长的眸子里不断流转的,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久违得不能再久违的温柔和深情.......

“你......”她的脑子里乱极了,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只能抬手再次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耐地说:“别晃了,好不容易看见了,又给我晃瞎了!”

“看见了?真的看见了?”百合蓄积在眼眶里的泪水顿时滚落,一时间激动得难以自控,踮起脚尖勾起他的脖子,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

身边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一群被年与江戏弄了的人一齐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一幕,也都满脸喜悦和激动。

年与江闭上眼,紧紧地抱住了她,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久久没有放开......

*

东京飞X市的最快一班航班需要八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订到头等舱的缘故而感到烦躁,坐在人头攒动的商务舱里,年与江在飞机飞了一半行程的时候已经去了洗手间四趟。百合见他又要起身,按住了他的手:“干嘛呀?别人都快把你当空姐了。”

“最后一次。”年与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和一笑,又从座位上走向了洗手间。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焦躁不安啊?”百合撇撇嘴,扭过头继续闭目养神。

飞机广播里突然缓缓放出一阵柔和的轻音乐,如流水般在机舱里流淌起来。音乐放了一会,突然传来一道男音,带着性感的磁性,低沉却吸引着人。

“我曾以为,这世界上美丽童话的作者都是骗子;

我曾以为,所有幸福故事的圆满结局都是杜撰的;

当我遇见你,我相信了爱情,我开始期待幸福......”

百合皱了皱眉,这通过扩音器传到耳朵里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可是又好像比熟悉中的声音更温柔了很多......

她睁开眼睛,挪动身子准备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人已经**起来,全部伸长脖子向前看着。百合诧异地直起身子,抬头望去的时候,却吓了一跳。

站在过道里的年与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笔挺的西装领带,左手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香水百合,花束的周围还有两圈用小考拉扎起来的花束,最中间是一层三颗球状的巧克力!他右手拿着麦克风,一边慢慢向这边走过来,一边深情凝望着她,继续说道:“说不清幸福是什么,也不懂什么样的承诺才可以真正地海枯石烂......”

百合错愕地揉了揉眼睛,是他......是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这是在飞机上吗?

顺着年与江的眼神,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百合身上,坐在后面的景总还流里流气地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百合顿时窘得左右观察了一下,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地缝还没找到,年与江已经快走到了她身边,“今年,明年,后年,以后每一年的春夏秋冬,我都只想要你陪着,一起把世界走遍......”

她的脸已经红透,咬着唇极其嗔怨地凝眉看着年与江,眼睛都像在祈求:求你了,别玩了......

年与江把手上的麦克风递给坐在旁边的小高,伸出手把百合一把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低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眼睛,把花束递给她,“我的姑娘,愿意不愿意陪我走过以后的每个季节?”

百合的心“嘭嘭嘭”狂跳,脑子里早已经空白一片的她似乎没了任何思绪,只是很机械地接过花点了点头,眸子里瞬间被一片雾气蒙上。

年与江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锦盒,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缓缓打开,拿出了一颗璀璨的钻戒,万分柔和地看了一眼百合,突然单膝跪了下去,仰头笑着说:“宝贝,嫁给我吧!”

一瞬间,百合难抑地抬手捂住了嘴巴,眼泪滚滚而落。

他怎么这么讨厌?

以前不是说过他不会求婚吗?

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场合,万里高空之上,这么多陌生的人面前......

“年总,别人姑娘不答应你,你是不是就要跳机了呀!”景总在旁边打趣,引来一阵哄笑。

“答应他,答应他......”

突然,周围的“观众”一齐喊起来,期待地看向百合。

百合的眼泪更加汹涌,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他那眸子里的真诚和坚定,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从她手里夺过戒指,竟自己给自己套在了无名指上,大声说:“我!愿!意!”

“哎呀妈呀,这姑娘这么迫不及待!”

景总又在旁边取笑,素来很少言笑的方总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年与江拉起百合的手,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把她手里的花提起来往身后一扔,待看客们的视线从那束在空中做了一个漂亮弧度最后落在地上的百合花转过来的时候,年与江已经毫不犹豫地拥住百合深深地吻了起来。

一开始,百合有点不适应,毕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可是他的吻依然那样霸道强势,双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身,根本不容她有半分拒绝......她索性心一横,闭上眼,主动地勾住他的脖子,回应起他的热吻。

周围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喝彩叫好声......

*

年与江打开办公室的门,看着这间自己用了不到两年的办公室,唇畔浮起一抹涩然的浅笑。

曾经那么迫切地想要早日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到了今天,一切尘埃落定了,竟然对这里有点恋恋不舍。

看着书架上那几张和下属们、和基层一线的员工们拍的大合照,感受着他们朴实却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年与江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滑过那一张张笑脸,自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其实这些年在新都,他靠着自己的双手和汗水,一步步走来,确实是获得了成功。但是在他心里,什么都不及这些最基层员工们欣慰和满足的笑。他们高兴了,才代表整个分公司的工作做好了,他们满意了,才说明各级领导的考核过关了......最最基层的员工,是整个分公司最最辛苦的劳动者和贡献者,是整个集体的功臣,也是最最可爱的一群人。

“咚咚咚。”

年与江正在回忆着这些年自己在新都走过来的路,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他放下手里的照片,转身应道:“请进。”

门一打开,呼啦进来一大片人,年与江诧异地看去,竟然是集团公司人事部的王部长和吴部长,后面跟着分公司的李副书记、丁一诺还有其他几个副局级干部。

“两位部长,怎么从天而降?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年与江很是意外,忙款步走过去,和两位部长一一握手。

王部长和蔼地笑了笑,“我倒是想提前通知你呢,怕你以辞职为由,躲起来不见我们。我和吴部长商量了一下,只好来个突然袭击了!还好,你这小伙子有点良心,还知道回办公室来看一看。怎么样,做好离开的准备了?”

“呵,辞呈都交上去了,您也应该看到了。”年与江在两位年逾五十岁的老领导面前,有点讪讪地笑了笑。

“小年啊,你这就不对了!当初还答应我要好好干下去,还说让我在北京总公司等着你。这下倒好,我焦急地等着你去呢,你却送上去了一份辞呈,这不是玩我这个老头子的嘛!原来你说去北京,敢情是辞了职去旅游去玩啊!”吴部长佯装生气地对年与江说。

“我怎么敢戏弄您!辞职信里我也说了很明白了,因为家庭原因,我必须转接一些别的业务,所以按照规定,我不适合再继续一边拿着下海赚的钱,一边又坐在这里收着国家发放的薪水......”年与江实话实说。

“所以这一次,上面派了我和吴部长过来,给我们俩老头子下了硬任务,必须要把你留下!否则,我们俩回北京也得交辞呈了!”王部长故意皱着眉对年与江说,言外之意就是:你看着办吧!

“部长,您这是让我为难......我公司那边,已经接管了过来,股份转让就在这几天,待‘如果·静’正式改名之后,我就要过去管理那边了,所以这边,请恕我不能继续担任职务了。”年与江歉意地说。

“那你就愿意让我们俩为难了?”吴部长故意看了一眼身后一排的下属们,“在这些后辈的面前,你就这么不给我和王部长面子?”

“部长,除了这件事,其他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您!”年与江坚持道。

“那如果上面专门下了特令,允许你的公司由你的直系亲属管理,而你继续在担任职务呢?你还是要坚持拒绝?”王部长挑了挑眉,问他。

旁边的人都面面相觑,上面竟然下了这样的特令,可真是网开一面啊......

“这个......部长,领导真的错爱了,我年与江何德何能敢接受这样的特权。这样特殊的口子一旦打开,以后可不好收拾了,所以还是请领导收回成命吧!”年与江虽然很意外,但是还是理智地委婉拒绝了。

“既然领导的好意你不接受,那如果你的职工们舍不得你呢?”

吴部长说着,回头对李副书记点了点头,只见李副书记和丁一诺一起将他手里的一个大画卷展了开来,呈给了两位部长和年与江。

“你看看吧!”王部长拍了拍年与江的肩膀,对他说。

年与江蹙了蹙眉,不明所以地靠近那张足足有七八米长、一米多宽的纸,仔细一看,这居然是一张万人签字的请愿书!提头写着“年书记,留下吧,新都员工需要您!”

看着那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粗粗细细,各色各样的笔共同签下的请愿书,年与江的眼睛瞬间被一层薄雾覆盖......

这,居然是他的员工们的心声,是他们舍不得他离开新都的请愿!

年与江的指尖有点颤抖地抚摸在那张巨幅的请愿书上,沉默了良久,转身对王部长说:“好,为了我这些可爱的基层职工们,我愿意放弃我自己的公司,在新都留下来!”

“太好了!”

丁一诺带头鼓起掌来,引来办公室里一阵热情的掌声,王部长和吴部长欣慰地点着头,“果然是让上级放心,受员工爱戴的好领导!年纪轻轻,就具有这么强的人格魅力,难怪上面领导舍不得你,你的员工更舍不得你!加油!”

“嗯,会的!”年与江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上,年与江问百合,“我是不是很没有原则性?都说要走了,又留了下来。”

“怎么会呢!”百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虽然我不懂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领导们是怎么看待工作的,就我觉得吧,工作中想要有成就感的话,不光是可以研究制造出很多高效能高质量的发明创造出来,也可以是为更多更多的员工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他们对我们的工作满意了,我们自己心里不就也有成就感了吗?所以,大叔,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你是分公司最年轻的厅级干部,却可以赢得那么多基层员工的拥护,这真的很难得。即使为了这些信任你的员工,你也应该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继续为他们谋福利!”

“哟呵,我的小丫头居然也有为人民服务的好品质,不错!”年与江捏了捏百合的鼻子笑道。

“这就叫近朱者赤!都是跟您老人家学的!”百合嘿嘿地笑了。

“那么,咱自己的公司呢?我打算让你哥去做。我觉得百扬有这方面的管理才能,所以想把自己的股份继续留在他那,就不用转过来了。”年与江说。

“我哥他才不喜欢呢!他呀,就爱他自己的教育事业!我建议,你还是把公司交给景总他们吧!你这么多年没怎么管理了,他们还不是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的?”百合建议。

“景总?他呀,就算了!他其实跟我一样,也是挂名干活却没实际股份的!”

“什么意思?”

“他呀,真正的身份是景氏集团的继承人,前省长的独生子!还有方总,方氏企业的大总裁!”

“啊......”百合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他身边的这些朋友怎么也都跟他一样,开个公司跟闹着玩似的?

“如果百扬不愿意去管理的话,所有股份还是留到他的名下,他不用去管理,只挂个名而已。再说,新改的名字还是你出的主意,你不想负责,那就让你哥负责到底!”

“那,会不会影响你?”百合还是有点担心。

“不会!这样做合情合理,一点规章制度的空子都没钻!”年与江摸着百合的头发让她放心,又问道:“你确定只把‘如果·静’改成‘如果·爱’?”

“是呀,你觉得不好听吗?”

“我想用给你的名字而已。”

百合忙摆手,避之不及的样子,“拉倒吧!你要是改成什么百合长百合短的,别人还以为是同性恋场所呢!才不要改成我的名字!如果·爱,多有意境呀......”

“百合怎么就成了同性恋了?”年与江有点不解地皱了皱眉。

“嘿嘿,大叔你就Out了吧!百合嘛......哎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女同志就叫百合!”

“是吗?那我的百合怎么就喜欢我这个纯爷们呢?嗯?”

年与江坏坏地笑着,直接将身边的小百合扑倒在了**......

*

X市,墓园。

陶志强的墓前,年与江举起自己和百合十指紧扣的手,回眸温柔地看了一眼百合,对墓碑上的照片笑了笑,“爸,以前带这丫头来看

你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跟您介绍。今天,您儿子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向您介绍她了。不过,您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看出了我和她关系。对,我她就是您儿子这辈子最爱的女孩,最想娶回家当媳妇的女人。”

说着,年与江又回头看了一眼百合,“还不叫人?”

“呃......”百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听他这么一催,忙尴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叔叔,您好......”

“你叫叔叔他肯定听不见......”年与江不满地打断她。

“呃......”百合蹙眉看了一眼年与江脸上的坏笑,瞬间明白了什么,只好重新向着墓碑深深滴鞠了一躬,“爸......您好,我叫甄百合。”

介绍完自己,百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在这种场合,面对这样一个“长辈”,她真的是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傻妞!”年与江轻笑着揽过她的肩膀,一起向自己的父亲鞠了一躬,“爸,我把妈也接回了家。我知道,这么多年每次来看您,我都不提她,肯定让您很失望。因为您当年之所以选择这条路,最根本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您太爱我妈。所以,我还是跟她住在了一起,以后她的生活由我来照顾。还有一件事,我当时在这里跟你说过,为您报仇完之后,辞掉新都的工作。可是,我还是没能拒绝掉这份工作,所以打算继续在新都干下去。您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努力,做一名像您一样清正廉洁勤勉敬业的好领导,做一名国家放心、百姓放心的好干部!”

“也要对我放心......”百合小声地插了一句。

“对你放心?放心什么呢?嗯?”年与江抬手捏了捏她的精巧的下巴,宠溺地笑道。

“就是放心我......就是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呗!”百合俏皮地撇撇嘴。

“他老人家才不放心,因为你还没给她生出孙子来呢......”

“讨厌.......”

从陶志强的墓碑前走出来,两个人又捧着一束黄色的菊.花来到了江静如的墓碑前。

站了好久,百合见年与江只是呆呆地站着,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只好自己蹲下来,放下手里的花,对着照片上年轻的笑脸笑了笑,“静如姐,我和与江来看你。时间过得真快,当时说等他眼睛好了之后,跟他一起来看你,没想到......却是在这里。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一个是与江的眼睛手术很成功,他已经恢复了视力,而且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第二个好消息,我想你听到了一定更开心。我和与江昨天去看望过Kevin,他现在已经适应了雨霏舅舅舅妈的养育,很听他们夫妻的话。而且听医生说,他现在的状况越来越好,好像是更容易融入国内的生活。所以,静如姐,你在天堂,放心地去继续追逐你的自由吧,这里一切都好。”

百合刚说完,年与江握起了她的手,开了口:“还有第三个好消息,我和百合就要结婚了,来告诉你一声,知道你一定会给我们祝福的。”

说完,他看着百合淡淡地笑了笑,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

夜,X市开往拉萨的火车上,软卧包厢里。

“大叔,就我们两人,你非要把这个包厢里的四张票都买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占着什么不那啥什么?”百无聊赖的百合,在狭小的包厢里走来走去,看着两个空空的上铺,对正在看书的年与江说。

“难道你喜欢跟别人挤来挤去的?不是你嚷着要坐火车吗?你看看,这地方这么小,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再多两个人出来,你不觉得连喘口气的地方都没有吗?”年与江把视线从手上的书上转移到她的脸上,说。

“啧啧啧!”百合故意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还说我喜欢啰嗦呢,你啰嗦起来简直更胜一筹!真啰嗦!”

“小家伙,居然嫌我啰嗦!看我怎么收拾你!”年与江突然放下书,拉住百合的手,直起了身子。

却听见“嘭”得一声,他的脑袋撞到了上铺的床板上,顿时“呲——”得倒吸一口凉气,揉着脑袋,恨恨地抬头看了一眼伤了自己的罪魁祸首,“瞧瞧,地方还不让人说,说了一句就来报复我了!”

“没事吧!谁让你不小心!”那一声碰撞的声音还真不小,吓得百合连忙心疼地拂开他的手,帮他揉着头顶上被撞到的一块,一边揉一边还碎碎念:“撞一撞,十年少,揉一揉,就不疼......”

“这什么跟什么啊?”年与江拿下她的手,好笑地看着她,“什么十年少?”

“嘿嘿,怕你疼嘛!”百合又抬手故意将他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嘻嘻笑道。

“是吗?”年与江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双手按住她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柔情**漾。

“这么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百合被他盯得有点莫名其妙,想摸一摸自己的脸,手刚抬起,就被他按了下去,唇角弯了弯,“宝贝,你说,在火车上那什么是什么感觉?”

“那什么?什么什么感觉?”百合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年与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上了锁扣的包厢门,冲百合坏坏一笑,按住她的后脑勺,凑近过去便咬住了她的唇。

他这突如其来的吻让百合有点措手不及,还在怔忡间,他那万恶不赦的温热舌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探进了自己的口腔,急切地勾起自己还在发呆的舌头,热情地共舞起来。与此同时,他的手一直在用力地抱紧她,她想挣扎都没有力气推开他。

“嗯......不要......”她终于明白了他刚才那句“那什么”到底是什么了,这家伙简直是胆大包天,上次在飞机上求婚,难道这次要在火车上洞房不成?

年与江放开了她,灼热的眸子里却闪烁着熊熊欲火,声音都瞬间变得低沉嘶哑,“没事,我要给你一个不一样的难忘旅途!”

说着,他从**下来,将百合按在了**,不容她再拒绝,俯身在她耳边吹着热气,“放松,宝贝,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

言落,他有点艰难地爬到了她的身上,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这实在是太短太窄高度又太低的**空间......不过还好,比起车上窄小的空间好了很多,再说,在这种地方,只要两人能高度默契,外部环境差点不是更刺激吗?

“喂......那你轻点......”百合看出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不再挣扎,只是红着脸嘱咐他。

“放心!”年与江坏坏地勾了勾唇,再次俯身时,豪不犹豫地含住了她的双唇......

熟悉的男人味道和淡淡的烟草味席卷而来,百合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反客为主,热情地勾逗起他。

火车从地下传来“哐且哐且”的噪音,完全覆盖住了两个人唇边溢出的轻如蚊哼的喘息,火车过道里时不时有列车员和乘客来来往往,没有人知道这关闭着的门里面,是怎么样一副热血喷张的活春宫。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片杜蕾斯,正要撕开,百合忙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直接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故意冲他含羞带娇地妩媚一笑,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再次压住了自己,“你还记得你在东京进手术室之前我说过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正在情欲上的年与江,红着眼睛蹙了蹙眉,“记得啊!莫非你真有什么事隐瞒了我?”

他当时笃定以为,她不过是想留个悬念,给手术中的自己一个念想,一点期待,一点勇气......

“不是隐瞒你,是不好意思开口。”

“那就别说,等我们做完再说。”

年与江焦急想下一步动作,百合费力按住他,抬眸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我当时见你第一面之后,居然就做了春梦......梦里有你。”

说完,害羞地扭过头去,却被年与江两指捏紧下巴又扳了过来,邪恶笑道,“小媳妇,你居然比我还迫不及待!那梦里我们用的什么姿势?!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说着,他的手又在她身上捏来捏去,被百合好不容易按住,“但是我梦里,我们可没用什么杜蕾斯之类的东西......大叔,今天能不能不用?”

她做过难以启齿的春梦是没错,春梦里有他也没错,可是没梦到这种地步,这么说,只是想毫无阻碍地好好爱一回......

嗯,她要宝宝!他所有的事情都已完成,两人之间唯一缺的就是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不用?”年与江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可是......

“你忘记了吗?我前两天例假才走,今天是安全期......”她妩媚一笑。

“哦,是吗?安全期可靠吗?”年与江虽然双眸已然泛红,但还是耐着性子问。

“嗯,安全......绝对安全......”她点头,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好!”他终于没有犹疑,俯身狠狠吻上......

一年多了,他每次都要用那一层薄薄的套子将他和她隔开,而今天在这特殊的地方,这一次的完完全全的身心契合,她相信,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奇迹发生......

一定会!

*

从拉萨回来之后,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年与江一边悄悄张罗着婚礼,一边继续忙着自己的工作。百合也开始了正常的朝九晚五的工作,只不过她再不用过跟年与江偷偷摸摸在一起的日子了,两个人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如同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做点“爱做的事”。

王晓蕾不习惯在花语苑住着老是打扰小两口的情趣,大部分时间还是回别墅住着,偶尔过来给儿子、儿媳妇做顿饭。

这天夜里,百合正在书房里找前几日买回来的那几本育儿方面的书,年与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资料,神秘兮兮地坐在了她旁边,“你猜这是什么?”

“什么呀?婚前协议书?”百合瞅了一眼他手里的几页A四纸,好奇地抬手去抢,他却举得更高,故意不让她抓住。

“我来念!”年与江拉着她一起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诡异地看了一眼百合,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尊敬的年书记:首先,我对此次事件因为我对整个会议安排的怠慢和漫不经心,给您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向您表示真诚的道歉,对于此次错误我感到万分的愧疚与无以附加的后悔遗憾。事情已经发生,道歉已于事无补,但在此,我还是要真诚的对您检讨我的行为,深刻反思,坚决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做到......”

百合终于听了出来,这......这是当年她给些的检查?那次他们一起熬通宵为他写出来的会议讲话,后来被人换掉,他怒发冲冠,让自己写检讨给他。而自己当时又差点忘记,只好在网上左抄一句右拷贝一句,终于在他的规定时间完成了一份乱七八糟的检讨书......

他,他居然这么无聊,还留着?

“喂!这是我的耻辱,你这么变态,留它干嘛?”百合趁他不注意,忙抢了过来,翻到最后一页一看,果然是他当时让自己手写的签名!

“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嗯?”年与江挑了挑眉,盯着她手里的“检讨书”问她。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百合撇撇嘴,翻到了前面一页,接着他刚才念到的地方继续念了起来:“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做到:第一,要无条件服从您的所有安排,包括工作上的,生活上的,以及**的......**的?我......这,我当时怎么抄了这么一句?”

“继续。”年与江邪魅地笑了笑,示意她继续读下去。

百合有点纳闷,但还是继续看了下去,“第二,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任何事情上,都是您说了算,我不能再有任何异议,比如男女之事,要积极主动......”

“不对吧!这根本不是我写的!怎么会这样?”百合读不下去了,匆匆扫了一眼,只看到了一些什么“夫妻生活一天X次”、“女方必须为男方无条件生孩子”......等等不可思议的字眼!!

“这,绝对不是我当时写的!我,我怎么会写这样没头没脑的东西!是你自己把我的检查改了?”百合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定是被这家伙给戏弄了!

“你刚才说这是你的东西,也承认字是你签的,怎么,不想承认了?还是不敢承担?”年与江从她手里抢过来那份珍贵的“检讨书”,起身折起来放到了书架的最高一层,“束之高阁珍藏起来,这可是以后我要挟你的有力武器,你可不能不遵守。”

“无耻!不是我写的,我才不承认!”百合撇嘴,抬眸看了一眼那几页纸,转身走到窗前,不理这个腹黑的男人了。

快过“五·一”节了,不远处广场上人声鼎沸,歌声嘹亮,还有人在放烟花。

年与江轻轻摇着头笑了笑,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俯在她耳边,魅.惑地说:“不就是夫妻生活一天一次嘛,你怕了?”

“你才怕呢!”百合赌气地说。

“既然不怕,那就代表你愿意遵守了!来吧,宝贝,好好履行你的职责吧!”年与江说着,就把百合翻了过来,将她抵靠在窗上,眼看着大手就要摸上她的身子,百合连忙双手按住他的手,改口求饶:“不要......”

“谁说不怕的?”年与江拿开她的手,急切地吻了上去。

百合眼疾手快,偏过脑袋让他扑了个空,怕他又要来强的,她只好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说:“我......我怀孕了......医生说一个多月了,目前还是很稳定的,但是万万不可以做剧烈运动。而且以后每个月都要去产检,最好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静卧......”

“怀孕?”年与江一怔,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动作,双手像触电般从她身上拿开,后退两步,有点不敢相信似乎也带着不悦地说:“你,什么时候的事?我不是告诉过你,你现在身体还不能怀孕吗?”

“大叔......”百合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喃喃地说:“我自己身体情况我早就知道了,我一直在吃药,也定期去复查。医生说上次流产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以我现在的情况来看,可以怀孕了。但是怀上之后,一定要静养,待三四个月后稳定了,才可以慢慢下床......不是不可以怀宝宝,就是要比其他孕妇稍微辛苦一点。”

“真的?”年与江有点意外,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我会用宝宝的生命开玩笑吗?相信我,我可以的......”

百合的眼里已经闪烁出晶莹的光芒,年与江心疼地看着她祈盼的眼神,重重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他拥进了怀里,“那从明天开始,你就在家静静养着,我不允许你再出任何意外,直到我们的宝宝出生!”

“嗯!”百合抱住的的腰,眼泪悄然滑落。

为了尝试要个孩子,她多次咨询医生,上次在火车上骗她自己是绝对的安全期,其实并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已经做好了十个月都保胎在床的准备。

医生说这种怀孕后卧床养胎的例子很多,她完全相信自己也可以做到足不出户,直到宝宝顺利出世!

“那我们的婚礼怎么办?我都把日子定了,你的生日那天,六月六号!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那么辛苦?”年与江放开她,突然问道。

“那......还是先不办婚礼吧,等我们的宝宝出生了,你再给我补办一个!”看着他紧张又矛盾的神色,百合破涕为笑,毫不在乎地说。

“那好,等明年了,我一定给你补一个盛世婚礼!”年与江点点头,坚定地说。

“嗯!我等着!”百合感动地再次落泪,环住他的精壮的腰,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膛。

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百合唇畔浮起温暖的笑意。

爱情是什么?幸福是什么?

这些我都说不清道不明,但那些一同经历过的生死不渝和不离不弃都让我坚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身边有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愿意陪你到老更让人值得拥有和珍惜!

与江,有你相伴,此生足矣!只要我们彼此相爱,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不是吗?那么多的荆棘坎坷我们都一起经历了,再多的风风雨雨我们都一起走过来了,只要心中有爱,还会怕什么呢?我相信,幸福会一直围绕在我们身边,永远,永远。

窗外的夜空中,绽放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那样绚烂而灼热,仿佛预示着此刻正紧紧相拥的一对爱人未来的生活一定会美满幸福......(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