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先生,您母亲的手术很成功,目前已经送进了无菌监护室,暂时不需要家属照看。”医生见到年与江,明显是很熟悉的样子,上前恭谦地笑着对他说。

“好,辛苦你们了,顺便帮我谢谢乔治。”年与江也回了医生一个儒雅浅笑。

“那行,再见。”医生微微颔首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两个小护士离开了手术室。

“再见。”

年与江看着满脸疑惑的百合,走过去向她伸出手,薄薄的唇微微勾了勾,“走,回家。”

“可是......”

“你在这也帮不上任何忙,先让小高送你回去,我在这里等她醒来就行。”年与江不由分说地拉着百合的手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百合慌忙扭头对仍处在云里雾里发愣的小马尴尬地点点头,挥了挥手。

直到走进电梯,里面没有别人,百合才抬眸看了一眼仍是一脸冷峻的年与江,把手慢慢地从他手里抽出来。

“瞒着我很好玩是吧?你早就知道我来医院陪你妈妈的事了。”百合低着头,撅着嘴小声嘟囔。

虽然已经猜到他知道了这件事,而且一直在背后关心着他妈妈,但是今天手术的事,他让医院隐瞒得也太严紧了。

自己知道不知道其实无所谓,可是截肢毕竟是一个大手术,他连自己的妈妈本人都不通知,就这样替她做了决定。

“你好像恶人先告状了吧?是谁先瞒着谁的?嗯?”年与江抬手揽过她的肩膀,蹙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到了电梯上不断变换的数字上。

“我......”百合一时有点语塞,当初确实是自己先瞒着他的,可还不是他不同意......“某人不是警告过我不许我再多管闲事嘛,我要是能光明正大地来,我何必每天想方设法地背着你呢!”

电梯到了一楼,走出医院大楼,小高的车已经开到了楼下,年与江拍了拍百合的肩膀,把她塞进了车里,“好了,你先回去,她的事以后跟你慢慢解释,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喂,这个手术......是不是必须截肢呢?”百合还是不安地问他,因为她不敢想象王晓蕾醒来看到突然失去了一条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你说呢?你以为医院是屠宰场?暂时收起你那泛滥的善心,先回家休息,我晚上回去有事情跟你商量。”年与江挑了挑眉,说完就关上车门。

车子发动,百合看着前面开车的小高,故意抱起双臂莞尔一笑:“高师傅,你也算是同谋了吧?”

小高讶异地抬眸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正紧盯着自己的百合,讪讪笑道:“甄小姐,您真会开玩笑,我没怎么听明白。”

“真没明白?你上次拿的什么妇科检查报告根本就子虚乌有吧?是不是王阿姨的病例?”百合自然明白即使小高知道自己每次来都是看望王阿姨,但也会因为年与江的关系,不仅闭口不问装作不知道,还瞒着她一直关注着王阿姨的病情。

“您都知道了......呵呵,年书记吩咐了,手术前要保密......”小高尴尬地解释。

“我知道,但是现在王阿姨的手术已经顺利完成了,你还打算隐瞒我啊?”百合试探地问小高,她确定他肯定了解年与江和他母亲之间的所有事情。

“我不敢隐瞒您,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嘛!我也只是从乔治医生那了解到,阿姨的病除了截肢可以彻底切除所有恶性肿瘤并保全一条命,没有任何比这个办法更适合的了。”

“对了,那个乔治医生看着冷冰冰的,以前也一直没见过他,他就那么靠谱吗?”

“乔治先生是年书记特意请来的专家,他一直在国外,刚好最近回国探亲,若不是年书记的面子,他是不打算接受任何诊断和手术的。他是骨科方面的专家,在专业领域非常权威,可能也是因为这样,表面看起来很冷酷,但是他绝对算的上是德艺双馨的医生,所以他亲自主刀的手术您放心。”

“原来是这样啊!”百合心里更加了然,看来年与江早就开始帮王晓蕾联系了医生,他居然可以做得如此保密。

不过,这一切都说明其他的心里还是关心他的妈妈的,爱他的妈妈的。尽管王阿姨失去了半条腿,但却保住了一条命,如果她醒来后知道自己的儿子原谅了她,还能守在她的病床前,多年来的心结一旦解开,她定不会因为失去了半条腿而太难过了。

可是一想到六十多岁的人了,剩下的日子还需要在轮椅中度过,百合的心里还是感到很遗憾。

不管母子间有过多大的恩怨,即使当年她真的做了对不起自己丈夫和儿子的事,如今落个这样的晚年......

作为儿子,他也应该原谅他的妈妈了吧!

“高师傅,你知道与江和他妈妈之间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百合虽然猜到小高可能也不知道,即使知道,未经年与江允许,也不会轻易告诉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小高为难地挠了挠头:“这些年,年书记一直在背后帮助着王阿姨和他的另外一个儿子,但是从来不见她。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她就是年书记的亲生母亲。至于两个人为什么会是目前这种关系,我们做下属的怎么敢多问。”

“另外一个儿子?他还有一个亲弟弟吗?”百合这回是真的意外了。

“同母异父!”

“同母异父?”百合小声重复了一句,用脑子里装的那些从电视剧和小说里补脑过的狗血剧情开始大胆猜测......

王阿姨年轻的时候背叛了年与江的父亲,喜欢上了别的男人,然后抛夫弃子......但是,与江的父亲难道会是因为这件事而想不开才去世的吧?何况听张阿姨说过,他父亲陶志强以前是当大官的,不至于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而郁郁寡欢至英年早逝的吧?

抑或,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是的,年书记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其他都不知道,也没敢问过。”小高说。

“哦,明白了,放心我不会告诉他是你说的。”

*

医院给乔治医生临时安排的办公室里,年与江跟乔治正聊着,一名护士匆匆进来,满脸滤色:“乔治先生,患者醒来之后发现截肢之后,情绪特别激动,缝合的伤口已经被她撑开......情况紧急,我们只能先给她打了镇定,刚刚处理好伤口......但是她要是再醒来该怎么办?”

乔治看了一眼年与江,耸耸肩:“剩下的工作,就是你的了,记得让她们先给你把衣服换了。”

“嗯,我去看看。”年与江蹙了蹙眉,起身向乔治微微点了点头,随着护士向外面走去。

在隔离室里换好无菌手术服,年与江走进了王晓蕾的病房。

护士临走之前,轻声叮嘱他:“如果病人醒来情况不好,请您及时按呼叫器,我们就在隔壁办公室。”

年与江点点头,坐到了王晓蕾的床边。

王晓蕾发丝凌乱,还戴着呼吸机,虽然紧闭双眸,但眼角还残留着泪痕,许是之前醒来挣扎之后留下的痕迹。她的手上同时插着输血和输液的药管,那只被截掉左腿的位置,从膝盖上面一截开始往下的部位,空空如也,隔着被子还有血渍渗了出来。

看着她憔悴的甚至有点狼狈的面容,年与江沉静的眸子越来越幽深,仿佛里面藏着两片深不见底的黑海,表面的平静里看不出里面任何的真实情绪。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今近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脑子里突然如片花般一闪,过往的那些让他不解,让他诧异,让他愤怒,甚至让他恶心的回忆慢慢浮现出来。

片段一:四岁时,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身怀六甲的王晓蕾满脸惊慌,看了一眼正在玩游戏的儿子,忙把那个男人拉进了卧室。随后,里面不断地传出争吵的声音。母亲一开始带着怒气的声音质问来人:“你敢威胁我?”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母亲开始哭泣,后来求着男人不要说出去,会答应他一切要求。幼小的年与江并不认识这个陌生男人,听着卧室里传出来的母亲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只能确定那个男人是坏人。

片段二:仍然是四岁,冬天,雪下得很大,父亲出差在外,母亲从卧室出来捂着肚子,满头大汗,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儿子,快去叫年阿姨,说妈妈不舒服,让她一个人来。”他被母亲痛苦的神色吓坏了,忙跑出去往江新民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年阿姨年阿姨,快来救救我妈妈,快来救救我妈妈。”因为心太急,跑的太快,脚下一滑,他狠狠地摔倒在了雪地里,爬起来的时候发现雪地上有殷弘色的血斑,他顾不上留着鼻血的鼻子,仍大喊着让年阿姨救他的妈妈。江新民两口子过来之后,急急忙忙把他母亲接了出去。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妈妈要生孩子了......可是后来,听说那个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听闻消息赶回来的父亲陶志强连见都没见过那个孩子,却因自己的失责内疚了很久很久......

片段三:六岁上学了,他放学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家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音,他听出来了,跟母亲争吵的并不是父亲,而又是两年前见过的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着什么“赡养费”、“你儿子”之类的话题。他不敢进门,一直孤零零地坐在门口,直到房门被打开,那个陌生男人手里一边满意地数着手里的钞票,一边恶狠狠地冲只有六岁的年与江啐了一口:“小杂种!”然后,扬长而去!他不懂什么是小杂种,但是他知道,那个满脸凶狠的男人一定不是好人!

片段四:七岁,他正在教室里上课,父亲的同事兼好友江新民来学校跟老师说了几句话之后,把他从教室里带了出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跟着一脸严肃的江叔叔走出学校,回到了家里。家里面乱作一团,有很多陌生的面孔,也有很多他认识的父亲母亲的同事,母亲一直在哭,却没有看见父亲。

片段五:监狱里,他和母亲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见到了父亲,还不到四十岁的父亲在监狱里只呆了三天就感觉老了十几岁。母亲一直哭着求着父亲原谅他听她说话,父亲却只是震怒地恨恨地盯着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父亲拿起电话要跟他说话,他听到父亲那沙哑的声音的时候,眼泪扑簌簌流了出来,“爸爸,我们回家吧,你在这里干什么?”父亲艰难地扬了扬唇,对自己的儿子和蔼地笑着说:“儿子,不要哭。记住两点:第一,男子汉任何时候都不能落泪。第二,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他不懂父亲的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却牢牢记住第一句话,再也没有哭过。

......

镜头切换到王晓蕾的病床前,年与江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拳头,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恨意,牙关紧咬,满脸深沉的黯色,仿佛整个人立刻就会爆发一样。

**的王晓蕾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慢慢回笼之后,脸上一直安详的神色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正要抬手挣扎,眼睛在瞥到了坐在旁边的人时,瞬间安静了下来,放下双手,只是诧异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滚落。

“儿......”她睁大眼睛,想唤一声自己的儿子,却只能在呼吸机的罩子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艰难而无力。

年与江抬眸看了一眼已经醒来了的王晓蕾,刚刚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暗哑的声音道:“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你如果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等出院了再说。”

王晓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难言的惊讶,干裂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发不出声音,自己的儿子也不让自己说话,她只能默默地流泪。

年与江拧着眉看着她,勾了勾唇,冷冷地笑道:“手术是我签的字,很意外吧?失去一条腿,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感觉生不如死?嗯?”

“不......”王晓蕾使劲摇着头,嘴里发出一声清晰的“不”字,眼睛紧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

“不痛苦?呵呵,那当然!比起我那可怜的父亲,正在事业兴旺的时候突然遭到妻子背叛,领导陷害,抑郁而终......你只是失去半条腿,真的算不了什么,是吧?”年与江挑了挑眉,语气里依然冰冷如霜,仿佛一开口,唇边就能溢出一团团的冷气一样。

王晓蕾不再说话,身子开始微微地颤抖,眼泪更加汹涌地淌出,既委屈又似乎带着疼爱和自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年与江咬咬牙,冷眼瞥了一眼她,沉声说道:“如果不失去这半条腿,你活不了多久。当年因为你的自私和愚昧,害死了我爸爸,害的我家破人亡、寄人篱下......三十年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刚出现就解脱吗?我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你如果真的想赎罪,就不要再在医院里给我造次,等你出院了,我自然会跟你好好算一算这么多年来的账!”

“嗯,嗯......”王晓蕾已经泣不成声,却仍艰难地冲自己的儿子点点头,答应了他。

“留着你的力气吧!目前白星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如果你想安心养病,暂时就不要想方设法联系你那个人渣儿子了,我不想因为你再让他给我添什么麻烦!另外,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在医生护士面前乱说话,更不要提什么出院的事!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原谅你!”年与江咬牙说完,站起了身子:“等你出了无菌监护室,我会让百合来看你的,但是请你不要给她灌输任何你的那些思想!她还等着孩子出生让你带,你就赶快好起来吧!”

说完,年与江蹙眉冷着脸大步离开了病房。

王晓蕾望着自己儿子魁梧俊朗的背影,老泪纵横,心里默默地唤着他:“轩轩......我的儿子,你终于肯原谅妈妈了吗?妈妈一点都不在乎失去一条腿......早知道失去一条腿可以换回你的原谅,妈妈宁愿被砍去四肢都不觉得绝望......”

*

年与江回到家里的时候,刚好到了晚饭时间,自己开门进去,在客厅和卧室走了一圈,却没看到百合,听到厨房里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就走过去推开了厨房的门。

听到声音,正在和张阿姨的指导下挥动着木勺炒菜的百合扭过头来,看到是年与江,满眼的惊喜:“回来了?”

“你这是哪门子的心血**了?有张阿姨在,你就别浪费材料了。”年与江皱了皱眉,毫不掩饰地取笑她。

“百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最近的菜很多都是她掌勺的。”张阿姨和蔼地笑着对年与江说。

“是吗?难怪最近觉得菜的味道有点反常。”年与江挑了挑眉,淡淡地笑了笑,推上门走了出去。

“阿姨,你来炒,我去盛饭,就剩一个汤了,我先把这几道菜端出去,他肯定饿了。”百合也不理会年某人的嘲笑,忙把手里的工具交给张阿姨,自己去盛饭。

吃饭的时候,百合一个劲地往年与江的碗里夹菜,然后咬着筷子看他一口口地吃下,自己的脸上浮现起一朵朵傻傻的红晕。

“你不饿?”年与江转眸问她。

“嘿嘿,秀色可餐。”百合也不顾张阿姨就在旁边,嘻嘻笑着恭维他。

“咳咳......”

年与江突然被菜卡了一下,放下筷子客咳起来,百合忙把旁边的水递了过去,担心地站起来去轻拍他的背,“你这是多久没被人夸过了啊,不就一个秀色可餐嘛,不至于让你这么激动吧!”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直说吧,我可以接受你的媚,可接受不了你的谄媚!说吧,有什么事!”年与江放下水杯,拉着她的胳膊按在了椅子上。

“呃......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百合皱了皱眉,一副泄气的样子。

“就你?眉梢上都写着恭维俩字!先吃饭吧,有事待会说,刚好我也有话对你讲。”年与江无奈地摇了摇头,给百合盛了一碗汤,“多喝点这种清单的汤,饭后记得吃药。”

“哦......”百合乖乖地低头扒饭,又悄悄地瞅了瞅他的侧脸,却一点都没看出他的情绪。

晚饭后,百合瞧了一眼坐在书房里的年与江,走进卧室,把枕头底下的那块大得有点夸张的玉观音拿了出来,抿着唇放在灯下看了看,握进手心里走进了书房。

“憋不住了吧宝贝?想好了来坦白了?”年与江捻灭手里的烟,微微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是啊,早就憋不住了!谢谢大领导给我这么一

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百合双手背在身后,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贫嘴!”年与江坐到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百合心里涌起甜甜的蜜意,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呢,于是关上书房的门,乖巧地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双臂环过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年与江一只手握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放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扶手,慵懒的眸子笑看着她:“说吧!”

“你不是说你有事跟我讲吗?你先说!”百合讨价还价,同时不忘给年与江一个极其灿烂又透着少见的妩媚的笑,嘻嘻看着他。

她从一进书房来,心里的小算盘就打了起来:他很少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有话给你说,那今晚的话题怕八成是都与他妈妈的事有关了。

而自己要跟他商量的,也是关于他妈妈的事。

虽然从今天在医院里见面到现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不高兴的神色,但是在不清楚他的态度之前,自己最好不要自作主张地提一些建议。毕竟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当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只要他先表明态度,自己就可以随机应变了!

“我先说?我怕我说了之后,你就没话说了。”年与江挑了挑眉。

“怎么会!你先说嘛,我说得比较啰嗦,怕你听了就犯困,所以还是你先说!”百合嬉皮地嘿嘿笑了笑。

“好啊,那我先说了今晚是不是会犒劳我?”年与江放在百合腰间的手稍稍一用力,捏了捏她的后腰,笑得邪恶极了。

“看你说什么事了,万一是让我去做一些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我可不干,更不会犒劳你。”百合扬起小脸,撇撇嘴。

“威胁我?嗯?就你那点江湖道义,一出门恐怕不是被卖给妓院,就是被拐到大户人家做小媳妇了!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年与江佯装不悦地说着,空出来的一只手从她的衣服里探进去,眼看就要摸上她的胸脯,百合连忙按住了他的手,求饶道:“好了,我犒劳你嘛!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年与江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本想好好调戏调戏这个小东西,没想到她倒着急起来了!

“我不在家的时候,江静如是不是来过?”他将身子靠近沙发里,微微抬头仰视着她,面上已经收敛起了刚才的玩味笑意,恢复到了平日里只有在办公室里常见的平静和严肃。

百合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怎么突然提起江静如了?

“哦......前几天是来过一次,跟Kevin一起过来的......她跟张阿姨还认识呢......”以为今晚的话题是王晓蕾,他突然提到江静如,反倒让百合的情绪低了下来,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看来江静如是去找过他了......

那么他,会怎么处理Kevin的事呢?

“你难道想告诉我她是来找张阿姨的?”年与江皱了皱眉,直勾勾地看向她的眼底。

“没有......你既然都知道她来找我谈了什么,还问我干嘛!”百合的心里突然有点委屈,小脸拉了下来,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

年与江也没强迫她,待她从自己身上下去了,自己站起身,慢腾腾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悠闲地燃了一根烟,走到窗前打开了一扇窗子。

百合看着久久不说话的他,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在心里纠结地腹诽起来。

那天面对江静如突然开口提出让年与江收养Kevin的请求,她没有拒绝的立场和身份,她也知道他会有自己处理任何事情的办法,也根本用不着自己给予建议或意见。

可是现在,面对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面对这个她早已经陷入到深爱里的男人,早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的男人,百合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

一直以来,虽然他的工作繁忙,但晚上他应酬再晚都会回家来陪她,她可以腻腻歪歪地勾着他的脖子任由他不老实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抚摸。哪怕有时候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也会觉得格外的窝心,只要见到他,似乎那种甜蜜和满足就会接踵而至,让她心中被满满的幸福填充。

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们的身边会突然多出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而且还是一个只依赖他,还不认识自己这个陌生女人的自闭症的孩子......

尽管百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是她非常清楚自己在意的并不是Kevin,更不是因为他的病。

而是......他的妈妈。

因为她始终不相信,一个母亲会真的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管不顾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怕遇到陌生人、总是生活在自己狭小圈子里的自闭症患儿。

虽然江静如说自己不会再纠缠年与江,但是有个Kevin在两人之间,百合想起来总会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无法安心。

“那么你的想法呢?你就答应了她让我收养Kevin?”年与江转过身,一边向百合走过来,一边问她,狭长的眸子微弯,眼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疑问。

“我没说什么,我告诉她你有你的想法,我左右不了。如果你答应永远当Kevin的父亲,我也没资格反对,如果你不想收养Kevin,你也应该会有帮她安置好Kevin的办法。”百合不带任何情绪地实话实说,说完,定定地看向他,等待他说出他自己的想法。

“你倒是挺狡猾的嘛!嗯?那么,你自己的心里到底什么想法?真想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帮我弄回来这么大一个儿子?嗯?你自己想解脱是不是?嗯?”

年与江修长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连说了好几个带着升调的“嗯”,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他不高兴了?

百合有点诧异又带点忐忑地抬眸仰视着他,倔强地口气说:“这样不好吗?反正我没用,怀一个宝宝都没能力保住他......”

虽然是赌气的话,但一想起自己那个还未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孩子,百合的心中一阵绞痛,看向他的水眸里沁出斑斑湿润。

年与江一怔,勾着她下巴的指尖不由地上移,单手捧住了她的脸,蹙眉柔声说:“我再说一遍,除了你甄百合给我生的孩子,任何人的我都不稀罕!”

说完,俯身双唇轻轻覆上她娇嫩的唇瓣,却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就起身回到了自己书桌旁的椅子里。

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强硬,但百合的心里不是没有感动没有温暖没有满足的,只是想起可怜的Kevin,恻隐之心还是没有办法不隐隐作祟。

年与江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懒懒地吐出一口烟雾,“毕竟我答应过江静如,看在Kevin还在生病,看在江静如父母的面子上,让我对Kevin不闻不问似乎也难了点。我已经跟江静如的弟弟江若刚商量好了,由他们夫妻俩照顾Kevin,所有的生活治疗以及日后的教育经费都由我承担,若刚夫妻已经答应了我。”

“雨霏的舅舅舅妈?”百合诧异地问:“那......他们还年轻啊,以后不会要自己的孩子吗?”

年与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结婚已经快十年了,到现在都没生一个孩子,你以为是想当丁克族?”

“难道是舅妈不能生吗?”百合试探地问,心里却不由地生出一丝遗憾,雨霏的舅舅舅妈看起来那么恩爱,难怪一直没有孩子......

“若刚患有严重的弱精症,寻医吃药七八年仍然无用,医生基本已经判定他们夫妻俩没有缘分生出自己的孩子,他们这几年也已经做好了当丁克的准备。若刚两口子都是公务员,尤其是他那个在计生局上班的妻子工作很悠闲,Kevin又是他亲姐姐的儿子,把Kevin交给他们抚养,是最合适不过的。”年与江语气平静地说。

“原来是这样......那,雨霏她小姨,她愿意吗?”

百合心里开始佩服起年与江来,没想到让她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事情,他就这么轻易给解决了,而且听起来还非常合情合理。

但是,江静如并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人,她会同意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