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这个世界是不缺少财富的,只是缺少发现财富的眼睛。
在旁观者眼里,工地就是一个暴土狼烟的地方,在光鲜雄伟的建筑尚未屹立之前,那里无时无刻不在为这座城市制造着垃圾,不停地制造着噪音。偏偏这些旁观者视为垃圾的东西,在我的眼里变成了财富,确切的说是在夏木的眼里变成了潜在的金钱。
夏木常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心的人,另一种是没心的人,有心的人活一天抵一年,无心的人活一辈子等于一天。夏木跟我去工地次数越来越多,这小子的想法也就越来越多。
“浩子你去打听一下,楼身绿色围网有没有人收购?”
“浩子,我们可以把水泥编织袋收购回来,编织袋卖给颗粒厂,水泥雇工人再筛一遍,重新包装低价卖给建材商店!”
“浩子,我们把塑料管收回来吧!”
就这样我们包揽的“业务”越来越多,不过我们几乎是当天收购当天销售,因为我们没有仓库存储货物,这一点使我们损失不少。
夏妈妈去世后第二个月,夏木收到一笔8万元的汇款,据说是由法院审判后医院给夏妈妈的补偿金,夏木问我这钱该怎么处理,我说这是母亲用命换来的,当然得存起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易挪用。夏木很听我的话,那天下午,我们俩去工商银行存了定期。
大二下学期他们课程安排的很紧,夏木上学期还有三门功课挂科,两门选修课重修,C语言重修,体育重修,即便课程安排的如此紧凑,他还是总会抽空去工地里帮我的忙,有时候还会专程乘公交车来到工地给我送午饭,我干活的那些工地多数都在城郊,从公交站点下车后往往都要走上半个小时的路程,“以后别再送了,附近有小吃铺!”每当我这么告诉他,他都会指着那些简易露天的小饭馆说到“这地方这么脏,吃坏肚子我坚决不伺候你!”
夏木渐渐成为我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看不到,听不到,世界就像少些什么。只要他在,不说话,不交谈,就是默默的相向而坐,都觉得踏实、快乐。只可惜,懵懂的我也有不知珍惜的时候。
为了收购编织袋的事情,材料科二把手老邢,把我介绍给主工头曹振,2007年三月,来南京近两年的时间,我渐渐的可以接受南京春天的高温。老邢把我介绍给曹振那天是在工地的板房里,板房门外泊着四辆档次不同的汽车。我进屋子时,四个中年男人正围着桌子玩牌,我以为只是消遣,看久了才发现是在赌博。曹振对着门而坐,发福的身子赤果着,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链子,10根手指上有6根闪闪发光,左臂一条青龙,右臂一条虎尾,屋子里弥漫着烟草味道,风扇吱吱呀呀的吹着暖风,板房的窗子是封死的,我憋闷的站在闷热的板房里,已经不知等了多久,老邢才胆怯的凑到曹振耳旁嘀咕着什么,曹振乜斜着我,面目严肃,“行,我这忙着呢,明天再领他来!”曹振说话很和蔼,跟他凶狠的面相形成很大的反差,说完话,老邢在门口告诉我要我第二天早上在这里等着曹振。
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板房里依旧是四个人围桌而坐,曹振还是坐在昨天的位子上,油光满面一脸疲态看样子是赌了一个通宵,坐在曹振对面的不是昨天的中年人而是留着炮子头的小青年,我进来后,曹振示意我坐下,一局后,曹振说乏了要撤。“小兄弟,来一把?”炮子头叼着烟看着我,“我是来办事儿的!”“兄弟,你替我玩两把,钱在这儿!”曹振说着把桌布下面厚厚一叠钱掏出来数了数,“1万3!”“曹哥,咱俩那事?”我本无意来赌博,“你先玩着,我睡醒再说!”他躺在**,我还没回过神来曹振就已经鼾声如雷。
我不是个老实的孩子,这话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的野性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擦不掉除不去。在农村那会儿,村子里赌博我是常看的,在饭店里夏妈妈隔三差五也会凑局子,玩法大同小异,尤其面对曹振这类人,我更无法拒绝。如果放在老人眼里,这似乎变成我堕落的导火线,“这小子彻底学坏了!”人总爱用一句话去总结一辈子,而现在我回头来看,这只是一段风景,走过了就成云烟,转眼消散,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杞人忧天在时间面前像一个可爱的玩笑。
几局下来,抬眼望去黎明破晓,赌博就是有让人废寝忘食的魔力,有意思的是,面对红红黑黑的扑克牌我竟没发现桌子上的博友也换了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那天我赢了4000多元,曹振收回本钱,4000归我。拿着厚厚的一小叠钱时,我竟很无耻的觉得,赌博也挺好,只是动动手指就可以赚大把大把的钞票。
不知道是谁说过,有些钱来的快去的也快,4000元钱,我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花光了,拽着夏木去德基商场给他买衣服,可是不管买什么什么他都不要,“不好看!”“不喜欢!”“不合身!”他总能找出各种各样合理的理由拒绝我又让我无法反驳,本意是带夏木来消费的最后一定是变成我自己满载而归。
第三天我再去见曹振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希望,当曹振让我坐在他对面的位子做替补时我终于明白,我所谓的希望就是想再一次不劳而获。“曹哥,我没带钱!”我像个娘们,装矜持。“啪!”一叠钱落到我面前,“一本,你数数,先借你!”就这样我像模像样的赌了第二次,我没抽烟,没叹气,也没有愁苦的革命表情却轻而易举的赢了老冯三万,老冯说他没现钱,于是就把门口那辆二手的吉利轿车给我权当抵债,凌晨三点,我乐颠颠的开着还算舒适的吉利回到仙林,兴奋的拉起还没睡醒的夏木直说要给他惊喜,我俩跑下楼,看见那辆深红色吉利轿车,夏木兴奋的睡意全消,我骗他是马涛老爹卖给我的,他没怀疑,我说什么他都是信的。
我开着车夏木坐在我旁边把音响调到最大,响彻整个仙林,凌晨3点半我们在南师校园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兴奋至极甚至会大声喊起来,“我陈浩有车了!”我难抑制自己的兴奋摇着他的脑袋说“夏木,咱俩明天就去考驾照!”“为什么我也要考?”“笨!情侣驾照!”“哈哈,有情侣驾照吗?”“敢没有!”
那一晚,我竟然一下子觉得南师小了,夏木说我的野心变大了自然就觉得南师小了,他说南师还是那个南师,不离不弃。只是当时兴奋过头的我并没认真的去理解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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