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响下意识地喊道,这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纪录。在布满积云的模糊视野中,响拼命伸长胳膊。在那一瞬间——

“有人?”

瞭望台上出现一个人影。不可能。没错,大脑第一时间做出否决。从五年前开始,那里就再也没人靠近过。这太奇怪了。但是……刚刚那一幕又该如何解释?

响开始心生动摇。高度集中的精力突然被打断,他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从高空跌落。身体急速下坠,胃里的东西仿佛在倒流。

这里是积云里的异常重力场,快速下坠的身体突然被拽向侧面,飘浮的物体不断地撞击背部,响感到无法呼吸。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到铁架上,后背传来一阵钝痛感。但他无暇顾及这些,他如同猫咪爪下的毛线球,被无情地抛往不同方向——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甚至从下到右。每当重力方向改变,响的身体位置也会发生变化,接下来又是从下往上。

“糟糕……”

正下方的物体令响顿时面无血色——那是重力异常引发的空间扭曲,大家都称呼这种小型黑洞为“蜘蛛巢”。

它正在响的身体下方张开血盆大口。

响咬紧牙关,忍住浑身的疼痛,在下坠的途中,用力猛踹周围的建筑碎片,同时极力扭转身体,设法避开蜘蛛巢。其间,响口袋中的小刀不慎被甩出,掉落到了蜘蛛巢中。小刀很快被吸入巢穴,消失在了黑暗中。

响勉强躲过了蜘蛛巢的吞噬,但依然无法阻止下坠。穿过积云,他的身体开始朝着反方向坠落。“扑通!”漆黑的水面溅起一阵飞沫。

大海很危险,千万不要靠近!周围的人三番五次这么强调是有道理的。因为异常重力场不仅会影响地面,平时看不见的海底也会变得异常凶猛,宛若地狱。

猛烈的水流将响的身体拖入海底。他随着水流不断翻滚,途中不断撞到各种物体。响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昏暗的海底,周围的光景仿佛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沉在水底的建筑群如同一座海底都市。腐朽的电车、破损的车辆、变色的招牌、大大小小的建筑碎片……到处散落着破旧的物件,像鱼群般在海底交错穿梭,有时会不规则地改变前进方向,保持原有的速度碰撞在一起。与车辆碰撞的电车表面很快出现凹痕,相互撞击的建筑碎片瞬间化作沙砾。就像河流上游的石头在流到下游的过程中会被磨去棱角一般,海里的物体也会相互碰撞,不断改变形状。

当然,人类也不例外。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响很清楚这一点,可无论怎么挣扎,身体都无法浮起。响彻底被水流吞噬,身体很快被吸入海底的电车里。电车的车顶有一半已经破损,窗户全部碎裂,门也完全变形,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真是糟糕透了!响很快掌握了自己的现状。现在唯一的逃脱方法就是逆流而上,可水流太急,根本游不过去。响感到呼吸困难,浑身疼痛,难以自控地咳嗽起来,大量含有氧气的气泡从他的口中溢出。

已经没办法呼吸了。

透过生锈的窗框能看到许多褪色的招牌,例如画着动漫女孩图案的女仆咖啡厅招牌、身穿制服的女高中生害羞地依偎着祖母的照相馆招牌、点缀着时尚女性图案的时尚服装招牌……这一切是五年前东京人习以为常的光景,如今却再难看到。

意识逐渐模糊。响没办法再憋气,嘴角不断溢出细小的气泡。

可能要死了。想到这里,响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手脚无法动弹。他感到四肢麻木,视力模糊。即便如此,他还是挤出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

在伴随着海流旋涡的昏暗海底,响隐约看到了一丝希望。那抹希望逐渐化作少女的形态。

她无视汹涌的水流,径直游到响的身边。她身上包裹着无数细小的气泡,覆盖着下半身的气泡呈鱼尾状。

“人鱼?”

响下意识地轻启嘴唇,但他早已发不出声音,只有嘴角溢出一团细微的气泡。这也许是走马灯吧,响甚至冒出了这种荒谬的想法。难道这是即将死亡的大脑最后看到的荒唐梦境吗?

少女的手轻轻抚上响的脸颊。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响感觉嘴唇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首先传入耳中的是海浪的声音。浪花拍打海岸,溅起无数飞沫和细小的水滴。风轻轻拂过脸颊的绒毛,透过眼睑能感觉到柔和的阳光。

“呃呃……”

微微颤抖的嘴唇含糊地哼唧了一声,响强迫自己睁开双眼。起初没办法聚焦,他用力眨了眨眼。澄澈的蓝天在视野中蔓延开来,看来已经天亮了。

响用力呼吸,混杂着海水味的空气顿时填满肺部。是氧气,没错。呆呆地思考片刻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水里。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奇迹般地得救了。

“这里是……”

响刚想起身,关节传来阵阵剧痛。他难以自控地咳嗽起来,浑身的骨头仿佛也在嘎吱作响。这时,一片阴影盖住了他的身体,似乎有东西触碰到了他的肌肤,他猛地抬起头。

一个陌生少女正双手交握,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真是一点也不协调。这是响对少女的第一印象。

她的发色十分奇特,尤其让人觉得怪异的是她的穿着。她的身上糅合了各种元素,如同一幅古老的拼贴画。

短款水手服衬衫下穿着一件条纹T恤;及膝短裙由不同花色的布料拼接而成,有带孔的蓝色布料、格子花纹布料等;右腿穿着黄色的及膝袜,左腿则穿着红色与藏青色相间的条纹袜;运动鞋也是一只黄色,一只蓝色。

她留着一头亮蓝色的短发,厚厚的刘海恰好遮住了眉毛,侧边的头发笔直地贴着脸颊,头顶的头发微微翘起,看起来既俏皮又沉稳。

像是把海底广告牌上的人物和插图元素全都融合到了身上。响如此想着。

“你是谁?”

少女没有回答响的问题。响以为她只是出于警惕,但从她的眼中只能感觉到好奇。

响挪动隐隐作痛的身体,缓缓支起上半身。他环顾四周,锈迹斑斑的摩天轮映入眼帘,座舱的玻璃全部碎裂,转轮纹丝不动。响在脑中勾勒着地图,逐渐弄清了自己当下的位置。

“这里离‘塔’有点远……是你救了我吗?”

少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响。

虽然她没有明确回应,但大致可以猜到,应该是自己落海后,被眼前的这位少女救起。

“你是哪里人?我怎么在这边没见过你。”

少女不解地歪起头。

“莫非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女孩不会点头也不会摇头。响以为她能听懂,看来是自己误解了。

“啊……怎么办啊?”

没有问到任何信息,响有点不知所措。内地大多非法滞留人员都在各自的跑酷队伍的地盘里生活,基本没人会靠近“塔”。说实话,也只有响没事喜欢爬那座“塔”。虽然不清楚她究竟从何而来,但她应该不是来爬那座“塔”的吧?

“总之,先想办法回去吧。”

响驾驶的那艘摩托艇已经不见踪影,而且他浑身是伤,根本没办法踩着泡泡跳回“令洋”。这一带没有信号,手机也无法使用,眼前的少女看样子也帮不上忙。

正当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少女突然看向大海的方向。响这才意识到摩托艇的引擎声正朝这边徐徐靠近,划开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

“响!”

驾驶座上的新用力挥了挥手。他头上戴着发带,刘海被全部拢起,额头**在外。他将摩托艇停在如孤岛般**在水面的建筑物旁,提高音量对响说道:

“总算找到你了,我们可找了你一晚。”

新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眼中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他真的很担心。响走到他身旁。

“对不起,新先生,这么忙还要麻烦你来找我。”

“嗯?我不碍事,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倒是真琴,她真的担心死你了,听说你不顾劝阻执意要来这里?”

“我没想让你们担心……”

“喂喂,这是失踪一晚的人该说的话吗?之前就跟你说过别靠近‘塔’吧?你怎么能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到那种地方去,那里太危险了!真琴也非常清楚这点,所以每次都想劝阻你。”

回想起自己离开“令洋”前的言行,响愧疚地扭过头。

新刚才说自己很闲,但其实响知道,他事务繁忙。能在泡泡壁内担任向导,说明他在外部世界具备一定的地位。从他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出,他是个家境殷实的人。

短袖花衬衫搭配黑色底衫,板型宽松的中裤里面搭配一条黑色的运动紧身裤,乍看之下很朴素,但他左手手腕上的表看起来价值不菲。

其实苍蓝火焰的根据地“令洋”的使用权原本属于新,是他把地盘让给了留在涩谷区的年轻人。但相对地,每当有真琴这种调查员或研究员被派遣来内地,新就会要求“令洋”腾出一个房间,安排他们住下。

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新为什么要特意跑来内地,为这里的年轻人——尤其是自己操心呢?响无法理解。

“咦?响,你受伤了吗?”

响本以为自己已经掩盖得够好了,谁知还是被轻易看穿了。新从头到脚把响打量了一番,神情顿时变得凝重。

“你摔下去了?”

见新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响僵在了原地。旁人说什么他都不在乎,但新不一样。自打被接出院的那天起,响便对新心怀愧疚。

见响没有说话,新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随即转换话题,指着响身后的位置,疑惑地问道:

“所以,那个是你的秘密朋友吗?”

“啊?”

响猛地转身,发现少女就站在自己身后。她从响的手臂旁探出头,好奇地注视着新。不,确切来说,是注视着新驾驶的摩托艇。

“不是你想的那样。”

响当即否定。新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别生气嘛。”

“我才没生气,我掉进海里后,是她救了我。”

“她救的你?嗯……”

新摩挲着长满胡楂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眯细了眼睛。

“你竟然会摔下去,这不像你啊。你平时不犯这种错误,而且总能为自己找好退路。”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吧……”

“这样啊。不过,能活着就好……对了,你的救命恩人是哪里人?好像没见过她呢。”

少女似乎察觉到新的提问并非针对响,而是针对自己。她惊愕地睁大眼睛,不解地歪起头。

“问了也没用,她听不懂。”

“莫非是无处可去?”

“也许吧。”响代替不会说话的少女说道。

“那最好一起带去‘令洋’,小女孩家一个人待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响看了看少女。少女也看了看响,长有纤长睫毛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响的身影。

“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少女没有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响。莫非是意思没传达清楚?响迟疑地指着少女的脸。

“啊,那个……你……”

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再指了指新乘坐的摩托艇。

“愿意跟我们……”

响笨拙地比画着手势。不知道少女究竟理解了多少,只见她神色严肃地点点头。

“一起回去吗?”

听到响的话语,少女露出欣喜的微笑,用力点点头,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响挠了挠脸颊,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一旁看着的新半开玩笑似的调侃道:

“年轻就是好啊!”

“都跟你说了别去。”

“好痛!”

真琴用力拍了一下响的后背。响没敢吱声。

“令洋”的前甲板上。

见新把响带了回来,真琴顿时从担忧变成恼怒,隔着衣服拍了一下响的后背。其实力道并不算大,但因为响从“塔”上坠落时受了不少伤,身体还是会感觉隐隐作痛。

“你怎么这么鲁莽,害大家担心你,有没有受伤?”

“被你打完,变得更严重了。”

“怎么可能?给我看看你的背。”

“没必要吧?”

“行了!快给我看看!啊,都青了。”

真琴不由分说地撩起响的衣服,用冰毛巾敷在上面。响无法抵抗,只好默默地接受。

“响竟然会受伤,真是少见啊。肯定又去挑战野生泡泡了吧?”兔在一旁抱着头挖苦道。

“又不是你。”矶崎耸了耸肩。

“不觉得他们两个关系有点亲密吗?”海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苍蓝火焰的成员似乎等了响一个晚上。兴许是在准备早饭,真琴和兔的衣服外都罩着做饭用的围裙。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真琴厉声质问,响只好支支吾吾地回道:

“都说了是掉到海里去了,然后这家伙……”

“好像是她救了响,从目前的情况来推测。”

见响嘟哝半天,新帮忙接过话茬。大伙的视线终于挪到了新旁边的陌生少女身上。兴许是有些兴奋,少女不断地晃动着身体,好奇地打量起四周。她似乎注意到了寄居在“令洋”上的流浪猫,双眼忙碌地捕捉起猫的动态。

“也就是响的救命恩人。”

“真是的,总是擅自行动,给人添麻烦。”海不满地抱怨起来,“比赛的时候也是,以自我为中心。”

“不过,‘东京跑酷大战是一项重视自主性的比赛’。”

“新总是这么说。”

兔无趣地吐槽道。新扬起一侧嘴角,微微笑了笑。女孩的注意力似乎有些分散,这次又被箱子上的海鸟吸引了。她稍稍沉下腰,双手撑着地面,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猫。

真琴看了看大海,不解地歪起头。

“不过,受重力场的影响,‘塔’那边的海水流向很乱吧?她竟然能把你从那种地方救回来?”

“话说回来,这孩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啊?”矶崎皱起了眉头。

“从来没见过呢。”大泽陷入了沉思。

“穿着打扮也好奇怪。”兔嘀咕道。

这时,少女动了起来。她四肢伏地,猛地冲了出去,动作轻快敏捷,完全不像人类。

“什么情况?”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真琴吓了一跳。少女跳到甲板角落的箱子上,粗暴地打开盖子,胡乱地翻找起里面的物品,把不感兴趣的随手抛在一边。不消一会儿,甲板上到处都是散落的食物。

她似乎想找面食,也或许只是喜欢某款商品的包装。她拿起一个袋装面包,放到嘴里咬了起来,似乎没想过要用手撕开,尼龙袋被无情地拉扯着。“太粗鲁了!”兔惊恐地吐槽道。

“喂,别擅自打开啊!”

海试图伸手抓住她。少女一个后空翻避开了攻击,接着攀上柱子,跳进了船里。

“站住!”

海伸手喊道,但少女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甲板上的成员慌忙追了上去。

少女路过的地方全部一片狼藉。储存的面包被咬了一口丢在一边,叠好的毛巾被翻得凌乱不堪。这哪里是人类,简直就是一只失控的野猫。

“喂,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是什么情况啊?”

众人叫苦连天,真琴和海带头在船内追赶着。少女随心所欲地在船里四处乱窜,这次她来到了大伙作为食堂使用的公共房间,接着又一溜烟地跑进了厨房。

响等人匆忙地赶了过去。然而,眼前的一幕令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正在准备早餐,炉灶仍开着火,灶上的锅里不住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透明的汤汁表面浮起了许多细小的气泡。少女似乎想确认水温,将右手伸进锅里,在汤里搅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呢!”

海慌忙抓起少女的右手。少女不解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海。她明明将手伸进了滚烫的水里,表情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谁拿点冰的东西过来!”

“水可以吧?”

大泽慌忙用桶装了点水,像拿接力棒一样用力握住少女的手腕,一把伸进了桶里。

不知少女能否感觉到疼痛,她抽回水中的右手,调皮地摸了摸真琴的脸颊。她好奇地注视着自己的指尖,不解地歪起头。

确认少女的右手无碍后,真琴长长地嘘了口气。

“真是的,被你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看样子没事,真是太好了。”

大泽看了看少女的手,少女无趣地噘起嘴唇。

她看起来跟响年纪相仿,行为举止却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她不懂得区分善恶,不具备任何生存所需的常识。

“真是闹腾啊。”

稍后赶来的新爽朗地笑着说道,就像是看到一只野猫闯入了家中。

“虽然性情有点奇怪,但放在‘令洋’我也更放心,总不能把这样一个小女孩丢在外面不管。”

“不是吧!”兔眯细眼睛说道。海将手肘抵在他的肩上,不情愿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们很不安,但说不定她能成为跑酷大战的优秀战斗力哦,刚刚她的身手那么敏捷。”

“但愿如此吧。”

海用手按住右耳,稍稍瞪了少女一眼。少女用冰冷的手心摸了摸旁边的真琴。

“响!”

突然被叫到名字,响下意识地看向新的方向。只见新微笑着说道:

“这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为……为什么是我?”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好好报恩吧。”

“不是吧……”

“拜托咯。”

新叮嘱完,朝响抛了个媚眼。看到响无言以对的样子,兔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在一旁“嘻嘻嘻”地贼笑了起来。

【side 歌】

“令洋”的谈话室被改成了真琴的房间。两扇门前挂着窗帘,房间中央放着一张沙发床和一张小型书桌,一角放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但位置仍然不够,有些书被直接堆在了地板上。用于观测天体的望远镜、行星外形的装饰物件、桌上的地球仪……到处都能看到宇宙主题的物品,但随意悬挂的衣物让这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对少女来说,这里是未知场所。

半夜,大伙已经全部睡着,整个“令洋”一片寂静。谈话室没有窗户,周围一片漆黑,躺在旁边的真琴沉沉地睡着了。作为房间的主人,真琴没有睡沙发床,而是直接打了个地铺,把舒适的沙发床留给了少女。

为避免发出声音,少女小心翼翼地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沙发床。她光脚踩着地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开门走出房间,此时的真琴仍在熟睡。

淡淡的月光从过道的窗户斜斜洒入。等眼睛适应微弱的光线后,世界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船内萦绕着苍蓝色的空气,是夜晚的颜色。

此时的少女心情舒畅。

她望向窗外,飘浮在空中的泡泡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绚丽而耀眼。少女感到十分有趣,在原地轻盈地转起圈来。只有动起来的时候,她才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和脚。少女的身体由无数看不见的小细胞组成。

她举起的右手上戴着白色蕾丝手套,左手上没有戴。

少女张开戴着手套的手指,旋即又合拢,反复如此。其间,她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少女救起不慎坠海的响后,右手刚碰到他的身体,指尖便传来一阵温热的酥麻感,构成皮肤的物质随之裂开,右手冒出许多泡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肯定是烫伤后起的水泡吧?”

刚洗完澡的真琴走出来,盯着少女的右手说道。她的右手从中指到手背的位置覆盖着细小的泡泡。

“用这个吧,这手套掉了一只,现在只剩右手的了。”

说着,真琴从架子上拿出一只薄薄的蕾丝手套。尺寸刚好合适,仿佛为少女量身打造的一般。

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少女停在了她想找的房间前。那是响的房间。

她悄悄地打开门,透过缝隙往里看了看。响正睡在一张双层床的下层,少女静静地看着他的睡脸。明明已经睡着了,他的头上竟然还戴着耳机。

额前垂下一缕刘海,鼻梁精致挺拔,紧闭的眼睑边缘长着纤长的睫毛。不同于白天小心翼翼的样子,此刻的他无比纯真。

少女轻轻摘下右手的手套,雪白的手背上覆盖着许多细小的泡泡。

少女咽了口唾沫。

她决定伸手摸摸少年的睡脸。指尖触碰到柔软肌肤的瞬间,接触的位置再次冒出许多泡泡,少女的指尖遭到吞噬,失去了轮廓。

少女连忙将手抽回。离开响的肌肤后,泡泡不再增加,仿佛在警告少女:绝对不能触碰。

少女咬紧嘴唇,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瞬间的触碰后,上面依然残留着他的体温。

少女用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嘴唇,嘴唇表面被泡沫微微润湿。

(1) 指故事主角的视角。

(2) NPO是Non-Proft Organization的缩写,指那些不以营利为目的的组织。

(3) 在日本,身份担保人除了要对当事人的身份负责,还需要承担监护人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