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这罪名扣得大呀,饶是袁妈妈多大脸面也不敢担待下来,吓得她冷汗涔涔而下,急忙分辩道:“我只是说……”

“您老也不用解释了,这前一句后一句的,我又不聋,听得清楚着呢!”云小箐冷哼一声,十分不待见地往上翻了翻白眼,嗤笑道:“方才我听您老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江家’、‘你们云家’,既然您老分的这么清楚,又岂不知道这事儿被害人姓云不姓江呢?您不是说,‘我们江家可是大户人家’么?怎么,这话的意思,反过来不就是‘你们云家小门小户,又算得了老几’?”

一席话说得袁妈妈瞠目结舌,差点没浑身哆嗦。

偏偏云小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也不看袁妈妈一眼,又顾左右而言他地伸手扇了扇风:“哎,闷死人了,一股子浊气……”

旁边丫鬟媳妇闻言,急忙抢着敞开了窗户给云姑娘透气。

云小箐不动声色咧了咧嘴,转眼又见侍立一旁的嫣容一脸焦急的模样,心知她不知这是自己设计的计策,怕是在担心自己才生了病身体不好,唯恐吹了风更糟糕,便侧过脸,顽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嫣容没好气地抿紧了双唇,狠狠瞪了她一眼,双手用力地拽着娟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轻举妄动。

方才从旁帮腔的俏媳妇不知从哪儿摸来一把碧纱仕女团扇,殷勤地凑上前来,一边亲亲热热替云小箐扇着,一边献媚道:“云姑娘,这些个丫鬟仆妇们不懂事,只晓得把门窗关得严丝严缝的,哪体贴姑娘闷得慌呢?奴婢替姑娘扇扇风儿,凉快凉快……”

这大冷的天,跑来给主子扇扇子……这种自取灭亡的傻事,也难为她不知哪根神经错乱了,竟还真做得出来!

袁妈妈在一旁瞅着,心里早就千遍万遍将这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骂了个狗血淋头,故而虽看出其中端倪,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只垂首专注地盯着脚下的红木地板,一副事不关己白看好戏的派头。

她不动声色,下面众人更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就算有人看出云姑娘这其中设计的圈套,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站出来多支吾一声。

果不其然,云小箐十分不待见地斜睨了她一眼,犹带着几分稚气的

脸庞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神色。

别人都好端端侍立着,动也不敢乱动一下,偏她上蹿下跳慌了神似的,只怕是有了袁妈妈 的‘前车之鉴’,唯恐一会自己想起来再找她的茬,才狗急了跳墙地跑起来大献殷勤吧?

只可惜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砰’地一声,云小箐重重将手中茶碗搁了旁边的小几上,震得旁边上边那一盆刚才展了颜的一品红一阵花枝乱颤。

“怎么,怕我死不成,你心急火燎的,跑起来催命来了?”一边说一边皱起了眉头,生动形象地打了个寒噤,顺手掏出娟子捂着嘴唇,又不可自己地迸发出一阵紊乱的咳嗽。

“你这是做什么?”一旁的嫣容见状,实在忍无可忍,忙不迭接过樱红手中早已预备下的貂皮大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一把推开那媳妇,心疼万分地裹在云小箐娇弱的身子上,一边躬身系着丝带一边愤然扭头怒斥道:“明明知道小姐才落了水,救起来这伤风感冒还没好呢,寒冬腊月大冷的天,你怎么还敢跑来给她扇扇子!”

这可不诚心要人的命么?

吓得旁边的丫鬟仆妇闻言又忙不迭将刚刚才敞开的窗户关严实了。

“嫣容!”云小箐突然好像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伸手紧拽住贴身丫鬟的手臂,眼中晶莹闪烁,如泣如诉道:“我道是谁推我下水的呢,如今可算是看清楚了!”说着,又惊惶失措地窥了那媳妇一眼,仰起一张小脸来,凄惨道:“她们这明摆着是要至我于死地啊,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看我年纪小,又失了父母护佑,孤苦伶仃,就合了伙地欺负我!”

说完,眼泪跟下雨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掉,生怕还不够生动,又孩子气地偎着嫣容的身子,哭得双肩乱颤。

哎,亏得自己也算是科班出身,演戏这回事,还是比较擅长滴。

云小箐在心底暗自偷笑不已。

云姑娘那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忙不迭屏息静气,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身为奴婢,却处心积虑谋杀主子——这帽子扣得又黑又大,那俏媳妇被主子罩上这么一口‘黑锅’,今天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不仅是她,云小箐顺手连带着那

奴大欺主的袁妈妈一并格杀,统统规划为‘罪魁祸首’之流。

谁叫她自己不长眼睛撞上刀口自讨的没趣,那种情况下,也怨不得谁……

又偷偷望了旁边那袁妈妈一眼。

只见她一身绫罗绸缎,穿着富贵体面,一看就是江家得权得势的老奴,仔细想想,搞不好是外祖母当年嫁进江家时的陪房或者贴身丫鬟,在江王府上必然资历深厚,人际关系盘根错节,仅凭自己一面之词,很难扳倒她……倒不如一会递个台阶,让她下来算了。

也叫她感恩戴德,记得她云姑娘的好处!

至于那媳妇,也不知是哪房的,姿色中庸,油嘴滑舌,看那模样,恐怕也不过是凭着一张巧嘴哄着在太太、老太太面前得势的袁妈妈当了个跟班而已,今天算她倒霉,被她当做‘杀鸡儆猴’狠狠地惩治了一顿。

否则这群做奴才的改明儿一窝蜂的乱了套,都不认得谁是主子了!

想到这里,云小箐又情不自禁偷偷往外探了探小脑袋,眼角眉梢含笑地透过嫣容的胳膊窝儿往那强出头的媳妇儿瞧去。

一定吓得面如土色,不知所措了罢!

云小箐忍不住暗自吐了吐舌头,调皮地扮了个鬼脸。

恰巧这时,忽闻头顶生风,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便已听见两记响亮的巴掌声在空中炸响,再一转眼,又见那媳妇惨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翻身摔倒在地。

云小箐错愕地大瞪起双眼。

那俏媳妇一时间被打得脑中嗡鸣作响,两眼眩晕发花。

她痴愣着坐起身来,双手捧着被狠狠甩了两大耳刮子的脸庞,愣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却是那率先动手打人的袁妈妈一手指着她的鼻子,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好啊你,郭家媳妇,没想到你跟随我这么些年,心里面竟打的这副算盘!幸亏云姑娘今天看透了你,否则要真让你得了手,那我怎么还有脸回去见老太太!”

一席话说得那是口沫横飞、义愤填膺啊……

倒让旁边的云小箐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原来这袁妈妈被逼至绝境,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说翻脸就翻脸,连跟随自己多年的左膀右臂也肯弃若敝履的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