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片档案 ☆

片名:飞越疯人院

外文: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

导演:米洛斯·福尔曼

编剧:肯·凯西、博·古德曼、劳伦斯·奥邦

主演:杰克·尼科尔森、丹尼·德维托、克里斯托弗·洛伊德、路易丝·弗莱彻、特德·马克兰德、布拉德·道里夫

上映:1975年11月19日

国家/地区:美国

片长:133分钟

获奖:获1976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

《飞越疯人院》的导演米洛斯·福尔曼(Milos Forman)1932年生于捷克斯洛伐克,父亲和母亲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死于纳粹的集中营。福尔曼被亲戚收养长大。后来,福尔曼进入著名的布拉格电影学院攻读电视电影专业。1962—1969年,电影界掀起了响应法国“新浪潮”电影的革新运动,称为“捷克新浪潮”。米洛斯·福尔曼以《黑彼得》(1963)、《金发女郎之恋》(1965)及《消防员的舞会》(1967)等影片成为“捷克新浪潮”的领军人物之一,并且开始在国际影坛上崭露头角(后两部影片均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1968年,苏联坦克开进布拉格,“布拉格之春”被迫中止,米洛斯·福尔曼也被迫逃亡到法国,继而赴美发展,在好莱坞继续电影工作。

《飞越疯人院》的故事发生在美国俄勒冈州的一家精神病院里。新来的病人麦克·墨菲几年前被控强奸罪而入狱,在农场劳动改造时,因为不服管教寻衅滋事而被认为精神失常,强制遣送至此。麦克·墨菲初来乍到便处处与主持精神病院诸多事务的拉齐德护士长作对。他拒绝吃药,要求关掉公放的音乐,和病友们一起用香烟作赌注打牌,并且在集体治疗会上煽动病友们要求看全美棒球联赛。拉齐德对精力充沛、不愿乖乖合作的麦克·墨菲感到头痛。她事实上用刻板而严苛的方式对病人们进行极为专制的掌控,但是表面上却永远笑意盈盈,端庄慈祥。她以“民主”为由否决了麦克·墨菲第一次看棒球赛的提议,声明必须有超过一半以上的病人投票同意才可答应;但是当麦克·墨菲终于争取到又聋又哑的病友印第安酋长宝贵的一票时,她却以投票时间结束为由而宣判无效。一天,麦克·墨菲在大家开展室外活动的时候,利用接送非隔离病人汽车刚刚到来的时机,踩着印第安酋长的肩膀翻过隔离网。等病友们悉数上车后,他开动汽车逃脱管制,带领着病友们出海钓鱼。尽管归岸时已经有警察、医生等严阵以待,但大家度过了快乐的一天。精神病院的医护人员举行了专门针对麦克·墨菲的讨论会。他们都认为麦克·墨菲虽然神智正常,但却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在后来的一次骚乱中,麦克·墨菲和印第安酋长被强制进行电击治疗。麦克·墨菲发现印第安酋长其实并不聋哑,他只是以沉默作为在精神病院生活的方式。一天晚上,麦克·墨菲买通了值班的黑人守卫,让女朋友凯蒂和女伴进入了病房内。病人们开了一个狂欢派对,玩得十分尽兴。麦克·墨菲和女友们快离开精神病院的时候,为了帮助病友比利摆脱心理畏惧,麦克·墨菲让凯蒂陪他一晚。第二天,目睹一片狼藉的拉齐德在暴怒之下恐吓比利说要向他妈妈告状,比利在恐惧中割喉自杀。麦克·墨菲在愤怒中狠掐拉齐德的喉咙,因此他被带走并做了前脑叶白质切除术,变成一个白痴。印第安酋长悲愤地闷死了好友麦克·墨菲,用水管台砸开精神病院的窗户,永远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影片根据肯·凯奇发表于1962年的同名小说改编。小说显然受到20世纪50年代末美国的特定时代氛围和作者的个人经历的影响。肯·凯奇当时在斯坦福大学攻读写作学位,课余时间在一家精神病院做兼职。20世纪50年代末的美国文坛受到反传统、反体制社会风潮的影响,出现了“垮掉的一代”文学思潮,以金斯堡的《嚎叫》和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为代表的“垮掉派”们痛恨工业时代的机器文明。他们以浪迹天涯、亲近自然为乐,宣扬绝对的自由,并且以吸毒、酗酒、纵欲等向主流的社会价值观发起挑战。肯·凯奇很明显地受到“垮掉的一代”的影响。他自愿参加了政府在一所医院进行的LSD药物(一种治疗精神错乱的药物,它能有效控制精神错乱,但是会产生幻觉反应并导致上瘾)的实验项目,肯·凯奇因为服用LSD,在精神病房工作时经常在幻觉中看到一个高大的印第安人在拖地板,这便是《飞越疯人院》中“印第安酋长”这一角色的原型,而“垮掉的一代”的痕迹也在小说中处处可见(对酒精、女人的推崇,冲破束缚后出海航行)。我们可以断言,《飞越疯人院》不仅是一幕发生在精神病院里的带有悲剧色彩的闹剧,更是一则关于美国现存体制的寓言。

疯癫与政治权力的关系曾多次出现在德勒兹、杰姆逊、福柯等后结构主义理论家的阐述中。福柯在其重要著作《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中“颇富洞见地记述了疯人是如何历史地取代了麻风病人成为‘文明社会’所必需的象征性的离轨者。历经愚人船式的放逐、展示,同时伴随着关于疯狂的话语建构;到对疯人的严格禁闭与缄默中的遮蔽;直到‘解放疯人’,现代疯人院诞生,现代疯人院由此成了‘文明社会’重要的权力机构。其中,现代精神病医师并不必须‘根据有关疾病的客观定义或根据具体的对疾病性质的诊断来行事,而是要依靠笼罩在家庭、权威、惩罚以及爱情上面的神秘威力并通过这些来起作用’。不难看出,疯狂与疯人院在于福柯无疑成了一个关于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寓言。在福柯那里,疯人院与监狱不仅是文明社会的范型,也是西方文化的范型”[8]。如同福柯把疯人院隐喻为整个现代文明社会,不少人把《飞越疯人院》视为一则以麦克·墨菲和印第安酋长为代表的叛逆者,对以拉齐德为代表的专制统治者发起的颠覆和反叛的神话,而病友哈丁、比利、马蒂尼等人则代表着现代社会中“沉默的大多数”。这些小人物在现代社会制度的禁锢中产生了不同的问题,但他们无力战胜强大的统治权力,只好服从于既成秩序的话语,从而构成了一种与现存体制“结对的共谋关系”(哈丁、比利等人都是自愿来到精神病院的)。

影片的形式风格,不同于20世纪70年代的其他新好莱坞电影。米洛斯·福尔曼遵循的是经典的好莱坞镜语体系,他用熟练而精当的电影语言来讲述这样一则社会体制的寓言,并且巧妙地借用空间造型等技巧来完成影片主题的表达。比如拉齐德护士长的权威正是通过电影空间的修辞得到反复的强调。在精神病人活动的病房中,由玻璃窗所隔离开的护士间成了不容侵犯的权力领域。拉齐德总是在护士间里面透过玻璃监控着病人们的一举一动,并且用传达权力意志的工具——扬声器话筒下达她的指令。如果有病人胆敢违抗,那么守卫在病房里的黑人护理员自会用暴力实施对他们的惩戒。但是,麦克·墨菲却以接二连三地侵犯护士间这一代表着统治秩序的空间来向拉齐德的权威宣战。刚入院不久,麦克·墨菲因为在打牌的时候被公放的音乐声干扰,而擅自闯进护士间里企图关掉唱片机。他的这一举动吓到了小护士,但拉齐德却镇定自若地把他请出去,并向他强调不可擅入这一特定空间。这是麦克·墨菲第一次与拉齐德的正面交锋,也是精神病院里第一次有人提出对现存秩序的反对;因为病人们常常跟随着麦克·墨菲一起用香烟作赌注打牌,拉齐德开始感受到麦克·墨菲在病人中的影响力已经威胁到她的权威地位,于是拉齐德没收了他们的香烟。病友马蒂尼在集体治疗会上要求归还他的香烟遭拒后,开始歇斯底里地吵闹,但是拉齐德却仍然不为所动,义愤填膺的麦克·墨菲遂一拳砸破护士间的玻璃,伸手拿走香烟还给马蒂尼。这一次进一步的叛逆行为使得麦克·墨菲被施予脑电击“治疗”。在病人们的狂欢夜中,麦克·墨菲甚至把女友凯蒂带进护士间,并且利用拉齐德的专用工具扬声器话筒召唤病友们醒来,以狂欢化的仪式解构拉齐德代表的高高在上的权力。最后,众病人均涌进护士间里,肆意打翻物件,翻看病历,成就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颠覆秩序的集体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