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染此刻心情起伏有点大。
顾柒告诉她,她看到了自己和时弈之间的姻缘线,鲜红明艳,说他们两个是注定的一对。
亓染不明白姻缘线是个什么东西,但她听得懂后面的注定一对,她觉得很开心,于是她问顾柒,那个一直盯着她瞅的容珏,是不是就是她的另一半,她命里的注定伴侣。
顾柒的回答是:不知道。
正所谓看人难看几。
本领再大,上天文下地理,前古今后未来,也看不透自身的一切。
顾柒看不到自己和容珏之间有没有姻缘线,也还没有理清具体情况,所以她说不知道。
但亓染还是很羡慕顾柒。
不论她是否理的明明白白,容珏反正理是清清楚楚。
那个男人看顾柒的眼神是炽热的,专注的,好似世间万物只余顾柒,万千星辰皆不入眼。
时弈就不一样了,看她的眼神就跟看树上的臭虫一样,嫌弃的不行,别说什么眼中唯她了,哪怕只是在他眼里停留个几秒也是极难得的。
亓染噘着嘴,越想越羡慕,越想越低落,越想越……
时爷莫名觉得后脊骨越来越凉。
他警惕侧首,猝不及防的就撞进了一双混杂着喜欢,羡慕,低落,委屈等等乱七八糟的眼睛里,差点陷了进去。
或者说,已经陷了进去。
从没有人,用这种不掺杂任何世俗色彩,利益杂质,只专注于他一人之身的眼神,毫无保留且肆无忌惮的用那乱七八糟的眼神看他,从来没有……
好在时爷定力够强,及时止损,抽身而出。
人生第一次,时弈略显狼狈的躲开了他人的视线。
避开之后时爷又刷的转了回来,因为他觉得刚才那逃避行为实在是太掉价了。
但亓染那副千言万语哽在喉头的表情又实在是太让人无法忽视……
“想说什么。”时爷微眯了眼,冷腔冷调,不带任何温度。
亓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默默选择闭上,最后什么都字没吐出来。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本能阻止了她。
她察觉到这位爷现在的心情并不是特别的美丽,她自觉那些话一旦说出来,很有可能会造成她不太想要的结果,于是她安静如鸡。
显然,她的预感是非常准确的。
这句话只是为了掩饰方才那一瞬的狼狈,随口一问而已,时爷其实一点都不想从亓染嘴里得到任何答案。
“外面那个雪会下多久?会不会耽误我们的任务?”
空间太安静,亓染思来想去,千挑万选,捡了个能说的。
如今的桐城没有电,没有科技产物,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模样,门窗紧闭,昏暗的室内只有一个火堆提供着唯一的光源。
时弈微微低着头,眸光凝视着前方跳动的火苗,橘红色的火光映衬着他的脸颊,将那原本凌厉的脸部脸部轮廓衬的柔和了些许。
看着看着,亓染又有些失了神,沉浸在这个名叫时弈的漩涡里,难以自拔。
真的,好喜欢呐~
“我不知道。”
他自小生活在四季分明的A区,夏季没有F区那般热到要去半条命,冬季也没有Z区这般冷到骨头缝都是凉的。
A区的冬天,连雪都得看运气下,别说堆雪人打雪仗,就连让路面打滑都难,即便偶尔带着‘心爱的小美人’出去玩,那也是在K区或者L区那些稍稍寒冷的地界,没有人会傻到跑来极寒地Z区用生命玩耍。
所以,时爷活这么些年,也是第一次遇见雪暴这玩意儿,这事儿问他,他也不知道。
而知道的人,全走了。
剩下这两个啥都不知道的人,相互对视一眼,再次无言。
和时弈不同,亓染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开心,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时爷满腹心事,也无暇顾及亓染了。
顾柒是俩小时之后回来的。
她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花香中又掺杂着一股松香的味道,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神奇的交融在了一起,就像丛林环绕着花朵,清新自然,缺一不可。
那原本带着清冷的眼眉此刻也柔软了很多,周身的气息也和煦了几分。
时爷一眼就瞧出了缘由:啧,春风得意啊~
亓染并不知道原因,但她神奇的隐约察觉到了一些……
“看什么!”
时弈皱着眉,面色相当不善的对着亓染呵斥了一句。
亓染无奈移开视线,把心头隐隐涌起的想要和人交1配的念想给锁了回来。
唔,想都不给想,时弈好凶,嘤~
顾柒坐下以后望着亓染好一会儿,突然笑着开口对着她道了声谢,整得亓染莫名其妙,但后者并没有做出解释,只是摇了摇头便揭了过去。
顾柒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明悟,一丝坚定,好似破开了重重迷雾,斩断了丛丛拦路荆棘,看清了最终的方向,确定了最终的目标……
为了不让自己被时爷一怒之下给削圆了,亓染把之前抛给时爷的问题又拿出来问了一遍。
“柒姐姐,你知不知道外面那雪什么时候能停?”
顾柒摇了摇头。
“我到这儿也不过将近两月时光,期间并未曾见过今日这般大的风雪。”
容珏应该是知晓的,只不过此刻的他正在酣睡,定是回答不了了。
“阿蛮许是知晓的,我唤他过来问问。”
顾柒口中的阿蛮,便是那个两小时前识趣离开的大个子。
“三天,最快三天。”
这便是壮汉阿蛮给的答案。
雪暴的来临意味着Z区将要进入极寒期,此往后半个月内,整个Z区的温度会一路从负单位数往下飙至负70度左右,然后维稳。
这为时三个月左右的极寒期,是每年Z区的死亡率高发期。
任务在身的两人同时皱起了眉。
“你们有急事?”
顾柒看着两人的脸色,询问了一句。
“啊,对呀,我们来找人的,就是——嘶~”
脚背被踩了一脚,亓染顿时抱着脚,疼的缩成了一团。
顾柒见状蹙了眉,说虽然没说什么,但望向时弈的眸色却冷了两分。
时弈并不在乎顾柒的态度,他沉着脸起身离开火堆,走到了角落,低着头对着手腕上的个人端捯饬了半晌。
没过一会儿,这位爷黑着一张脸坐了回来,对着阿蛮问道“怎么没有信号?”
阿蛮闻言笑了一声,声音厚厚的。
“雪暴之后的极寒期,整个Z区的那啥,额,那啥场都是乱的,你们的高科技在这里,就是废铁一坨。”
时奕眉头紧蹙。
如果真如阿蛮所言,雪暴会造成磁场紊乱,任何电子产品的信号全都失效,且极寒期内都没有信号的话,他们便是被彻底困在了这里,只能被动等待组织救援……
思及此,时弈望向了那个看似憨厚的大个子。
在外人看来,Z区的人心性暴虐,穷凶极恶,毫无底线,但其实这都是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被艰辛苦难的生活生生逼出来的绝望。
活物在他们眼里只分两种,可以吃的,不能吃的,人类也是一样,逼到绝境时,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
曾经那些过来的所谓维护和平,镇压暴动的军队,来了之后并没有给予他们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帮助,哪怕是一份食物,一件衣服……
领导们高高在上,遥控指挥,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只是依照自己的想法,来判断z区人民的状态和心态,想着靠武力来震慑他们,令他们屈服,以最快的速度达到目的。
讨要食物和衣服的请求被毫不留情的拒绝,饥饿的众人在本能的驱使下,开始准备硬抢。
然后毫无意外的,被制裁了。
鲜血,生命,尖叫,饥饿,此间种种,终是造就了混乱……
两方相抗数次之后,Z区野蛮落后,丧心病狂,暴戾恣睢的印象便彻底传了出去?
可谁知道,谁又在意,他们最初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一份果腹食物而已。
和其他区的人类不同,于z区的人们而言,活下去才是唯一的事情,而为了保证这件事情顺利进行,他们可以没有底线。
说实在的,活下去都成问题了,要底线这种不能吃不能保暖的东西干啥玩意儿使。
文化都断节在了时间长河里,道德人伦这种文绉绉的玩意儿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容珏生于此长于此,自然也不是什么心地纯良的好人,要不是因为亓染,他其实早就把时弈拿下了。
他之所以会知道时奕这人,其实纯属机缘巧合。
数月前,克耳图冰原失事了一艘飞船。
他底下的一位兄弟从失事飞船里打捞起一具尸体,那尸体的手上戴着的个人端还没坏彻底,而他也正是成从那个人端里看到了时奕。
那人生前大概是时弈的粉丝,并且将之当成奋斗目标,个人端一开便跳出了一行字。
努力赚钱,目标时奕,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无数美O环绕。
容珏对最后一项没有兴趣,只前面那两项,就足够让他生出歹念了。
他不需要山珍海味,只要能每日三餐饱腹,他也不需要绫罗绸缎,只要厚实棉衣保暖。
吃饱穿暖,便是他和Z区所有人的全部念想。
而时弈,便是他眼下,或者是这辈子,能抓住的唯一一个,改变他们未来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