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朝她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她的笑容。
李鱼笑起来的时候,是很神采飞扬的。
她本就美艳不可方物,只是那种过于脆弱的病态冲淡了这种浓稠的艳丽,如今这样璨然一笑,面上都似是渡上了一层日月星辰的辉光。
她好似在叉着腰叫嚣:谁能不喜欢我呢?谁能不爱我呢?谁能拒绝把心和性命都捧给我呢?
一点红紧紧地盯着李鱼的面庞,好似是一只蛰伏着捕猎的荒原野狼。他的目光灼灼如火,仿佛有爆裂的炭火在燃烧一样。
李鱼笑着道:“好男人可不能撒谎的。”
一点红沙哑地道:“我不是什么好男人。”
李鱼还笑:“你不是好男人?那说明你在说谎咯。”
一点红一时语塞。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眼中带着神气的狡黠……其实一点红自见她的第一眼,就在抵抗着她的魅力了,可今日的那场死斗,那种……仿佛生死离别一样的场面,却打破了他本就无谓的抵抗。
在他以为自己中毒快要死去的时候,他为她的眼泪而心悸。
而当他醒来,看到她正窝在自己身边睡觉的时候,那种感觉……那种感觉的确是很奇妙的。他一直以来,都好似是一个活死人一样,空虚的行走在这江湖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生,也不知道自己会为什么而死。
所以,他不想活,也不怕死。
可一睁眼看到她的时候,那种可怕的空虚竟消失了,他感觉到一股欣喜涌上心头,他竟觉得……他还活着,活着真好。
他盯着李鱼,目光竟也柔和了三分,嘴上竟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只妥协似的道:“好,我早就想护你左右了,你满意了?”
李鱼唔了一声,扬唇道:“我满意咯。”
一点红勾了勾嘴角,没再说话。
二人在马车里窝了一会儿,一点红起身出去。
一般在林子的时候他出去都是为了打猎什么的,因此李鱼也没问他,她刚刚醒来,有些余困未消,便打着哈欠又在马车里歪了一会儿。
她伸手抚摸着自己发间的那一朵淡色蔷薇,花瓣娇嫩如丝绒,摸上去手感很好。
她在思考怎么去要一点红的血。
现在看来,一点红对她已有了几分关心,可若他知道自己是妖怪,靠吸人血为生,他的态度还会这样好么?会不会一剑捅死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本就是很有道理的。
李鱼现在一点所谓的妖力都感觉不到……或许是因为妖力都在与死气缠斗,分不出来让她呼风唤雨。所以她虽是大妖怪,却孱弱的连寻常女子也不如。
事关自己的性命,李鱼是如此的不敢信任一点红,所以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提出这个要求。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说辞,李鱼只能暂时作罢。
罢了,一点红的血味带了些浑浊,这大概就是猫头鹰说的“食物中毒”,反正现在也不能吃,等他的血恢复澄清再说吧。
而且……一个好消息是,她的身体没有继续孱弱下去,她也渐渐地适应了那种饥饿感,感觉上暂时应该不会死。
她跳下马车,准备在附近随便走走。
林子里树影婆娑,轻柔地夏夜晚风吹过,树叶就发出了飒飒的响声。高远的夜空之中,月光像是皎白的轻纱,在晚风中被吹出褶皱,星星像是细细碎碎的钻石一般镶嵌在夜色中。
而地上也有星星,它们闪着荧光在林中飞舞,不远处有一条并不湍急的小溪,溪水倒映着星月的光芒,被水流冲洒成了粼粼的波光。
一点红正站在那里。
他上身精赤,头发和皮肤都是湿的,闪着星光的水珠顺着他惨白的皮肤滑下。原是抽空在这小溪中洗了个澡。
他上身的皮肤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刀剑所伤,也有暗器所伤的伤痕,而他的背上,竟有很多纵横交错的鞭痕,足以证明这个男人在过去的日子里,究竟受过多少痛苦的折磨。
做杀手的人,耳聪目明,五感敏锐,自然已发现了李鱼在他的身后,只是他没有转头,伸手捞起自己的上衣打算穿上。
背后不远处的美人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似是一点儿也不羞赧似得,一点红早知道她不是个正常女人,听见她笑,也不回头,继续慢条斯理地穿衣裳。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背上,柔软、带着一种丝绒般细腻的触感。
一点红反手抓住了那东西,放在眼前一看,竟是一朵淡色的蔷薇,这蔷薇花没有味道,可这一朵上头,却带着一点点奇异的冷香……
这是李鱼别在辫子里的那一朵花,她抛过来扔在了他身上。
一点红低头看那朵花,嘴角怎么也止不住的向上扬起。
他慢慢地穿好衣裳,又反手把那花儿抛了回去,正正好落在了她身上,李鱼反应慢,没接住,那蔷薇就落到了地上。
她低头欲捡,一点红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已捡起了花儿,他抬手一晃,蔷薇就又回到了她毛茸茸的□□花辫上了。
李鱼笑着道:“这花送给你了,你干什么又还给我?”
一点红道:“为什么要送我花?”
从来只有男人送女人花,却没听说女人送男人花的。
她璨然一笑,道:“我既然看到了美景,自然要有所回馈。”
一点红:“……美景?”
李鱼凑近他,悄咪咪地说:“你身材真好。”
一点红:“?”
一点红:“……”
他活了二十大几岁,这大概是第一次被女人调戏,实在是没什么经验,一下子语塞,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神很是微妙地盯着李鱼那过分美艳的笑容。
半晌,他才咬牙切齿地道:“别瞎闹。”
李鱼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