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的身上受着伤,小谷就会放过他么?

那是绝不可能的!

小谷虽然看起来是个最温柔、最娴静不过的女孩子,但这只是一种假象而已,经过那命运般的一抓,陆小凤早就充分了解了这张无辜的白兔美人面之下,是一个怎么样的灵魂了。

总的来说,就是又腹黑,又暴力吧。

现在可能还要加上凶狠,一直在极度的思念之后所呈现出来的凶狠。

而陆小凤也很凶狠。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之内,他早已经明白了自己对小谷的心思。

人人都说,陆小凤是不会在一个女人的那里去停留的,可是他们又不是陆小凤,又怎么能知道陆小凤的心思?

陆小凤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去爱上一个女人,那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了。

他从没有觉得,思念是那样的难捱,他也从不知道,原来一个月的时间是那么的久,那么的煎熬,就好似钝刀子割肉放血似得。

他每次一看到桌子上的肉,就会忍不住的去担心小谷,每一次看到悦来客栈的大门,就要忍不住去张望一下门口有没有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而他也从来不知道,重逢竟然能让人这样的喜悦。

这是一种充满肉感的喜悦,小谷凶狠地凑了过来,陆小凤盯着她那张美丽而无辜的脸,只觉得浑身都已在发抖。

兴奋得发抖!

他恶狠狠地抱住了小谷,恶狠狠地道:“不行,我凭什么求饶?该求饶的是你才对,你这可恶的小白兔,白白让我担心了好久!”

小谷的手紧紧地攥着陆小凤的衣襟,用最凶狠的表情和语气道:“难道我不想你么!哼!你这只可恶的小公鸡,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独立行走!哼,我看你就是离不开我,就是离不开我!”

陆小凤:“……”

陆小凤囧了一下,立刻又恶狠狠地道:“是!我就是离不开你,怎么样?今天我就要把你麻辣了再五香,五香了再蒜香,蒜香完再麻辣,麻辣得你兔腿都抬不起来,只能让我抱着你走!”

小谷:“……”

小谷也囧了一下。

这对垃圾话情侣恶狠狠地对视着,然后忽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噗哈哈哈哈的大笑着拥抱在了一起,他们的双眼都亮晶晶的,好似眼睛里只有彼此一样。

笑罢之后,他们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陆小凤哑声道:“现在麻辣好不好?”

小谷闷闷道:“不好。”

陆小凤忍不住道:“等一下,刚才你明明还很接受的样子!”

小谷伸出两只手,啪叽一下打在了陆小凤的脸上。

陆小凤浑身上下,唯一多余的肉就长在脸上,被两只兔爪子啪叽打在了两颊,又挤出一个金鱼嘴来。

小谷冷冷地道:“是我麻辣你,不是你麻辣我。”

陆小凤保持着金鱼嘴,也笑了。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石窟之中却很冷。

这很正常,毕竟是在山体之间,终年晒不到太阳,没有法子储存热量,而且,在一个人精赤的时候,他总是很容易觉得有些冷的。

陆小凤此刻,就觉得有几分冷。

他不仅冷,还觉得疼,他的身上,本就被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用鞭子抽出了很多鲜血淋漓的鞭痕,这石窟的地面又十分的粗糙,石壁之上,也有许多棱角锋利的小石头,他的脊背重重地撞在了这些石头上,又被划出了许多不规则的伤口来。

他现在就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地面上很冰冷,而且一点儿也不干净,他背上的伤口与地面接触,就有一种尖锐的疼痛在绵延。

但他并不在意,他不仅不在意,而且心情还很好,躺在地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嘴里哼起了京城如今最时兴的小曲儿。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就真的很像是一个非常荒唐的浪子。

但小谷是不会陪他一起荒唐的,小谷是一只很爱干净的小兔子。

所以,此时此刻,小谷已化出了原形,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小兔子,雪白雪白、毛茸茸的的一小团,矜持地揣着两只兔兔爪子,端庄地窝在陆小凤的身上。

她真的是一只很严谨的小兔子,要往陆小凤怀里窝,还一定要选他身上最雪白干净的地方,既没有灰尘,也没有血。

但符合这两个要求的地方嘛……

小兔子的尾巴动了动,不满地道:“陆小凤,你这坏东西。”

陆小凤无辜地道:“你非要窝在我关元穴之上的,这可实在是怪不得我。”

小兔子鼻子抽了抽,哼了一声,不肯说话了。

陆小凤又道:“你这爱干净真的是……刚刚怎么不爱干净?你看看你,身上的皮毛早都沾上灰尘了。”

小兔子又道:“哼!”

她还歪过脸去,不肯理会陆小凤。

陆小凤就闷闷地笑了起来。

小兔子往前蹦了两下,又端庄地坐在了陆小凤的胸口上。

她的体型比一个月前的确大了一点点,不过小兔子本来就是小小一只的,就算胖了两斤,也只是从一小滩兔子饼变成了稍微大一点点的兔子饼而已,最多多了两口塞牙缝的分量。

所以,小兔子窝在他胸口上时,也不会有什么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有的只是甜丝丝、暖洋洋。

陆小凤心道:幸好她不是只小猫。

如果她是只小猫的话,那起码也得十几斤吧,如果是只橘猫,那还得更大一圈,那个分量往心口上一坐,心脏都得爆炸。

小兔子就用雪白的小爪爪碰了碰他,问:“你在想什么呢?”

陆小凤就很诚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垂耳兔歪了歪头,道:“我听说,猫妖的脾气,都很骄纵呢。”

陆小凤道:“是么?我是没见过的。”

垂耳兔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你看,那些路上的猫,是多么的恶劣啊!还是肉食动物……嘶,小猫咪变成的妖怪,一定也是非常凶猛、非常恶劣的,你有没有听说,那神侯府的三爷追命,居然娶了一只猫妖!”

陆小凤:“……不,我没听说,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这个的?神侯府的消息,你居然这么清楚?”

小谷横了他一眼,道:“是冷四爷告诉我的呀,你昏迷的时候,我们聊天他告诉我的。”

陆小凤:“……”

冷四爷,冷血……那个野狼一样的男人么?他都没怎么跟陆小凤多说几句话,居然会和小谷相谈甚欢。

交际花陆小凤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原来如此。”

小谷图穷匕见:“所以,你应该觉得很幸运,我是这么温柔、这么可爱的一只小兔子,既不会把你的肋骨压断,也不会骄纵的要你给我剪指甲。”

陆小凤:“……”

可是你会命运般的一抓啊!

一想到这个,他就迅速抱住了软乎乎的兔子饼,不让她有行凶的可能性。

嘴上却道:“是是是,好好好,全世界最好的就是我的兔子精姐姐啦。”

小谷却道:“哼,你也不知道同多少女人说过这话。”

陆小凤立刻就道:“才没有,我可没对任何女孩子说过这话。”

小谷歪着头看他,又伸出雪白色的爪爪在他胸膛上点了点,轻飘飘地道:“那我才不信呢。”

说着,她就从陆小凤的身上跳了下去。

转瞬之间,她又变回了那个莹白如玉一样的白兔美人。

无论是哪一次,陆小凤看到这场景,总是会觉得很奇妙。

小谷把她月白色的外衫穿了起来,又坐在了陆小凤的身边,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在这石窟最昏暗的角落里,一阵来自石窟的风又吹了过来,吹在了那棵月白色的月桂树上,树上的枝和叶都被吹动了起来,发出了一种清脆的声音。

这清脆的声音,绝不是树叶的飒飒声,让人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而陆小凤的心里,也的确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但这感觉不是月桂树带给他的,而是小谷带给他的。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满足,一种安宁的满足。

陆小凤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从来也不提起自己的过去。这江湖上的人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和西门吹雪已认得了好多年。

他并不喜欢提自己的过去,因为他觉得人不应该活在过去的故事之中,他也并不喜欢提起自己的未来,因为他总是觉得,一个人的境遇,本就是难以规划的,即使想好自己应该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买一间怎么样的宅院,也很难完全按照这计划来。

就好像现在,谁能想到,他居然和一只兔子相爱了了。

又有谁能想到,陆小凤竟真的在这只美丽的玉兔精的身边,找到了一种令人平静的满足呢?

陆小凤侧了侧头,看着小谷,然后忽然伸手,勾住了小谷的手。

小谷的手很小,又小又软,但陆小凤的手却是修长有力的。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伸出小拇指,勾住了小谷的小拇指,还摇了摇她的手。

小谷就抿着嘴笑了,双眼亮晶晶的。

陆小凤的双眼也亮晶晶的。

但此时此刻,却不是说话的时候。这石窟里虽然空无一人,但毕竟是霍休的势力范围,霍休在得到这棵月桂树之中,制造了那么多杀人的怪物,处心积虑的要让自己得到长生。

他曾是陆小凤的忘年之交。

但他现在已不是了。

陆小凤问小谷:“你下一步是怎么打算的?”

小谷道:“霍休实在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还有那些吃了桂枝的人……霍休好似会专门挑选那种心性原本就很凶残的人去吃桂枝,一来可以试验,二来也为他充当打手,所以,这些人也不能留。”

吃桂枝,不是死罪。

但吃完桂枝之后,用自己得到的能力去残害无辜的人,却已是死罪了。

小谷已决心铲除这地方。

陆小凤也很同意她的做法。

陆小凤又道:“那这桂枝……不,桂树呢?”

小谷看了一眼这一棵枝叶繁茂的月桂树,叹道:“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找到是谁带走了桂枝,来到了凡间……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陆小凤也帮她思考。

他道:“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凡人偷了桂枝。”

小谷:“……”

小谷娇滴滴、凶巴巴:“废话!”

陆小凤勾唇一笑,捏了捏她的脸。

他道:“所以是内鬼?”

小谷抿着嘴就不说话了。

说实话,她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只是她实在是不愿意去想这是为什么以及……是谁。

她叹道:“那还是先研究研究这棵桂树吧,我才刚来这里不久,只发现了一点端倪。”

陆小凤道:“什么端倪?”

小谷道:“这里的妖气的确浓郁得不像话,不是桂枝本身的妖气,而是另外一个很陌生的妖气,我没有闻到过的,只是和桂树的妖气缠在了一起,难以分辩。”

她一开始来到这里,只是觉得这一棵桂树有点奇怪,和月宫里的那一棵气息不一致,但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围着这树转了好几天之后,她才分清楚了这是两种不同的妖气缠绕在了一起。

陆小凤又不是妖怪,对妖气什么的毫无研究,他托着腮听小谷讲,随口道:“或许这里的地底下还埋着别的妖怪呢,哈哈。”

小谷:“……”

小谷忽然不说话了。

陆小凤道:“……怎么?”

小谷道:“我觉得你说得对。”

她霍地站了起来,朝那一棵月桂树走去,陆小凤也赶紧站了起来,跟在她后头去看那桂树。

桂树很好,生长的也很好,枝叶繁茂。

小谷盯着那桂树看了半晌,忽然蹲在地上开始刨坑。

陆小凤:“……”

陆小凤赶紧把她拉起来,道:“我们先出去,准备一些挖坑用的铲子、铁锹之类的东西,再来挖吧。”

小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小兔子,天生就很擅长挖洞吗?”

陆小凤:“……”

不,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看到一个白兔似得美人忽然蹲在地上开始刨坑真的是蛮奇怪的。

他一下子又笑了,自言自语道:“陪美人喝酒赏月有什么意思,还是陪美人挖坑刨土来的有趣。”

说着,他就也蹲了下来,也用手和小谷一起在地上挖起了坑来。

垃圾话情侣,就要在一起做垃圾事!

陆小凤一向是一个天资卓绝的年轻人的,但很显然,在刨坑这件事上,他却是实在比不得小谷,只见小谷手速飞快,身边就堆起了一阵小山似得土块,陆小凤挖了半天,手指都红了,也就挖了浅浅的一层。

他无奈地撇撇嘴。

忽然,小谷厉声喝道:“起开!”

她整个人如脱兔一般的动了起来,抓起陆小凤就跳到了一边,他们的脚才刚落地,一根月白色的残影就恶狠狠地袭来,陆小凤搂住小谷的腰,整个人冲天掠起,躲过了那残影。

光滑的石壁之上,垂下了很多藤蔓的枝条,陆小凤一只手拉住一根粗的纸条,一只脚点在石壁之上,另一只手搂着小谷,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中,就这样停在了光滑的石壁之上。

此时此刻,二人才看清了地上作祟的那东西,那是一根月白色的树根,想来应当是月桂树的树根,树根刚刚被小谷从地底下刨了出来,看起来心情很是不佳,正在地上如蛇一样的爬行,企图找到打扰它的罪魁祸首。

陆小凤:“……”

小谷:“……”

陆小凤汗颜:“等一下,这月桂树居然这么凶的么?它在月宫里也这么凶?”

小谷无辜地道:“我在月宫之中,又没有企图把它的根刨出来,我怎么知道呢?”

陆小凤撇了撇嘴。

小谷经验不足的结果就是,现在两个人是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地上的树根还在爬行,石窟上头倒是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但是十分陡峭,不太好上去。

倒霉情侣对视一眼,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个脚步声忽然慢慢地响了起来,陆小凤只听了一下,就叹着气道:“是霍休。”

小谷见怪不怪:“很正常,霍休如此迫切的想要长生,自然会经常来看一看他的月桂树咯。”

月桂树根听见了这脚步声,忽然慢慢地退回了地下,蛰伏起来。

霍休的脸就慢慢地自阴影之中显现出来。

他是一个精神头很不错的老头,但也是个老头。

一个老头子,身体机能衰弱的厉害,就算是再老当益壮,那也不过只是一个谎言。英雄迟暮、美人白头,这本就是天底下最悲切的事情。

陆小凤根本无需质问霍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只要看到他看月桂树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他已近乎疯狂。

霍休道:“陆小凤,你居然也来了。”

陆小凤与小谷就挂在石壁上,霍休看不见才怪呢。

陆小凤道:“不巧,我是来了。”

霍休就道:“我在前头看见了银铃的尸首,是你动的手吧?”

原来那个女人的名字就叫银铃。

陆小凤继续干巴巴地道:“不巧,是我动的手。”

霍休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听到这样的事情之后,你想做什么?”

陆小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已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霍休的态度实在是太坦然,坦然得让他心梗。

陆小凤道:“神侯府正在查桂枝怪物杀人的案子,你跑不掉。”

霍休不以为意,道:“真的么,我不信。”

他又踏进了一步。

陆小凤喝道:“霍休,回去,不要靠近!”

电光火石之间,霍休脚下已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霍休的脚,霍休发觉不对,已想运功逃跑,却不想那桂枝的速度快得惊人,又学会了在地底蛰伏,一击致命。

刚刚陆小凤与小谷能逃脱,乃是因为小谷是妖怪,对这东西的反应要更快些,可霍休不是,他也没有纯正的玉兔精伙伴,所以才被这月桂的树根所抓住。

月桂树根抓到了猎物,忽然,整个地底都动了起来,无数树根破土而出,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像是群蛇一样,将霍休死死地缠住。

霍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惊道:“什……什么……?!”

但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那些树根实在是缠得太死,就像是蟒蛇要将猎物生生扼死一般,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缺氧的青紫色,两只眼睛瞪得像是青蛙一样,他死死地瞪着陆小凤,好似在央求陆小凤救他……但一切都来得那么快,下一秒,他脖子上的树根就恶狠狠地勒死了他。

勒死了他,这些月桂的树根,还不满意,继续死死地缠绕在霍休身上。

这个江湖上最富有、最神秘的老头子,死得时候竟是一句话都留不下。

陆小凤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而小谷却盯着另一个地方,她道:“陆小凤,你看。”

陆小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他愣了愣。

月桂树根倾巢出动,将这石窟的地面搅得乱七八糟的,不用他们辛辛苦苦地刨坑,就能看出地底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地底下藏着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人的尸首。

这是一个女人的尸首,这女人虽然被埋在土里,身上满是土屑,但皮肤莹白细腻,头发漆黑,五官姣好,她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一点儿都不黯淡,身上的皮肤也没有出现什么尸斑之类的东西,好似她只是刚刚才睡在这里,死亡的时间没多久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陆小凤刚刚检查过地面上的土,这土层在最近,是绝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的,这女人一定已在这里被埋了很久很久了。

但她却是完全没有腐化的。

小谷盯着那女人,道:“她不是人,她是妖怪。”

陆小凤没有说话。

小谷又道:“……她、我见过她。”

陆小凤道:“她是谁?”

小谷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月宫里见过她的画像,是嫦娥仙子自己所画的画像。”

这个人并不是月宫之中的人,早在小谷刚可以化形的时候,嫦娥仙子就已做出了这个人的画像,却并不挂起,只是收在了一处,很久很久都没再拿出来。

那个时候,小谷还只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小兔子,妖智虽然已开了,但心智却很不成熟,简而言之就是一只智障兔,什么都不懂,对这件事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直到嫦娥仙子去世之后,小谷去整理她的遗物,才发现了这画像,重新打开看了一看。

画像得了嫦娥的一缕妖气,面容竟是如此的鲜活,好似活物一般,但她不会动、也不会笑。小谷将这画中仙收好,重新封存,再没打开过。

此时此刻,她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小谷道:“……画中的人,竟在这里出现了。”

陆小凤道:“难道这是嫦娥仙子的故人?你曾说过,嫦娥是从凡间奔月而去的。”

小谷愣了一下,道:“你说得当然不无道理,只是……”

陆小凤道:“只是?”

小谷道:“上古时期的大妖,绝不可能活这么久,凡间的灵气衰弱实在是太严重,据我所知,嫦娥仙子是最后陨落的一位大妖,而那也是因为月宫中独特的环境。在她死前,所有她曾经的朋友、爱人、亲人,都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也就渐渐的弱了下去。

小谷已不愿再说,因为嫦娥的故事本就是那样的寂寞、那么的悲伤,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吃下西王母的仙药,独自一人飞上月宫,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受到不能离开月宫的诅咒,这些事情,嫦娥从来就没有说过,而凡间的传说,都是些凡人随意臆想出来的东西,是信不得的。

这女人究竟是谁?难道真的是上古时期的大妖,是嫦娥仙子的朋友么?是她将桂枝偷出来的么?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将桂枝偷到凡间来呢?

霍休已经死去,可是谜团不仅没有消失,反倒是越来越多。

这本就是小谷的事情,所以陆小凤问小谷:“现在该怎么办?”

小谷叹气,道:“先从这里出去吧,霍休已死了,他手底下那些无恶不作的人也该先收拾完,至于月桂树下埋着的这个女人的事情,我得去问问凡间的原生妖怪,看看它知不知道什么。”

陆小凤道:“它?”

小谷道:“没错,我来凡间,那可不是白来的,自然也认得了一些妖怪朋友,但其中大部分都只顾着吃吃喝喝,派不上用场啦,唯有一位,智慧非常,只是她常年居于高原之上,行踪不定。”

陆小凤起了兴趣,道:“是什么妖怪呢?”

小谷道:“狐狸精!她叫狐美丽!”

陆小凤:“……”

智慧的狐狸精么?总觉得和印象里的狐狸精形象有点差异啊,而且狐美丽这名儿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一点都不认真起名的样子。

……不过人就是这样,有很多的刻板印象。

他没发表什么想法,只是道:“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吧。”

趁着那些月桂树根还在地上死命地缠着霍休的尸首,陆小凤和小谷就先赶紧溜了,一切等出去之后,再做打算。

桂枝之事,引起了人间的许多祸事,小谷虽不是罪魁祸首,但这件事却毕竟是因为她没能看好桂枝所造成。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先是拜托人间脚程很快的乌鸦精去找高原上寻找狐美丽,她自己留在了京城,和陆小凤一起,帮着神侯府去清缴霍休留下的旧人。

霍休的势力,实在是不小。

他自十年前开始测试桂枝,一开始只弄出了朱定、孙万山这样的残次品,但后来,却选择了一批对他忠心耿耿的死士去测试,这些人加起来,已形成了一股可怕而神秘的江湖势力。

也幸亏是发现的早。

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月,这批人才算是清缴干净。

算算日子,乌鸦精或许也快要回来了,只希望它已成功的找到了狐美丽。

在等着狐美丽到来的这段日子,小谷总算能休息休息了。

又在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好似已快要成为了他陆大少爷的专属。

夏天已快要过去了,淅淅沥沥的秋雨一场接着一场的下了起来,落在京城的石板路上,发出了一种并不规律,却叫人心情很舒畅的声音。

雨滴从屋檐上落下来,被拉长的像是雨线。

天字一号房的窗户仍然是大开的,这陆大少爷,仿佛不开窗不能活似得。

小谷懒洋洋地窝在榻上,身子莹白如玉,好似一只纯洁的小羊羔。

但这只小羊羔又哪里像看上去那样纯洁呢?陆小凤翻身下榻,他紧实的脊背大剌剌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的身上本是没什么伤口的,只是一个月前,无辜被那霍休手下的银铃给用鞭子打了一顿,以至于他的身体之上留下了一些狰狞的伤痕,他自己又不多加注意,时常把伤口弄裂开,如今一个月都过去了,伤口才堪堪结痂,横在他的身体之上,好似一条条狰狞的虫子似得。不仅如此,他的背上,还有很多有棱角的小石头留下的伤痕……这就得全怪小谷了。

但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

陆小凤是个奇怪的人,他在意的事情并不多。

他的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覆盖在他均匀而有力的躯体之上,有点亮晶晶的,像是被泼了一层蜂蜜似得,甜得很。但这一层蜂蜜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浸透了他身上的伤口,让他觉得一阵一阵的钝痛。

他浑然不在意,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水,又回到床榻边上,把软乎乎的小谷搂抱在怀里,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后垂下去去给小谷喂水喝。

这可能就是黏黏糊糊的垃圾话情侣吧。

小谷喝完了水,斜斜地歪在了陆小凤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指绕着陆小凤的头发玩。

陆小凤就笑了,问她道:“好不还玩?”

小谷脸上红扑扑的,眼角也红红的,她忍不住笑了,道:“好玩。”

陆小凤就故意问道:“那是我的头发好玩,还是我的人好玩?”

他这话说得怪腔怪调,又带着一种撒娇一般的笑意。

小谷吃吃地笑,又回过身来搂住了陆小凤,轻轻地道:“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小公鸡。”

她是真的非常喜欢陆小凤,这只神气的小公鸡、小凤凰,简直比她之前遇到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好。

陆小凤的脸颊上就也露出了两个甜蜜的酒窝。

他哑声道:“我也真是太喜欢你了,兔子精姐姐。”

两个人就又抱在了一起,好像永远也不会分开似得。

第二天一早,陆小凤打着哈欠醒来的时候,小谷还在呼呼大睡。

陆小凤就侧过身子,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去戳小谷有些肉嘟嘟的脸,小谷嘟嘟囔囔的说出了一连串口齿不清的话,好像在进行什么兔兔国骂一样,但是却连眼皮子都没睁开。

陆小凤发现,小谷最近变得很嗜睡,本来她也是一只精力充沛的兔来着,可是近一个月来,只要没事的时候,就睡得越来越多,非得睡到日上三竿才会幽幽地睁眼。

是这段时间累着了么?还是兔子本身就是这样的?

陆小凤不是很搞得清楚。

小谷在睡梦之中,还嘟嘟囔囔地凑过来,要抱抱陆小凤,陆小凤从善如流,把自己的小兔子姐姐收入怀中,结果才抱了一小会儿,她又嘟嘟囔囔地把陆小凤推开了。

这是嫌热,陆小凤知道。

她最近好像也变得更怕热了。

陆小凤仰面躺在榻上,也闭上眼睛,开始补一觉,睡不着,又翻身下来,穿好衣裳出去吃早饭;去花满楼的百花楼坐坐,偷听花满楼弹琴;在路上逛了一会儿,看到一只猫,想要上去摸一摸,又想到小兔子对小猫咪的警惕和排斥,于是又缩回了手。

逛吃逛吃,终于逛到了中午,想来小谷应该也是要醒了,他就慢悠悠地往回走。

但今天的小谷一点也不活力满满。

她居然有些有气无力的,饭都吃不下,还干呕了起来。

陆小凤心中一惊,道:“怎么了?”

小谷却不说话。

陆小凤道:“是不是最近追凶,实在累着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小谷扶着太阳穴,皱着眉,慢慢地自桌边站起来,道:“也好……我确实觉得很困倦。”

然后,她一站起来,就软绵绵地晕过去了。

陆小凤一惊,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小谷软绵绵地倒下去,呼吸都有些不稳,眼睛紧紧地闭着,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是生病了?

陆小凤把她抱到了榻上,准备出门去寻大夫。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

……等一等,究竟是该找大夫,还是找兽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