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子双眸微睁——他分明是一副老头外貌,唯独一双眼明亮异常,居然还透出几分少年气。
听完余青瑭的自首,他哈哈大笑,拍着大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忍不住摇头:“可惜!”
余青瑭眼巴巴问他:“可惜什么?”
天玑子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可惜你这天外飞男落地的时候我没算到,不然就该把你也捡回来,跟叶辰焱一块养大,那可天天都有好戏看咯!”
余青瑭试图纠正:“天外飞星。”
“哎呀,随便随便。”天玑子笑容满面,“如今咱们俩也算说开了,你还有什么所求,可以直说。”
“咳。”余青瑭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我的事,能不能先不告诉叶辰焱?”
天玑子满口答应:“当然!”
余青瑭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谈拢了,他震惊睁大眼,准备好的后续台词卡了壳。
天玑子笑得狡黠:“嘿嘿,这小子打小就嚣张,可算有人能治治他了。”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保证隔岸观火,绝不帮忙。”
他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余青瑭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他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啊?”
“当然。”天玑子笑得慈祥,“哎呀,可惜你早有师承,我也是难得遇到这么对我胃口的好苗子,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余青瑭不确定他这是不是夸奖。
“不过……”天玑子捋了捋胡须,“也得有个期限。”
“我与他好歹师徒一场,也不能帮你瞒他一辈子。”
“这不用!”余青瑭飞快回答,“只要瞒到金丹大比之后就好!”
天玑子惊奇:“为何?”
他略一琢磨,有了猜测,“难道是因为他说,金丹大比之后送你回去?”
天玑子连连摇头,帮余青瑭出主意,“可这也不够安全。”
他说起叶辰焱的坏话一点也不嘴软,“我这徒弟打小睚眦必报,他要是知道你这般戏耍他,尤其是还联合了我……别说金州了,天涯海角都得追去。”
余青瑭却神色笃定:“没事,到金丹大比就够了!”
天玑子十分感兴趣:“为何啊?”
“实不相瞒。”余青瑭诚恳开口,“我也知道,用一个谎圆一个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我怕他打我。”
天玑子摸着胡须:“唔……那金丹大比之后就不怕了?”
“如今我和他,都是金丹初期。”余青瑭顿了顿,“当然啊,我知道你们大宗门的金丹和我们的金丹是不一样的。”
“我们是好不容易在这个年纪金丹,你们让年轻一辈尽量停留在金丹沉淀,等古学府境开启,好让他们进去在里面寻找机缘。”
“没错。”天玑子微微点头,“压得越狠,飞得越高,这叫厚积薄发。”
余青瑭胜券在握:“等金丹大比结束,从古学府境里出来,叶辰焱怎么都会结婴了。”
“但我不一样,我这纸糊的金丹,多半还得卡卡。”
“到时候,我就跟他说实话。”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他前半生修炼那么顺利,多半是因为剧情需要他在遇到龙傲天的时候是金丹。
往后可没他的事了,这限时的天才buff,估计也有回收了。
“既然如此,你二人的实力差距,又要拉得更开。”天玑子不解其意,“那岂不是你更危险?何来安全一说?”
余青瑭意味深长:“那可是叶辰焱。”
天玑子似懂非懂:“详细说说。”
余青瑭向他解释:“如果我是什么出窍期、化神期的大能,那叶辰焱就算拼了命,也不会吃这个亏。”
天玑子附和点头:“自然,那小子多少有点脾气。”
余青瑭接着往下说:“但如果他是元婴,我还在金丹……”
“哦?”天玑子若有所思。
余青瑭笃定地一拍手:“他就不会打我!”
龙傲天守则——只有越级挑战,没有等级碾压!他要是仗着修为高打他,多丢龙傲天的脸啊!
天玑子眯着眼翻了个身,往嘴里倒了口酒,咂摸着个中滋味,忍不住笑了一声:“哈,有意思。”
“这计划乍一看漏洞百出,荒唐至极……但我偏偏觉得极为可行。”
“对吧!”余青瑭眼睛一亮,“只要我比他弱,再态度好点诚恳道歉,他肯定不能打我!”
“哈哈!”天玑子又大笑起来,晃着手中的酒葫芦,“寻常人遇见困境,想的是强大自身,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他严重光芒闪烁,“若来日他为天骄,我为蝼蚁,他自然视我如无物……妙极、妙极!”
“我倒觉得你像是我随便峰亲传弟子了。”
余青瑭自己都觉得自己今天发挥得不错,接着说:“那能不能还请你帮个忙?”
“你先说。”天玑子十分有兴趣,“我听听。”
余青瑭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可能,我确实把他的至尊命数撞歪了一点,所以原本一些该给他的机缘,稀里糊涂到我这来了。”
“方便还的东西我都还给他了,但是李师叔给的金剑,我抠不出来,你有办法弄出来吗?”
天玑子讶异挑眉:“连这你也想还他?”
他眸光微闪,笑着问他,“你既然怕他打你,想必也十分怕死,这金剑可是护命的宝贝。”
“再好的宝贝,那也是人家的,不能拿。”余青瑭捂着心脏,“我这个人,内心脆弱,明知是人家的还抢占了……到我入土那天都得惦记着。”
天玑子细细打量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这些话有几分真心。
他遗憾地摇摇头:“可惜,没什么办法。”
“啊?”余青瑭有些失落,“你也没办法?”
“你想啊。”天玑子讲得头头是道,“这种秘术显然是长辈为了保护小辈,怕他意外身亡而创造的。”
“要是能随便转嫁,到时候坏人一看,哟,归一宗的护体金剑不错,我也想要一个,这就把你的抢走了。”
天玑子双手一拍,“岂不是给他人做嫁衣?这自然是跟灵魂绑定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余青瑭沧桑蹲在原地,“那这下可怎么办?”
“无妨。”天玑子满不在乎挥了挥手,“回头再帮他寻些保命的宝贝就好了,你也不必太介怀,命数千变万化,还没到手就是无主之物,算不得抢。”
余青瑭:“……”
明明是我薅了他徒弟的机缘,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天玑子朝他举起酒葫芦:“喝一杯?”
“啊不必了。”余青瑭挪到了窗口,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前辈我先走了。”
天玑子叫住他:“等等。”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扔给余青瑭。
余青瑭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修者是不是人人都修炼了“百分百接抛物”的秘术,反正他每次接东西都还是心惊胆战。
一块简单的玉牌上刻着两行字——别鹤门余青瑭,金丹前期。
余青瑭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天玑子又爬回了自己榻上,翘起了腿:“你这具肉身算是在这大世界土生土长,但魂却非此界之魂。”
“这金丹大比好歹要争个高低,届时四书学院会祭出法宝‘飞仙榜’,进入古学府境的金丹修士都会给排个名。”
余青瑭知道这东西,飞仙榜一开始是按照修为高低排序,但要是单挑赢了,就会交换双方的排名,还挺智能。
“就像当初万仙阁前‘万物通鉴’照不出你的魂,辨不了你是男是女。”天玑子笑得高深莫测,“这‘飞仙榜’也搜不到你的魂,排不了你的名。”
余青瑭震惊:“当、当初的事你也知道啊?”
“自然。”天玑子一副世外高人模样,“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多半也知道。”
“你带上这玉牌,玉牌上的字自会出现在‘飞仙榜’上,避免被人看出端倪。”
他顿了顿,“就是只能排在最后。”
余青瑭倒是毫不在意当倒数第一,他感激地双手合十:“多谢前辈!最后就最后,我没事的!”
“我想也没事。”天玑子笑得直率,“毕竟你这点实力,本来大概也就排倒数第一。”
余青瑭:“……”
你诚实得很伤人啊前辈!
他抱拳行礼,撩了撩袍子就要从窗口爬出去,天玑子又叫:“再等等!”
余青瑭又回过头:“还有?”
“差点忘了。”天玑子指了指那玉牌,“上头的字是我刻上去的,你要是突破到了中期、后期,记得改字。”
“好歹是个金丹,点石术还是会的吧?”
余青瑭赶紧点头:“会的!”
他又转身爬窗,天玑子撑着下巴开口:“哎。”
余青瑭挂在窗上回头:“又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你为什么爬窗?”天玑子饶有兴致地看他,“你不是走门进来的吗?”
余青瑭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屁股底下的窗框,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
怎么说啊?总不能说是因为做贼心虚,所以特地选了个比较符合身份的退场方式吧?
“咳。”余青瑭努力显得理直气壮,抱拳,“偶尔也要,不走寻常路,告辞!”
他还是从窗口翻了出去。
天玑子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余青瑭溜得飞快。
仰头喝了口酒,天玑子懒洋洋开口:“下不下来?不下来今夜我可闭门谢客了啊。”
一道黑影落在窗前,叶辰焱靠着窗框,故作轻松:“我半夜听到动静,当有不长眼的贼进了随便峰才出来看看。”
“哼。”天玑子哼笑一声,“你继续编。”
“他半夜找你做什么?”叶辰焱背对着窗户,“你没胡说八道些什么吧?”
“我答应了他不说。”天玑子咂摸了下嘴,“但只答应了前半部分不说。”
叶辰焱竖起了耳朵:“后半部分呢?”
“哎哟,我这上了年纪,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这骨头硬的哟——”天玑子摆起了谱,“有没有体贴入微的好徒儿,给我捏捏啊?”
叶辰焱缓缓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露出笑脸:“好。”
他也从窗户翻身进去。
天玑子觉得好笑:“你怎么也走窗?”
“管得着吗你?”叶辰焱伸手按住他的腿,“你是知道我在外面,才故意设下屏障,让我什么都听不见的吧?”
“偷听墙角也是技术活,你得神不知鬼不觉。”天玑子苦口婆心,“我都发现你在了,不制止一下,那不是放水太过了嘛!”
叶辰焱眉头紧拧,催促道:“那他到底说什么了?”
天玑子哼笑一声:“他察觉了自己似乎影响了你的机缘,所以来问我,怎么把那金剑还你。”
叶辰焱手上用力:“你怎么说?”
“我说不行。”天玑子撑着脑袋,“当然了,也不是真的不行,你如果当真想让他还……”
叶辰焱扔开他的腿:“不需要。”
天玑子笑得狡黠:“真不要?我瞧他是真心想还,你……”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叶辰焱双手环胸,“若我真是天生至尊,所谓外物不过锦上添花,有没有,都不妨碍我当天下第一。”
“倘若我离了这些东西就一事无成,那我也不过如此。”
他站起身,动作潇洒从窗口翻出。
“哎回来!”天玑子气得用鞋子扔他,“臭小子话没说完呢!”
作者有话要说:
金剑:我不是你们男人谈情说爱的工具!请给我护命法宝应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