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绍行虽说心里惦记过老二两口子,不过这会儿他还真不是以为老二不来家里的事儿。

“村小学田老师跟刘老师都考上了大学,年后就走。”叶绍行说完,重重叹气。

他不是埋怨人家,毕竟人家去念大学也是为了更好的前途。

他主要是为难。

之前时候,村小学六个年级刚好有六个老师。平时张福跟他兼着校长的职位。

学校里事儿不多,校长也就是个闲差。但老师不一样,一个年级的学生们就指望着一个老师呢。

张喜凤一听这事儿,她是没辙。

宁宛倒是有了个临时主意,“爸,缺几年级的老师?实在是不行,我可以顶一段时间。到时候问上边的领导申请申请,麻烦领导给调过来新老师。”

“一年级二年级的人数不多的话,可以先融合成一个大班级,我一起带着。等新老师来了,我再撤出来。”

“上边问的时候,就说我是义务帮忙,这样村子里的人也不会眼红说闲话。”

这年头,乡村小学的老师也是个美差,每个月都有工资拿,吃公家饭的,所以不是什么人都能当。

叶绍行连连点头,脸上也算是有了笑模样。

“小婉,你这可是帮了村里大忙了!”

“我这就去跟你张叔说说去,他还在为这事儿发愁那。”

说完这话,叶绍行转身就走。走出去几步之后,他又回头,“小婉,具体的等我回来商量,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

“知道了爸。”宁宛应声,跟张喜凤站在一起。

张喜凤乐呵呵道:“婉儿你可真是厉害,就没你不会的事儿。能被你教的学生,那都得是他们祖坟冒青烟儿。”

“妈,没那么夸张啊。”宁宛被张喜凤的表情逗笑。

大门口一个年轻身影跑进来,“张大姑,你在家就好了。”

张大姑这称呼对于宁宛来说属实生疏,来人她也没什么印象。

张喜凤倒是一下就认出了来人,不过她并不是来人的亲戚。

当初她没结婚时候住在石桥村,这人就是石桥村村民。

村子里的人喜欢论辈分儿称呼,她是张家闺女,小一辈儿的人都会喊张大姑。

“小六,你咋来了?”张喜凤意外地问,心里有种不祥预感。

像是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登门,指定是有事儿。

果不其然,被称为小六的人叹了口气,苦着一张脸道:“张大姑,我是来帮忙送信的,就张老栓家里没了,让你去吊孝。”

“张老栓家?那个村西头梧桐树边上那户?”张喜凤诧异地问。

这大过年的死了人,心里真是不得劲儿。

小六立即应声,“是是,就是他家。张大姑啊,你想着过去一趟啊。我那什么,还得去别人家送信儿,走啦!”

丢下这话,小六立即转身就跑。

张喜凤啧了声,微蹙眉,“人这一辈子活着叫啥呀,说没就没了。婉儿你不知道,我那二大爷这辈子没享过福,是个苦命的呦。”

宁宛也有些同情,不过她记忆里压根儿就没那么个人,伤感是不存在的。

“妈,那去吊孝的话,带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去?”宁宛问。

石桥村在隔壁村,走着也能很快就到。

张喜凤想都没想,直接回:“明儿大年三十,今儿就去,带上一刀纸,一块帐子就行了。”

一刀纸的话,宁宛理解,帐子是什么?

“妈,什么是帐子?”

“就做衣裳的布,我记得咱家还有两块不太好的料子是不?拿那样的就行。咱家跟他们家没多少礼,结婚生孩子都没通知过。”

也就当年张喜凤的爹妈没了,张老栓家去吊过孝。

宁宛知道张喜凤现在做事相当有分寸,也就按照张喜凤说的去找了布料。

准备齐全,张喜凤自行离开家门。

才出门口,张喜凤就遇到了大刚妈。

“喜凤姐,你也是去石桥村不?”

大刚妈上来热络地打招呼,跟张喜凤并肩。

瞅了瞅她胳膊下夹着的帐子跟手里拎着的草纸,张喜凤挑眉,“你家跟他们家也有礼?”

“有,我们这一辈儿没有,上一辈儿的有。天冷路滑,我婆婆年纪大了,怕她摔着,我就代替了。”

大刚妈回应着,也开始感慨这人活一辈子不知道活的什么劲儿。

俩人边聊边走,没多久就到了石桥村村西边的梧桐树边。

大刚妈杵了杵张喜凤的胳膊,“喜凤姐,咱开始哭吧?”

张喜凤点头,秒变脸,张嘴就带着哭腔,“我的个二大爷呀!你怎么就走了……二大爷耶~我的个二大爷……”

大刚妈一愣,随后立即跟着哭:“呜呜,二大爷,二大爷……”

张老栓家管事儿的听见院子外又传来动静,赶紧跑出来迎。

听清楚张喜凤跟大刚妈的哭声,管事儿的眼睛一瞪嘴一张,小碎步跑的那叫一个溜。

“错了错了,他张大姑,哭错了。二大爷还在,二大娘没了。”

张喜凤:诶?

大刚妈:啊?

张喜凤擦擦飘泪的眼睛,又醒了一把鼻子,“那啥,小六送信儿说二大爷……”

话没说完,张喜凤的脑海里闪现出小六去送信儿的画面:“二大爷家里没了。”

哦,少听了一个字。

大刚妈则是从头到尾就没见小六,是她婆婆没叮嘱明白男的死了还是女的死了,只告诉她来张老栓家。

刚听见张喜凤哭,她也就随着一起了。

“咳,误会误会。”张喜凤淡定说完,脸一拉,呈现出哭像,“二大娘呀,你怎么就这么走喽……我滴个二大娘呀,我苦命的二大娘……”

大刚妈也赶紧跟上,捂着嘴开始哭:“二大娘呀,二大娘……”

管事儿的在旁边跟着,“对,这回哭的对。”

三个人一起进了院子,紧接着,院子里也传来了抑扬顿挫的哭声。

……

次日上午。

叶绍行带着仨儿子给宁知渔那边拉过去了电线,也安装了灯泡。

收拾差不多的时候,叶爱军跟李桂芝竟然带着孩子来了。

叶爱军骑着自行车,李桂芝坐后座,俩孩子挤在前面的大梁上,带来的年礼挂满了车把。

叶绍行等人才从宁知渔那边回来,就瞧见了停在门口的老二一家。

“咦?二哥二嫂来了。”叶亮最先开口,笑着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