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芳也不瞒着,她边说边往厨房走,“还不是我那烦人的老娘,到年底就来找茬儿。她在家过不舒坦,就不想让老叶家过舒坦喽。”
宁宛一愣,头一回听牛金芳说起她娘家。
朱翠红也有些懵,也觉得不可思议。
大过年的故意登门找麻烦,这是人能办出来的事儿吗?
“妈,我的妈耶,找事儿的孙老婆子要来了。”
牛金芳掀开厨房的棉布帘子喊了一嗓子。
张喜凤听见动静下意识地回了句,“啥婆子?谁找事儿?”
这会儿她正跟叶超学做饭那,一时没转过弯儿。
“我娘,还有牛三宝要来!”牛金芳解释,“我把我那屋箱子里的东西先放你那屋成不?我怕她来了给我穿走。”
张喜凤一回头,看见牛金芳那身破烂打扮。
她的眼皮一跳,“完蛋玩意儿,你娘家娘要来?”
“嗯!”
张喜凤深吸一口气,想起牛金芳的娘,她就狂躁。
牛金芳的娘家是十方院东边孙庄的,跟十方院隔着俩村子。
当初牛金芳的妈孙桂花一心想跟老叶家结成亲家,不为别的,就冲着叶绍行是大队长的身份。
那会儿老叶家四儿子都没成家,老二老三不算大,都不到结婚年龄,叶亮甚至刚刚一岁。
孙桂花就故意带着俩闺女来十方院算计叶爱国。
据说当时是傍晚,趁着叶爱国去河里洗澡的时候,孙桂花叫牛金芳跟牛银芳故意跑河里去,然后她再来个撞个正着,把事儿坐实。
牛银芳脸皮薄,临时掉链子。牛金芳也打退堂鼓,结果被孙桂花强行推河里去了。
最后跟孙桂花计划的差不多,牛金芳湿了身,跟河里洗澡的叶爱国撞上。
孙桂花及时出现作证,硬是要让叶爱国对她闺女负责。
这事儿闹到老叶家,张喜凤一看就知道是被算计了。
可惜事儿发生了,孙桂花死咬着不放,再加上叶爱国还跟牛金芳看对了眼儿。
张喜凤最后勉强答应,同时提出条件:进老叶家的门儿成,请酒席的钱必须孙桂花出。
她受了窝囊气不捞点儿好处,心里那坎儿过不去。
孙桂花想着攀上了老叶家,将来有的是机会往回敛,也就勉勉强应下,急头白脸地出了三桌酒席钱。
不过吧,孙桂花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张喜凤竟然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的多。
十多年了,她每次来打秋风都失败,老叶家一个芝麻粒都没被她抠到手过。
换做是普通人每次打秋风打不到还惹一顿骂,早就不会再登门。
孙桂花却是脑思路清奇,“越挫越勇”,每次过年不给老叶家添点儿堵,她心里就不舒坦。
今儿是又到日子了,按照惯例,吃中午饭之前,人必定能到。
“去去去,把东西收我屋。”
张喜凤应声,也紧跟着出了厨房。
叶超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老叶家人这会儿就剩下他们几个。
叶绍行去了张福家帮忙修门去了。
两位老爷子带着朱何君跟宁简舟去了牛棚。
叶爱国带着做好的炸货去了石桥村给张来福送去。
叶秀娟带着新收的小跟班儿叶丽丽也一早就出了门。
叶亮是被叶绍行带走同样去了张福家里。
一时半会儿的,那些出去的人暂时都回不来。于是叶超在得知牛金芳娘家人会来,一直警惕着外面动静。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砍柴刀,走过去拿手里磨了磨。
院子里。
牛金芳把他们一家三口差不多的衣裳都收进包袱,放去了张喜凤那屋。
东屋木箱里还剩下几件之前的旧衣裳,都开了线,没缝补,而且那些衣裳洗的次数多了,一拽就破扣子都了没劲儿,已经没了缝补价值。
“哎,可真烦人,还没来,就折腾死咱了。”牛金芳抱怨了句。
张喜凤撇撇嘴,“我先把丑话说前面,你娘要是再过分,我指定还用扫帚把她呼走。”
牛金芳赶紧应声,“呼呼,不用给我面子。”
要不是因为那是娘家妈,她也想呼。
宁宛站在旁边,她的肚子大了,而且比单胎孕妇的大好几圈,就算有老祖宗护着,也不能随随便便参与打架斗殴。
“妈,之前都是怎么打发走的?这样的情况,最好想个办法杜绝后患。”
张喜凤看向宁宛,又瞧了瞧宁宛的肚子。
“能咋办?之前都是我用扫帚赶走。你是不知道啊婉儿,那个孙桂花就是个癞皮狗,赶跑了还来,脸皮厚的要命。”
说着话,张喜凤抓住宁宛的胳膊,“婉儿,待会儿真来了,你在屋里待着就成,我跟你嫂子去对付。”
她让宁宛坐好,然后收回手挽了挽袖口,“反正别想在我这里抠搜一个子儿,呸!”
牛金芳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感觉小腹有些坠的慌,不过没当回事。
“对,弟妹,你跟翠红在屋里就成。”牛金芳也附和着说了句。
就在此时,大门口进来了一个满脸煞气的老婆子。
老婆子穿着黑灰色的棉袄棉裤,棉裤的裤腿用布条缠紧绑在腿上,裤型有些像萝卜。
她领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孩子穿着看不清原色的棉袄棉裤,棉鞋像是大人的,应该是长时间走路鞋尖往上翘起,看着有些滑稽。
还没进门时候,孙桂花就闻到了肉味儿。
进了门,肉味儿更浓,她眯了眯眼,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奶,我想吃肉,吃白面馍。”牛三宝舔着脸说了句,两条黄鼻涕顺着鼻孔流出来。
他吸溜一下,又抽了回去。
孙桂花朝着厨房瞧了一眼,又往堂屋看了看。
厨房只有个棉布帘子当着,看不清楚里面的人。
堂屋除了屋门,还有窗子。透过窗子的明纸,能看见有人影在动。
孙桂花拉着牛三宝,亲切道:“乖孙等等,奶这就给你要去。”
“嗯!”牛三宝最信孙桂花的话。不管他想吃什么,只要问孙桂花开口,孙桂花应下,保证能给他准备好。
实在是不给,他就躺地上撒泼打滚儿,准能得到。
孙桂花不知道牛三宝的心思,她故意清了清嗓子。
“咳,出来个喘气儿的呀!来客了,不知道接!”
这一嗓子喊出来,堂屋里张喜凤一口气憋心头,冲出来就吵吵。
“喊啥喊,啥客不客?空着手登门也叫客?寒颤不寒颤?!”
她说着话,牛金芳也从屋里走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句妈,然后准备领着人去东屋。
孙桂花看见牛金芳的打扮,蹙了蹙眉。
这穿的是啥?还不如她身上的衣裳好。
她这可是挑了家里最破的衣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