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契约,本王不记得的,自然不作数。兵器既然已经送来了,就不能取走,南方是本王的领地,沈家人来也得和我打声招呼,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来。”

崔兰溪复又躺下,借着被子里的余温暖暖身子,此刻缩成一团,微微闭上了眼睛。

阿笛发现他变了,现在完全是另外一个男人,一点从前的影子也没有。

也许他天生就是这样薄情。

她步入天井,吩咐所有人:“去把..........大门打开。”

侍卫散去,秦陆留下,她低声吩咐:“公子饿了.........你去烧水给他沐浴.........我去准备晚饭..........”

秦陆往后厨先去,她撸起袖管,在墙角拔了几棵葱和蒜,上东厢房取出一袋面粉,她笨拙的身影在天井里走来走去,还亲自舀起一桶井水,崔兰溪侧身躺在西屋,恰好能看见她所有动作。

难道她真的是个男人,挺着大肚子也不当一回事,干活比男人还麻利...........他如是想着,拢紧身上的被子,嗅得满鼻子的芳香,仔细一回忆,对了,他最喜欢这个味道了。

他一直在找的,是阿笛身上的味道。

秦陆烧了水,过来请王爷沐浴,叫了几遍,王爷迷迷瞪瞪的,不愿起床,一声臭烘烘,居然也能睡着,秦陆不知王爷是怎么了,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昨夜到底睡了几个女子?

“王爷,属下伺候您模样更衣,这副样子,夫人说了,您不洗澡,就不给你吃晚饭。”

崔兰溪倏忽一下,张大了眼珠子:“夫人去给本王做饭了?晚饭吃什么菜?”

秦陆笑答:“好像吃疙瘩汤,天气冷起来,吃点热乎的比较好。”

疙瘩汤啊,他好久没吃了,极不情愿地爬起身来,身上遍布淤泥,床单与被罩都染脏了,一股泥腥气。

“去,把这些换了新的来。”

崔兰溪吩咐。

秦陆点点头,上隔壁把正在熬药的婆婆叫过来换被罩和单子,他亲自伺候王爷沐浴更衣,二人从浴房徐徐走出来时,阿笛端着一个银制的托盘,盘中一盆疙瘩汤,汤面漂浮着两根青菜,一把芹菜叶碎,还有一碟辣子油,她缓步从他面前走过,他双手插袖,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跟着疙瘩汤的香味走过去。

秦陆觉得王爷的模样有点想闻着肉香的狗,恬不知耻。

方才还闹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这会又安详地共处一室,阿笛给他舀了一碗疙瘩汤,顺手浇了点辣子油,崔兰溪不悦道:“本王不吃辣子。”

“这个..........不辣..........是甜的。”

阿笛用了指天椒来榨油,不辣才怪。

崔兰溪狐疑地舀起一勺,搁鼻子底下都冲人,不知喝下去会如何,腹中又饿了一日,实在忍不住,一口包入嘴里,还没吃出什么味道,鼻孔先被呛出来鼻水。

“辣死了。”

他一口吐出来。

阿笛笑道:“我吃着可..........甜了.........公子吃不惯就算了.........”

“厨房可还有别的吃的?”

“没了。”

他知这是故意气自己,眼珠子提溜着,提议:“阿笛,不如你别走了,在我府上好好做饭,本王一定不亏待你。”

“哦..........公子的不亏待是..........什么意思?”

她问。

“府上金银珠宝你随意挑,钱财你随意花,对了,本王保证,不纳妾,你看如何?”

“就这样?”

阿笛反问他。

他一头雾水,不知她什么意思。

“公子请个.........厨娘来.........也不差我一个人........不如放我回家...........咱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本王赠你的玉簪你怎么不戴了?那可是我的宝贝。”

话锋一转,崔兰溪有意调虎离山。

阿笛答:“丢了。”

“丢了?!”

崔兰溪顿时炸了毛,头发都竖起来了。

“阿笛,那可是本王的生母留给我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丢了?丢哪了?”

她云淡风轻道:“那日你气我.........被我丢后院的茅房了........”

“哪日我气你了?”

“就那回,你睡了两个婢子那一天。”

睡婢子一事他可是真的冤枉,压根没发生过的事情,怎可赖他头上。

阿笛埋头吃疙瘩汤,辣子油辣的她浑身舒爽,一整日的憋屈都散开来,只觉面前一阵风过,公子拄着拐杖起身,出去了。

崔兰溪带着秦陆打着灯笼去茅房找玉簪。

府上就这一个茅房,每日几十口人都在此如厕,茅坑里满满当当,落下去什么东西,很难再挖上来。

秦陆不想下这么臭的茅坑,捂住鼻子说:“王爷,要不咱别找了,这东西有那么值钱?”

崔兰溪说:“这是本王的生母留下的东西,怎样都得找到。”

秦陆说:“不如多派几个人给我,我穿上皮衣,这就下去。”

崔兰溪允了。

几个侍卫穿上连身的皮衣,皮衣不透水,是府上特制的,他们拿长勺子把粪便捞上来倒入桶里,一人在桶中摸索,如此反复,直到找出玉簪为止。

府上臭气熏天,吸引来一大批的苍蝇蚊子,附近的人不堪其扰,能躲的都躲远远的,不能躲的,关门闭户,不敢再出来。

阿笛吃饱了肚子,上后院看了一眼,崔兰溪很在乎那支簪子,一日没吃饭也不觉得饿,神色焦急,候在茅房门口,她无奈一笑,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睡到后半夜,不知是几更天,府上的臭味已经消散一些,清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她如今肚子大了,夜里翻身困难,一想翻身就会醒,这会正想翻个身,身上压下来一个人,这人很重,气息粗。

她陡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崔兰溪满面疲倦,带着怒气质问她:“你胆敢骗本王,簪子压根不在茅房。”

“对..........簪子不在.........”

她答。

“快说,玉簪在何处?本王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赠给你!”

他很生气,生气她欺骗自己,还生气当初自己被猪油蒙了心,送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一个丑八怪。

阿笛推开他,坐起身,穿了鞋,下床走向橱柜,柜子深处,取出一个包裹,一层层打开,布面上躺着一支碧玉簪。

崔兰溪一把夺过这个东西,宝贝失而复得,他如释重负,埋怨道:“你若是真丢了,本王决计不饶了你。”

她把窗户缝开大了些,吹着凉风,说:“公子.........把簪子取回去.........把我的玉笛.........还我..........”

崔兰溪把玉簪重新包裹起来,取下腰上玉笛递过去,她伸手接住时,玉笛还没碰到手指头,他好像反悔了,突然又收回去。

“玉笛还你可以,你要留下来。”

“做什么..........厨娘?”

她讽刺道。

崔兰溪把两样东西收好,扭身往她的床一躺,睡在她睡过的地方给自己盖紧了被子,伸手拍拍身侧的空位:“你要给本王暖床,可不仅仅做厨娘,你还是暖床的丫鬟。”

厨娘?丫鬟?

她的地位下降这么多了?

她走过去躺好,这厮侧身抱紧她,勒的她喘不过气。

不知公子的失忆症何时能好,还是一辈子都这样了,阿笛心底已是累极,酸酸的,只想找个人哭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