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完所有的药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

走廊上匆匆走过不少拿外卖的身影。

十安扶着方熙年刚走出电梯,在大厅里就迎面撞见了腿上同样缠着绷带的季怀新。

被逮个正着,十安下意识地缩到方熙年背后,试图借由他一米八的身高让自己成为隐形人。

季怀新看着眼前欲盖弥彰的女人,当即冷呵了一声:“哟,饭票?想溜?”

十安眼见躲不开了,干巴巴地笑着从方熙年身后走了出来,装作刚好巧遇一样:“季医生,好巧啊,你也来看病。”

季怀新漫不经心地扫过被她当做挡箭牌的男人,不轻不重地应着:“嗯?不然我来这里吃饭啊。”

吃饭两个字被他咬字尤其清晰,十安心里一咯噔,就知道他没那么对付。

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撒谎的可能性,但身旁方熙年并没有给她思考时间。

方熙年和煦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问十安:“这位是?”

十安啊了一声,才想起这茬,忙不迭地跟给两人介绍,“方熙年,我老板。这位是季医生,我……”

“我是她的债主。”话未说完,季怀新便插嘴自我介绍道。

说完,洋洋得意地看着十安和她抱着的胳膊。

方熙年轻飘飘地扫了十安一眼,没有因为她的胡乱介绍而生气,只是在触到季怀新的目光后,越发变得阴冷。

沉吟片刻,他才勾起冷冷的笑意,问道:“巧了,我也是她债主,不知道十安欠了你什么,索性都是还债,不如我一并还了算了。”

季怀新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毫不示弱的方熙年从容不迫地对上他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来他此时是什么情绪。

两人身高差不多,在气势上谁也不输谁。

再往下看,谁也没有比谁好,脚上也都缠着两条绷带,四舍五入也算是半个残疾人了。

季怀新嗤笑出声,视线落在十安脸上:“所以,跟你在一起的男人,都逃不过成为残疾人的命运?你到底是什么魔鬼。”

被嘲讽了。

十安一脸愤怒,“管我什么事,还不是你们自己不小心。”

季怀新扬了扬自己打着绷带的腿,一脸问号。

十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都赔钱了,你就不能停消停一会儿?”

显然季怀新没打算放过她,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脑袋,似乎没在意方熙年的打量,不客气地笑着说:“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还要撑着病体来换纱布,我多惨一人。被人放鸽子就算了,有的人做错了事还死不承认。”

说着说着,他居然还装可怜地抽泣了两声。

十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戏精臭不要脸,佯装羞愧地皱着眉,“我今天真有事,要不我给你点外卖。”

方熙年还头一次见她态度如此好,忍不住睇了她一眼。

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再在医院待一会儿,我的伤口应该就要愈合了,可以直接去拆线了。”

噗……

十安成功被方熙年带偏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他的脚一眼,顿时明白过来他在提醒自己应该走了。

一看时间,是挺晚了,她怎么着也该送方熙年回公司的。

这么想着,十安面对季怀新的表情更为难了,“实在不好意思啊季医生,我今天真的有事,我明天再来找你……”

“明天?也行,不过我刚得知了一件好消息,看来你是不想听了。”季怀新摆摆手,一副你不听会抱憾终身的杨脑子。

十安听出了弦外之音,心里一咯噔。

当然是好消息更重要,思忖片刻,十安立即赔笑看着方熙年,“要不你再等我一会,我跟季医生说一会话,很快就结束。”

方熙年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没开口,但看十安的眸光充满了阴霾。

他没说话,十安也就没动,就这样两人僵持了两秒。

半晌,他才吐出话来:“随便你。”

这傲娇的语气,明显是生气了。

不过十安担心是手术的消息,也顾不得其他了,只看了他一眼便拉着季怀新在角落说话。

-

跟十安想的差不多,手术方案终于定下来了。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时,十安一时还没有反应,懵懵地看着季怀新一开一合的嘴。

“接下来我们会对病人整个身体做一个检查,没问题后手术会尽快安排。”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一激动,人已经冲上去抱住了季怀新,“你没骗我吧?”

唐三金的事情拖太久了,这些年她一直等啊,等啊,终于等到曙光快要降临了。

她怎么能不高兴?

“没、我怎么可能骗你。”忽然被人占了便宜的季怀新也懵了,号称毒舌的他头一次结巴了。

但馨香和柔软的触感不过刹那瞬间,就消失了。

十安轻轻推开了他,还有一点语无伦次,催问着:“那什么时候能检查完?”

季怀新摩挲着指尖方才的碰触,心里多了一层失落,但专业的医生涵养让他很快找回了理智,神情严肃了许多。

“按照计划,做完所有的检查应该是下周了,所以手术日期暂定在了下周六。”

十安连连点头,心中的喜悦还在**漾。

虽然手术还没有开始,虽然唐三金还没有醒过来,但是这么多年,也算有了一个好消息。

季怀新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对手术担忧,忍不住同情心泛滥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什么好担心的,参与这次手术的都是资深的植物人专家,方案也是在我们慎重的商议下决定的,手术肯定有风险,但我们会尽所能地救你父亲……”

季怀新说了什么,方熙年一句话都没听见。

但他的目光一直不错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十安那么开心的样子,原来她开心起来更像个小孩。

想着她有好事情发生,他的嘴角也跟着扬了扬。

不过,随便抱人的毛病可不好。

想到这里,方熙年脸上的笑意渐收,随之而来的是满脸的阴霾。

他再次看向两人,那个男人居然揉了揉她的脑袋,而她也只是甜甜的笑着,也没有为男人无理的行为做出动作。

仿佛,她默认了他的宠溺。

方熙年感觉心脏忽然紧了一下,但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眼前的一幕,让他觉得刺眼。脚下也有了上前的冲动,但脚步刚抬起,他又很确定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之前那个门诊医生提过的男人,也就是上次十安公主抱的“裸男”。

方熙年放在两侧的手,不知觉间握成了拳头。

胸腔里慢慢消散开来的酸涩感让他很不舒服,甚至让他想起了许多有关唐十安的事。

想起大学时期,她在篮球场上突如其来的表白,他一笑而过,并没有当回事。

尽管,那天午后他发现她偷偷在天台难过。

想起她一脚踹在打他的男人屁股上,明明知道他是不吃亏的性格,却还是要为他打抱不平。

想起她听说他痛,担忧的眼神,眼里满满都是掩盖不住的关心。

她的喜欢那么直白。

他忽然惊觉,自己其实很可怜。

这世上唯一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的人,其实从头至尾都只有她一人。

这样的唐十安,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