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启动的车子穿梭于清晨的城市,十安家住得离医院不远,半小时的车程里,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其实也睡不着。

偶尔,他会打破沉寂,询问一下:“冷吗?要开空调吗?”

十安摇头:“不用,谢谢。”

方熙年开着车,整张脸照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实在让人看不出他想什么,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好。”

之后,他就没再说话了。

终于,车子到了老旧的街区,勾起了许多回忆,最初时,她不喜欢他们来找她,因为拳击馆真的很闷,她除了耍拳头给他们看,也就没什么好玩的了。后来,他们死皮赖脸地来几次后,就赖着不走了。

她记得有一年暑假,她没钱参加集训,他们就陪她留在拳击馆里当老师,教小朋友连拳头,方熙年虽然是个温柔的大哥哥,但总想出许多奇怪的办法,吓得那几个练拳头的小混世魔王哭着找妈妈。

当时的她相当很讲义气,就算被唐三金暴揍一顿,她也能闭嘴不提罪魁祸首其实是他,挨完揍的第二天她还能鼻青脸肿地去找他们玩闹。

可惜这些记忆,在脑海里越来越模糊了,再也想不到最初清晰的样子了。

十安暗暗吐了一口气,她解安全带,“我走了。”

她起身,但衣角被拉住了。

方熙年:“十安。”

十安回过头,看到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隐藏的情绪快要溢出来,她有点不受控制地抬手,一点一点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角。

手心里空了,方熙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抿紧了唇角。

半晌,他轻声笑:“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和解?”

她愣了愣,诧异地盯着他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装失忆?

没关系,他有耐心,可以提醒她:“你在生我的气,甚至恨不得打我一顿。六年前,我已经领教过了。”

那天,他从拳馆离开后不久就遭了暗算,被人堵在黑巷子里被丝袜套头打了一顿。

敢这样对他的人,他能想到的只有她。

十安诧异,脸上的伪装差点绷不住了,她皮笑肉不笑,“我怎么可能打你,你该不会还在做梦吧。”

方熙年冷笑了一声,“我没有聋,我听得出来你的声音。”

十安张了张嘴,绞尽脑汁地在思考有没有其他可以反驳的可能性,但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好的说辞了,她一咬牙,一闭眼承认得了:“所以我们和解了啊。”

“什么时候?”

十安扯嘴:“那天晚上我都打解气了,我们没有恩怨。”

方熙年微微眯起了眼:“没有恩怨?这话的意思是,你要跟我恩怨分明,从此做两个陌生人?”

那他今天晚上做的这些事,都是什么?免费滴滴车司机吗,哦,还附赠早餐外卖员。

忍不住被气笑了,“你打我的事情,我是不是连怨言都不能有?”

十安有点尴尬,但她还是臭不要脸地点了点头:“嗯。”

方熙年脸上表情古怪,“六年前,我做错了什么?”

这话,他问得有点无奈,看神情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十安认真地打量他,他不确定地看着她,“如果有误会,你可以跟我说。”

不,没有误会。

十安很确定,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误会,只是他不懂而已。那种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是个大傻叉的感受多奇妙,怨不得她动手。

“哪有什么误会,我只是单纯不想跟你再有交集。”说完,她拉开车门,跳下了车。

半点解释都没有,就这样走了?

方熙年抬手,她立即反应神速地回过身,一把压住了车门,学黑社会大哥的样,手指着车里的人:“你以后不准出现在我面前,出现一次,打一次。如果你不想早死的话,就离我远点。”

说完,她还踢了一脚他车胎。转身走的时候,没忘记给他比了一个中指。

方熙年看着她毫不客气的样子,一直抿成一条线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这样的她,才像是记忆中的唐十安。

没有惶然,也没有那么多的胆怯,她要的从来都要拿到手,得不到,她宁愿扔掉。他知道的,所以才不会去计较六年前她幼稚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