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都城本该营业的西市粮行闭门谢客，一下午看到一群群的乞丐跑进了粮行内。
月上枝头，顾廷昊用力关上了大门。回身时，火光照面，将他照应的表情严肃而又壮烈。
眼前是一大群抱着饭碗啃饭的乞丐，也有装成乞丐的打手。
顾廷昊深吸一口气，抱拳感谢“多谢诸位能够前来赴约，此事兹事体大，顾某现在只能给各位许一道空头诺言，待两日过后……”
“哎呀顾大掌柜的，事成以后，您摆几天的流水席，以后我们讨饭讨到顾记，别赶我们走就是了。”
“你给我们银子，还不如允许我们讨饭来的实惠。”
“现在能多来几碗饭吗？顾记的米吃着比别家的更香。”
乞丐们纷纷伸出空碗，跑堂伙计们提着米桶，一碗碗的添着饭。
顾记长年接济乞丐和老弱病残，所以如此掉脑袋的事，他们也敢搏一搏。
脱去乞丐衣服的打手镖师们，卷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
“顾大掌柜的，您说该怎么办吧。”
“我们平日里多受您的照顾，况且这一次怎么说也是为了圣上。”
“就是说，日后要是能讨个功商，这不比拿血汗钱孝敬贪官装孙子，才能换便利强。”
众人嘻嘻哈哈的笑着，似乎大家都不觉得，这是一场仅次于谋反级别的保卫之战。
顾廷昊也深受鼓舞，热泪盈眶“感谢诸位对顾某的信任，顾某这就将计划告知诸位。”
在李鹿玉被抓走每几日，一些紫衣女人来到他房内，按住他的头让他看完了一份完整的清理朝堂人脉的计划。
顾廷昊就知道，从此脖子上的这颗头不属于他了，他可真是救了个阎王爷啊。
了解到所有计划后，他也才知道那些紫衣女人，就是李鹿玉的暗卫，也是留下来的监督人。
原定计划是让他火速上京，集结乞丐和打手的办法也是计划内的，目的是在北面营造**以及叛乱的局面，南面则是由离国那帮人装作精锐入京刺杀，打速战速决的游击战术。
因南面多是官员家眷的住宅区域，北面富人多，东面西面才是百姓居住之地。
所以到时候以绿色烟花为信号，坚持6个时辰，无论成败与否，皆要撤离。
众人一听，也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就是闹闹事别被抓，也不能毁坏百姓的财产田舍。
粮行交易处够大够宽，众人随便找了块地去睡了。
顾廷昊忐忑不安的心，在见到从天而降的卫然时，也终于揣回了肚子里去。
卫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哎呦，这帮人可真粘人，绕城跑了一圈才终于甩没了。”
“卫将军，您可确定人没跟来啊…”
顾廷昊哭丧着脸，要是真引来了，那可就真是一锅端了。
卫然白他一眼“胆小还敢参与，你都江南道首富了，贪心不足的想一步登天得封赏，也得掂量掂量有没有享。”
顾廷昊哼了一声，很是不服“那是因为你只看得到黄白之物，脑子里之装了进官加爵。”
卫然伸腿踹了他一脚“怎么？还不服啊？别给我说，你是为了国家大义，据我所知，商人重利轻别离，可没有那么大的情怀。”
顾廷昊不甘示弱的回踩卫然的脚背，反唇相讥“虽说重利，但我按时纳税不差分毫，倒是将军守卫边疆，不仅把地儿丢了，还得隐姓埋名的活着。这世道可不是谁伟大，谁就活的长久舒服。”
卫然沉下脸，跳起来揪着顾廷昊的衣领，双目赤红“堂堂卫军守护一方安宁，抛头颅洒热血，几代人的性命都倒在了边疆，你两片肉一叭叭，就想着……”
“是你先说我！”
顾廷昊直视回去，丝毫不畏惧他狰狞的表情。
“在你们这些当官的眼里，是不是除了权，就是钱。你们是丰功伟绩，伟大又光荣，我们普通人就不能有情怀，有想要守卫的东西？”
“商人不偷不抢，凭脑子赚钱。农民勤勤恳恳的耕耘，凭体力赚钱。走镖漕运的，说书唱曲的，就连女支女卖肉的，我们按时纳税，感沐皇恩，这也是伟大。”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便是这样……”
“你得了吧！我祖上还有大官呢！陛下祖上还放羊呢！士农工商那是职业，不是分人高低贵贱的。”
两人一人一嘴吵着，卫然嘴笨，根本不敌顾廷昊的回嘴，反而是将周围的人聚集了过来。
他们虽是看热闹，但心中却热血沸腾，因为这些话恰恰戳中了他们内心深处，最痛苦却无法回击的地方。
卫然气到发懵，脑袋里空白道只能回一句“你这是反朝廷，反礼教，反……”
“是陛下告诉我的。”
顾廷昊挺直胸膛，目光坚定“她告诉我，每个人都是国家的基石，各司其职，安分守法就对我朝最大的贡献。没了农工商，你吃什么喝用什么。将军要是想反驳，那就去找陛下理论，我是一接草民，不上朝纳谏也不够身份。”
待顾廷昊说完，周围的人奋力的鼓起掌来。
“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但谁要是这么说陛下，我们头一个不服。”
“陛下看的起咱们，才能用咱们。”
“这年头太平日子可太难得了，换个皇帝，我们未必能被当人看。”
“说的好，乞丐也是职业，职业不分贵贱。”
……
卫然看难敌众口，哼了一声就气跑了。顾廷昊安抚众人后，也跟了上去。
在拐角处一间空房内，两个人突然击掌庆祝。
“哇，卫将军你太没节操了。”
顾廷昊捏一把汗的同时，突然感觉卫然节操碎了一地。
众人多数或看他面子，或利益往来，或许诺好处才集结起来，但真正想令众人齐心协力，定要从内心深处自发的团结起来。
“无所谓啦，都是为了战斗。”
卫然摸了摸这张黑脸，他早就没脸没皮了，只要能为那些冤死的卫家军报仇，他可以节操更碎一点。
顾廷昊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感受到这段戏两人配合度还是极高的。
“卫将军日后还是继续守卫边疆吧，您要是升堂遇到个会说的，怕您说不过。”
顾廷昊忧心忡忡，他们都对好词了，结果还是被堵的哑口无言。
“幸好是把我安排在登闻鼓院了，平日里清闲异常。”
卫然是有些庆幸李淮眠将他安置于此的，但他也没琢磨出目的，如今倒是知道用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对了，这是陛下给你的。”顾廷昊从身上拿出一盒胭脂，从盒底摸出一张纸条。
卫然双手捧接，想要背过身去查看。
“我早看过了，不用背人。”
顾廷昊偷笑，就是受不了他们这副官派作风。
卫然吧唧了下嘴，嫌弃的瞥他一眼，打开了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烽火台。”
这是想让他集结力量，控制住烽火台，不要传错了讯息。
“陛下在哪里没设防吗？”卫然表示疑惑，按道理，这个时候烽火台是重要的地方，应该算在布局以内。
“卫将军现在是死人吧？不得有个立功平反的机会？”
顾廷昊摸着下巴，许是这么个主图。
“不……这是给我们卫家军机会，是告诉我们，她还愿意信我们委以重任。”
作为军人，保家卫国是天职，但作为人，他们需要的是被保卫之人的信任回馈，这些是精神粮食。
卫然活动了下脖子，精神抖擞，那种荣誉与使命感充斥着全身。
“你该不会真为了讨个官吧！”
卫然话锋极转，差点令顾廷昊咬了舌头。
“我是为了我娘……”
“奥！”
卫然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你为了娘，陛下也是为了娘……为了娘的话……怎么能不算光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