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十七章
袁雪已经习惯了白天忙忙碌碌,晚上一个人清清静静,偶尔她也会一个人到咖啡吧叫上一杯浓浓的摩卡咖啡,然后有些落寞又有些欣然地透过窗去欣赏外面的世界,红尘中来来往往的人中可有个爱惜自己的人?袁雪总是苦笑然后摇摇头,如果非要她现在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真挚的感情,那怕是除了儿子的爱父母的爱再没有什么可以写上真字,她能感受到内心对外在世界的惧怕和改变,人生本来就是多磨难吧,袁雪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今晚袁雪实在是闷得慌,就一个人去了琴海歌厅。舞台是欢乐的,可舞台下的袁雪却是孤单的,她看了不到一半就出来了,怕热闹过后回归的是更寂寞。沿着家里楼道的楼梯慢慢走上去,袁雪知道那尽头没有什么可期盼的,只是习惯了,就如习惯喝咖啡一样。袁雪突然停下脚步,有那么一阵她感到自己不能呼吸,屋里竟然有亮光!泪悄悄爬上来,蒋雨凡回来了吗?袁雪在憎恨外还是有欣喜的,她无力地靠在楼梯扶手上,蒋雨凡真的回来了吗?
蒋雨凡确实回来了,这次他搬出去住,并不全像袁雪想的那样是为了与谢园园同居,新城区改造加上老机械表更换,需要有负责人24小时值班,蒋雨凡本来是可以和别人轮班的,可是有领导私下找他谈了话,暗示如果他这次工作突出会有升的机会。蒋雨凡是因为工作任务繁重,另外也算是逃避吧,才有了这次搬出去住,今晚大致所有的事都快了结了,所以就回来了。可是袁雪不在家里,他心里怪怪的有点不是滋味,袁雪难道和那天看到的那小子在一起?蒋雨凡拿过电话想问问袁雪在哪儿,也仅仅是想想,他马上就放弃了这种想法,都准备离婚的人了,又何必再把水搅浑呢?
袁雪开门进去,蒋雨凡条件反射地望了下大门,“回来了?”袁雪鼻子酸酸的,她想起蒋雨凡搂着谢园园一脸灿烂的笑容,心陡地一沉,“嗯,你也回来了?”蒋雨凡说完眼睛转到电视上,对袁雪的问话只是点下头,沉闷和难堪笼罩着客厅。袁雪匆匆换上拖鞋,很快走进卧室,然后轻轻但坚决地关上门,她的头抵着门,刚才客厅的压力好难受,她深深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满是悲哀,十年的恩情就是这么个见面都无语的结局吗?
蒋雨凡在客厅拿出根雪茄点上,可是很快又掐灭在烟灰缸里,袁雪的冷淡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闷闷地坐了几分钟,起身关了电视走到书房,顺手砰地关上房门。袁雪听到书房门关上,心里更是斑斑驳驳地痛,如果蒋雨凡过来敲门,她咬咬牙暗想,“如果他讨饶,说几句好话,我会不会原谅他?”袁雪软软地倚着墙,心深处有个声音低低地在说:“会的,会的。”可是蒋雨凡什么也没说,袁雪失望之余心里有了冰冷的感觉。
早上出门的时候袁雪瞄了眼书房,书房门关着,她叹口气,开了门然后用钥匙轻轻锁上门,尽量不弄出大的声音,望望外面的天,有点阴。其实蒋雨凡在袁雪起来去厕所时就已经惊醒了,昨晚睡得很不踏实,虽然尿意逼迫着蒋雨凡每根神经,可是他不想起床,他不愿意面对袁雪,空气太沉重了,压得胸口疼。
袁雪上班的时候有点儿想睡觉,昨晚的睡眠因为蒋雨凡的突然回来被抽离了十之八九,算算蒋雨凡从上次搬家出去后,至少有大半个月没见着了,可是见着了又怎么样?除了老套的问候,两人间竟然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袁雪心情跌到谷底。包里忽然传来了《月光下的凤尾竹》,袁雪被吓得花容失色,她捂捂胸口,经过上次,范逸成至少有半个月没打电话过来,她静静神,拿出手机“喂”一声,竭力控制因接到范逸成电话带来的震撼和激动。
“今天我生日,晚上七点天玺大酒店二楼,务必赏光!”范逸成的语气平淡得让袁雪都不敢相信是范逸成在说话,难道女人对男人来说就只是一个性的代名词?袁雪感到悲哀。
“噢,”袁雪掩饰地拢拢头发,尽管知道范逸成看不见,“生日快乐,晚上我会准时到的。”
“谢谢!”范逸成说完马上就挂断了电话,好像再说一句都是多余的,这让袁雪有些难过了,都说男人喜欢得不到的东西,是不是上次袁雪想堕落的念头让范逸成感觉到了袁雪也不过而已,也是个伸手就能得到的女人?袁雪心里很不是滋味,暗暗发誓,以后决不给范逸成碰自己一根手指头的机会,除非,除非,袁雪听到“嘟嘟”忙音,心酸酸地想除非范逸成想娶,她袁雪想嫁。袁雪很久才缓过神来,马上又陷入另外的烦恼,范逸成的生日买什么礼物好呢?领带?衬衣?皮鞋?袁雪手抚着额,先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范逸成穿多大的鞋,多少号的衬衣,这些一般都是亲近的人买的,袁雪对自己嘲弄地摇摇头,“你和他算什么关系?”送钱吗?人家范逸成不知道比她袁雪多多少倍的钱呢。袁雪头疼起来,要换成是别人,搭个一千过去就是很客气了,可是现在,她揉下太阳穴,真是伤脑筋啊。
才六点多钟,天玺大酒店门口、一楼门厅就已摆满来自各界显贵、要人的花篮,袁雪一抬眼就看到自己送的花篮被放到最后面,她没在意,笑了笑,进到大厅,顺着厅内的指示牌上到二楼。二楼的人很多,范逸成被众人围在最中间的位置,他今晚换上一套唐装,浑身散发出儒雅。袁雪暗自在心里喝了声彩,眼前的范逸成哪有半点生意人的样,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学识满天下的教授呢。她没有坐到主桌上去,只是冲熟识的领导微笑一下,表示问候,一个她知道自己的分量还没那么重,另外则是她不想和那些看上去官腔十足的老爷们挨得太近。
柳燕今天也是一身红,一套合体的旗袍配上范逸成的唐装很打眼,要不是柳燕挽着弘发银行的白向天,怕早有人打趣他俩了。酒至半酣的时候,柳燕婷婷袅袅地端着小口杯去敬范逸成,坐范逸成边上的某长发话了,“美人敬酒,焉能不来交杯?”袁雪记得社里有老记评价这某长,“人不咋样,爱好两样。”见了稍微标致能够得到手的女人没有不下手的,这会儿趁着要柳燕和范逸成喝交杯酒,已经来回在柳燕露出的手臂上捏摸几把。柳燕一直笑嘻嘻的,好像压根没感觉某长的狼爪,直叫边上的少爷拿来两个酒杯,真和范逸成交叉着手喝完杯中的酒,周围喝彩声马上响起,有好事者混合着叫范逸成亲柳燕,范逸成笑着很配合就去柳燕嘴上亲了一下。袁雪远远冷眼看完这幕,心底酸酸的,有些恶心还有些嫉妒,胃里猛然一翻腾,袁雪捂住嘴,拿上包,起身就往洗手间跑。
含水在口清漱好几次,袁雪才觉胸口舒服了点儿,抬头照照镜子,她惊讶地看到柳燕左手叼根烟,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在直勾勾痛苦地望着自己,“女人做不了自己的主,就只有成为男人的奴隶。”
袁雪错愕地盯着镜中的柳燕,正想说点什么,柳燕就像她突兀出现那样,推开洗手间的门消失在门后。她发呆地摸摸脸颊,刚才柳燕是在说她自己还是在说袁雪?袁雪走出洗手间想想,转脚下楼走到一楼门厅处,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记载下那些显赫的名字,明天发个软文到报纸上,算是对范逸成相邀的回报吧。
“怎么就准备走吗?”范逸成在袁雪的背后轻叹,袁雪的思维停顿了一下,马上回过头来,范逸成已经变成大红关公脸正皱着眉看着她,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袁雪听到心怦怦跳的声音,有些害怕可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
“因为你在这儿。”范逸成直率的语言让袁雪心里一甜,可是也让她有些难堪,边角迎宾先生一直在强装没听见,一张脸憋得奇形怪状的,“快回去吧,今晚你是寿星是主角。”袁雪低低地说着朝范逸成走过去,伸手搀住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范逸成,范逸成忽然抱住袁雪,袁雪大窘,正想推开范逸成的手,范逸成突然松开手,显出力不可支傍着袁雪。
一大群人忽而从二楼涌下,又拉又推的,范逸成很快就被人架回二楼,剩下袁雪在原地发呆。柳燕没有跟着拥范逸成上楼,她只是冷冷地来回瞄着袁雪,没有一句话。袁雪的心慢慢往下沉,她悲哀地发现在柳燕的眼睛里已经找不到“友谊”这两个字。
“燕子。”袁雪期期艾艾地叫了声柳燕的名字。柳燕的眼睛里起了薄雾,“小雪,知道吗?我嫉妒你,我也恨你,为什么男人都喜欢你?”
袁雪有些百口莫辩,男人都喜欢自己吗?蒋雨凡就没有!想到蒋雨凡,袁雪心里一阵钻心的疼,眼睛也跟着酸酸的,“燕子,我们都是女人,你的心我理解,可我的心你明白吗?我不会做别人的情人的,”袁雪眼角滑过泪,“我学不来你的洒脱,我也苦。”
柳燕点点头,眼泪滴落下来,“小雪,我明白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嫉妒你,为什么我喜欢的男人偏就喜欢你?”袁雪无言了,感情是不能交易或转换的,就如同蒋雨凡的心飞了就很难再拉回来。
柳燕很快擦掉泪,“他会是我的!”她昂昂下巴,“他会是我的。”袁雪苦笑着点点头,“他一直是你的,没人和你抢,我,我只不过是过客。”袁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海就冒出这句话。也许来源于心底的不确定太多,她已经不敢也不愿再对感情抱任何希望,加上刚才在宴席上见到范逸成亲柳燕的行为,在袁雪的眼里就是**不羁,尽管蒋雨凡现在是背叛了感情背叛了袁雪,可之前的蒋雨凡在袁雪的眼中可是标准的好丈夫,和范逸成这样游走于犬马声色的人根本就没法比。袁雪发现,虽然对蒋雨凡失望到了顶点,可是十年磨下的烙痕是那样深,轻轻碰下就是疼痛万分。
包里忽然传来《江南》,袁雪拿出手机,眼睛慢慢眯起来,沈蓉?“您好。”袁雪很快擦干泪,调整自己的情绪。
“你好,袁记者,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说的话,”沈蓉笑得很张狂,让袁雪有种齿冷的感觉,“知道我现在在哪吗?我就在范逸成养的那个野种面前。”
袁雪刹那惊呆了,沈蓉她想干什么?“沈蓉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来。”边上柳燕眼睛猛然圆睁,袁雪忙把手指放到嘴边,做个“嘘”的动作。
“我在什么地方?哈哈哈,我在毁灭范逸成的地方!我像狗样地活着,他狗日的范逸成却活得那么逍遥,我一直在等,等这个机会,哈哈哈哈,我要他范逸成永远记得伤害我所付出的代价。”
袁雪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沈蓉,”她只来得及叫出沈蓉的名字,那边沈蓉已经果断地挂掉电话。袁雪手脚冰凉地呆在原地,沈蓉想干什么?袁雪很快回过神来,只有范逸成知道沈蓉在哪儿,袁雪正想跑上二楼,范逸成已经步履踉跄地从二楼冲下来,几乎是下意识的,袁雪忙跑上去扶范逸成,那边柳燕已经惶急抢前一步扶住范逸成,“成哥,怎么了?”袁雪慢慢、慢慢地缩回手,慢慢改伸手为握拳,“范总,沈蓉她……”她话没说完,就被范逸成脸上的悲哀震住,此刻的范逸成哪还有生意场上的叱咤风云,乍一看不过就是个忧心过头的半百老头,范逸成挥挥手,极力表现出镇静,“吴风的车在外面,我们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