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所适从

在和药厂领导经过上次争吵后，史东亮在科研所里的日子变得更为艰难起来，对新药成果的后期研究也没有了**。他每日无所事事，有时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屋里，对林教授的死亡，对云菲的伤害，他一直在深深地自责和悔恨。而那些同事们却都在内心窃喜。一次在试验室里，他不小心打翻了吴主任搁在反应架上的一排试管，吴主任正在那里进行一种生产线上的产品测定。他便向厂领导反映，说史东亮故意破坏厂里的科研设施――“不知道他的内心，究竟和厂里有多大的仇恨。”还将这段时间来，史东亮懒散的工作作风向范达贵作了汇报。这自然又增添了范达贵对他的怨恨，他后来又找准机会对史东亮进行了一番言辞尖刻的讥讽，最后一句是这样说的：“你小子还真有德性，连古厂长的女儿也被你勾引上了……”有一天，他偶尔听到张姐和周老师正在议论着他――“那小子已干不好久了，我家老头子说了，厂里正在研究对他的处理，如果他不交出那些配方和资料，厂里是要和他对簿公堂的。”史东亮对这些话不以为然，他想若真的上了法庭，也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第二天，林英从西安过来了，她是为了林教授的死亡赔偿问题而来道明药厂的。

林英孤孤单单一个人，史东亮在车站接了她，陪她在外面吃了晚饭，安排她住在厂里的招待所。她瘦了许多，依然是那样的沉默不语，有的只是眼神的漠然，脸上开始出现的黄褐色斑点和她的年龄十分不协调。他们没有再提种种过去，有时只是它乡遇故人的亲切，互相嘘寒问暖。

林英上次从海南回到西安后，向西北医科大学的领导反映了林教授在海南遇害的消息。学校领导因为林教授来道明工作纯粹是他个人的主观要求，学校并没有作出任何指示和受益，所以对他的遇害并未表示特别的重视，只对死者的家属林英，象征性地发了几千元的补偿抚恤金。林英根据林教授在学校的工作时间和贡献，也提出来了一些诉求，但学校并未采纳。那些精明而又会算计的大学领导，将这一团麻烦全都踢到了道明制药厂这边。

在药厂办公室里，林英怯生生地坐在一旁。史东亮叙述了林教授原来工作的大学里对他作出的补偿结果后，转达了死者家属林英的意见：

“林教授和道明药厂的工作关系是正式聘任关系，他是因公出差而遇害的。虽然他的死亡具有意外性，凶手现在也未能抓捕，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为道明药厂的发展和利益而被害的。因此，死者家属林英要求道明药厂一次性赔偿人民币拾万元整。”

他的这番讲话马上使范达贵紧锁了眉头，他点燃一支烟，高居临下对她们说：

“林慕寒教授的遇害厂里是十分重视的，事发当天，我们便派出了一位副厂长赴海南处理后事。今天正好古厂长不在家，他的死亡的赔偿问题我们还需作进一步的研究。问题是厂里现在正资金紧缺呢，你和林教授搞的那个‘银斑海蔓一号’口服液的新药成果，现在又不能立即申报投产，厂里产生不出效益，那来钱拿出来赔偿你们呢？”说完，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将眼光转向窗外。

史东亮立刻感到万分愤慨，他激动地说：

“林教授的死亡是大家都能看到的活生生的现实。他曾为这种新药的研制付出了劳动，就算他没有最终完成这项成果，厂里也应该对他作出赔偿的。”说完，用一种置问的眼神注视着范达贵。

范达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摆正身体不紧不慢地说：

“小史，你不要太激动，林教授的赔偿问题和你们研制的那种口服液最终能否投产上市有着密切的联系。林教授研制了那种口服液，如果能为厂里增添利润创造财富，那么林教授的死亡赔偿金额也应当相对地提高。厂里为这个项目前期投入了较大的资金，我们成本都收不回，又怎能有更多的财力去补偿你们呢？这个问题你们还是回去再认真考虑考虑，等想通了拿出一些积极措施再来和我汇报吧。”说完，站起身来欲出门离去。

史东亮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脉搏加快脸色通红。范达贵一脸不屑斜视着他，一只脚走到了门口。史东亮正要追上去拉住他据理力争，那位一直坐在桌旁的后勤处长扯住了他。

第三天，他们再次来到厂委办公室进行交涉时，办公室那位秃顶主任终于宣布了厂里对林教授作出的赔偿决定：林教授虽然是道明药厂聘请过来的人，但他在药厂工作时间并不长，他的科研成果至今也没有给工厂带来实际的财富，而且他的被害也并不是为了保护药厂的财产不受侵害而死亡的，具有很大的偶然性。因此，药厂对林教授的死亡赔偿金额定为一万元整。若史东亮能代表林教授将那种新型口服液的新药成果完全交由厂里申报后投产，并协助厂里成功开发上市销售，厂里可适当提高对林教授的赔偿额度，基本满足死者家属的要求。

这个决定立刻使他们感到无所适从和万般疑问，史东亮当场便表示了反对。

他们后来在找到了古望曙和范达贵之后，依然得到了相同的答复。在生产厂长范达贵的办公室，两人又撕破了脸皮面红耳赤地大吵了一场。范达贵的口气十分强硬：

“你离开药厂可以，厂里也决不会再对你挽留，但你必须将‘银斑海蔓一号’口服液的全部资料成果留下，那是厂里的科研成果。”

史东亮气得暴跳如雷，临走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休想得到这个成果，就算我将它们烧成一团灰烬，也不会分给你们一撮！”

林英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一切都没有作出评价。最后她终于领走了厂里给她的那一万元死亡赔偿金。好在海南那边“亚晨集团”董事长朱任培大发慈悲，十分慷慨地给了她二万元的补偿金。在林英的心里，她只是默默地感谢着朱任培，觉得他是唯一有着善心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