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催促

琳娜哼着小曲,将自己亲手缝制的小睡衣睡帽整齐的叠好放在木质摇篮内。肚里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她的胃口也变得好起来,每天尼尔准备的食物她几乎都能全部吃光。

昨天她用餐的时候感觉到肚内的小生命动了那么一下,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但已经足以令她和尼尔兴奋异常。

甜美的孕期蜜月就像是浸满了蜜汁的油桃,光润饱满艳丽无比,咬上那么一口都甜水四溢。他们俩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上午一起,尼尔怕她眼睛过于疲劳总是读给她听,优美的趣字被他富于磁性的嗓音朗诵出来格外诱人心魂;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在美泉宫后花园散步,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或者凝听那个音乐家海顿的优美乐曲。

说道海顿,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奇迹,当琳娜得知他的全名是弗朗茨约瑟夫海顿,出生于奥地利边境的一个贫穷的车匠之家时,她已经能够肯定他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交响乐之父’了。

年轻人今年刚满二十四岁,也许是长期生活困顿,他身体单薄脸颊清瘦,眉眼看起来格外秀气。他非常感谢沙俄帝国太子妃的救助,并且表示愿意随她至俄国发展,这令琳娜心中窃喜:总算没白来一趟维亚纳,起码挖走了个重量级人物啊

然而美好的时间总是溜的飞快,九月的最后一个礼拜,遥远的圣彼得堡终于传来了白女皇陛下的召唤。

女皇陛下派来了接她的马车,并表示:回归冬宫的路途遥远,起码要一两个月的时间,鉴于太子妃殿下怀孕已满四个月,进入了安全期,请即刻踏上返乡旅程,确保孩子能出生于帝国宫廷。

琳娜颤抖的握紧信纸,硬邦邦的纸质扎得她手心生疼。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即使明知这天迟早要来,她还是被绝望瞬间吞没、几乎透不过气。

“殿下殿下您怎么哭了?是冬宫发生什么糟糕的事了吗?”凯特急忙递过手绢。

琳娜仰起头,抑制住心中的波涛巨,揩揩眼角挣扎着逼回泪水。

她抬抬手,虚弱无力的说道:“去喊尼尔阁下。”

凯特和侍女们都退出了房间,不一会尼尔就进了屋。

他看到心爱的女孩大腹便便的坐在窗口的床榻上,托着腮帮子无限眷恋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是冬宫来接人了?”

“你知道了?”琳娜转过头,眼泪的痕迹在她脸颊上刻下深深的印记。

尼尔坐在她身畔,紧紧的搂住她,用手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源自他的体温终于烘干了泪水,让琳娜如大海扁舟般的心跳找到了港湾。

“鼓起勇气吧,我的女孩。无论冬宫会有什么磨难等着我们,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就可以抬起头面对命运。”尼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耳畔,就像是要将自己强有力的信念注入她的心魂。

琳娜抬手抹干净眼泪,咬紧牙关,事已至此她除了勇敢的面对,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启程的那天外面下起了雨,俄国太子妃的离开令奥地利宫廷彻底松了口气。玛利亚特蕾莎女皇和约瑟夫王储站在美泉宫大门口,亲自送别琳娜太子妃殿下,上帝保佑太子妃殿下在维也纳保胎期间一切顺利,如今总算是对沙俄帝国有所交代了。

琳娜此刻已经没心情与他们应酬,她宣称身体不适,随意的打了声招呼就蜷缩进了马车。只留尼尔和陪护五人小组的其他人与奥地利皇室道别。尼尔再三的表示歉意,玛利亚特蕾莎女皇也没有显露出心中的不悦,口头仍旧说着:没关系,没关系,初次怀孕难免情绪欠佳。

马车开动的时候,奥地利皇室的公主们突然爆发出一片哭声,她们挥舞着手绢眼泪婆娑。这令她们的母亲和兄弟非常难堪,沙俄帝国的一个美男子竟然就折腾的奥地利皇家公主们个个有失体统

细雨纷纷,坠落在多瑙河畔的林荫路上,马车带起雨雾朝着北方进发。金黄色的落叶飘散在河水中顺流直下,将整个维亚纳抛弃在后方。

琳娜坐在马车内,感觉自己仿佛就被这马车的四壁紧紧裹夹住,不得动弹。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住她,令她浑身冰凉彻骨。她脱掉鞋子,蜷缩起膝盖,靠在尼尔怀中。

“尼尔,我好冷。”

尼尔用厚毛毯包裹住她,将她拥在怀中:“别怕,我的女孩,别怕……”

一个多月的行程很快就过去了,即使琳娜一再的拖延,车队最终还是于入冬前抵达了圣彼得堡。

马车穿过冬宫大门,阴郁的空气扑面而来,琳娜使劲的拧住手指,将指甲勒得泛白。

冬宫广场上贵族云集,穿戴华丽的人群欢快的呼喊起来,迎接他们的太子妃殿下和帝国未来的希望。大腹便便的琳娜缓慢的步下马车,看到费伍德夫人代表白女皇陛下在大门口迎接她,而王储彼得并没有到场。

“白女皇陛下吩咐,您一抵达就到女皇休息室内去见她。”费伍德夫人说道。

琳娜深吸口气,也顾不得和其他迎接的贵族打招呼了,她挣脱开尼尔的手,双手握紧拳头,一步步自己走到了女皇休息室。

休息室门口早就等候着两位侍女,见到太子妃殿下来了,她们赶忙上前扶住她。

“看看是谁来了哦,我们的小妈妈”屋内白女皇陛下笑眯眯的对身畔的嘉烈夫说道。

美男子嘉烈夫立刻站起身,冲着琳娜行了个礼。

“来来来,给我看看你的肚子。”白女皇慈祥的招呼琳娜。

琳娜走上前,被白女皇陛下执起一只手,带着她转了个圈,她挺着肚子,感觉小腿一阵抽搐。难道白女皇陛下真的一无所觉?难道根本不会有灾难降临?琳娜心中乱成一团,一路上的不祥预感弄错了吗?

侍女们端来了软榻,扶着她半倚着坐下。

“看来维也纳的阳光和空气还真是养人,我敢说一定是个皇子。”白女皇热切的抚摸着琳娜的手,“你怎么了?怀孕嘴巴变笨了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琳娜这才回过神来,她低下头,脸上挤出点笑容:“承蒙女皇陛下关爱,我在维也纳很好,奥地利特蕾莎女皇和王储殿下对我也照顾有加。”

“那是当然的”白女皇倨傲的抬起下巴,“奥地利人所求甚多,自然会对你照顾有加。”

琳娜只得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就是担心你和孩子的状况,现在看来一切都好。旅途辛苦,你早些回房休息吧。”白女皇似乎看出琳娜魂不守舍,很快便让她告退了。

琳娜被簇拥着回了房间,太子妃寝室已经被焕然一新了,带边角的家具都被搬走了,房间里换上了猩红色的布帘和长毛地毯、镜子也只剩下了墙上的那面。

热水已经放好,丰盛的食物也冒着热气,但琳娜就是觉得那里不对劲

一切太过平静了不应该如此,绝对不可能

突然隔壁的王储寝室内发出巨大的声音,是瓷器碎裂的响声,接着又是一下,似乎彼得正在发脾气砸东西。

“怎么回事?”琳娜问道。

“您不必在意,白女皇吩咐过了,彼得王储最近都要被关在屋内哪儿都不许去,直到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洛科夫人回答道。

“错误?彼得又和女皇吵架了?”

“详情哪里是我们能够知道的呢?”洛科夫人谦卑的底下头。

琳娜摇摇头,打算不再理会了。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狼吞虎咽的吃掉了晚餐,夜晚降临,隔壁的房间还是折腾个没完,似乎彼得要把所有的家具都毁掉才肯罢休。

琳娜躺在**,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隐约中她听到彼得在墙那边诅咒白女皇,也在不停的咒骂着她。

最终困顿来袭,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都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没有机会见到尼尔,琳娜周围所有的人和事都令她非常满意。

直到彼得向白女皇陛下服了软,被放出了寝室。当天晚上他推开了琳娜卧室的房门。

琳娜正在,听到侍女们的惊叫声,她差异的抬起脸,彼得比几个月前又瘦了许多,他脸颊通红浑身酒气,两个眼袋深深的挂在眼角下方,头发被楸的凌乱不堪。

“你来有事吗?”琳娜放下手中的书。

彼得也不回答,他死死的盯着琳娜端详了很久,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刺耳的仿佛是铁匠铺拉动的风箱。

“没事就请回你自己的房间。”琳娜皱起眉头。

彼得突然将背在身后的手一甩,一只肚皮肥大的老鼠被他扔在了地上。那老鼠被掰断了四肢,可怜兮兮的躺在地板上挣扎,似乎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琳娜吃力的站起身。

“我……我倒要看看……看看这只母老鼠肚子里怀得是什么种”彼得大笑着喊出声,他猛的掏出柄刀,一刀插入那怀孕老鼠的肚子,老鼠挣扎了几下再也不动了,暗红色的血溅在了长毛地毯上,腥味扑鼻。

侍女们尖叫着跑了出去,琳娜强忍下腹中的恶心,她直挺挺的站在彼得面前,接着猛的踏前一步。

彼得突然习惯性的打了个哆嗦,往后缩了缩。

“出去给我滚出去”琳娜抬起手臂高声喝道。

彼得的勇气似乎从那刀中宣泄一空了,他手握刀把咬着牙根站起身却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放下手中的刀”琳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彼得的手开始颤抖,他紧握刀柄的手背青筋直冒。这时几个禁卫军冲进了屋子,连拖带拽的将喝醉酒的王储殿下拖了出去。

侍女们又围绕过来,琳娜扶着她们的手臂缓缓坐下,她感觉双腿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彼得终于明白了吗?那白女皇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