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揭露
瑾睿心想,看来这女人着实也有些聪明的头脑与心机,不愧为裴安的妹妹。
然而,让他觉得精彩的是她竟为了那个女人不惜与自己的亲兄反目作对,这多少倒也令他有些意外的,不过么,看着裴安羞怒无状的样子,他便觉快慰的很!
话说回来,如若她作伪证,那他倒要看看裴安将怎样维护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倘她所述是实的话,呵,那老狐狸将不好收场了……
不过,见她如此镇定的言之凿凿,想必已是有了万分的把握,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即使有那个心作伪证也得顾及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如此,难道她真的是她的女儿不成?这倒是新鲜了!
那么,眼下他倒也根本无意再去阻拦她为哥舒无鸾洗冤了,而是,因此心生了另一层打算!
他是希望哥舒无鸾死,毕竟,她已将烨弟迷惑的不清,以令他一再的违拗他的心意,但比起裴安这个难以让他容忍的隐患来讲,他还是乐见这次洗冤成功的,因为,他可以就此轻易的收去他手中的大权,将他彻底连根拔起!正所谓,两害相权,舍其轻!孰为轻孰为重的这个选择他可是万分清楚的!
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裴安的亲妹却在关键时刻适时帮了他一把,而呼风唤雨多年的大司寇最终竟一朝败在了自己的至亲手中,断送了多年筹谋的心血!
想着,冷眼扫了一眼裴安,却见他正为亲妹口中所指的‘奸人’二字恼怒不已,显然清楚是在针对他,这才有此表现,然而,那脸色也简直是黑的惊人啊!
瑾睿冷笑着收回视线,那么,这出好戏他当然要继续赏下去喽,是以,对着跪在地间的紫珊抬了抬手,“那好,你就接着说吧。”
一旁的大妃自能从他的情绪中观察出他隐藏心中的那些想法,蹙眉一瞬,却是不动声色的静待转机。
而裴安闻言则是面色一变,露出些许慌乱之色,却也无力去阻,只能拂袖暗自深忧。
紫珊全身一颤,忙缓过神,稳了须臾,长长吸了口气,才沉声道:“奴婢之所以有此断定,不单是哥舒大人那张未有多大变化的容貌,致使奴婢常年被噩梦所侵扰致死难以忘记,更是因下面的这件事……当年,我家小姐刚满七岁,可奴婢却因一直嫉恨夫人没有兑现将奴婢收为侧室的允诺,继而完全迁怒在了小姐的身上,为了离间夫人与老爷的感情,也为了发泄报复对夫人的怨恨,奴婢一时私心作祟,妒火冲头,便将小姐偷偷自别院送走,交给了一名同乡人的手中,那人便是身为猎师的王克,因一脸丑陋疤痕,道中人便称他为疤脸!因深深知晓他初为猎师,又仅收了小姐这一名待训的猎人后便被流放了,所以,奴婢才会如此的肯定,哥舒大人便是祝府失散了多年的小姐!”
一字一句交代的坦白平静,话到最后,她已艰难的闭上了眼,不敢去接触祝君豪的目光。
其实,在上次被唤回府时,她便猛然认出了女子极有可能便是早年被她所偷送走的小小姐,那时,她恐,她忧,她极度不安,但转念便说服了惶恐不宁的心绪,只道是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因为,当时她曾交代过疤脸王克务必要将她弄死,以令裴郡雪心死成灰,那么她与祝君豪之间便再也没有复合的希望了,如此,才能以慰她那怨妒了多年的心,并且,还是抱着一丝奢望能趁势趁虚而入,得到她想要的!
殊不知,她却所托非人,哪料,那个王克竟为了邀功领赏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将小小姐弄死,且还令她再次出现在了裴郡雪的视线,也给了她怀疑她的机会,继而缓和了她与祝君豪那决裂了多年的关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乃是她昨晚才警觉发现的。
自上次回府后,她的妒意燃烧更旺,本欲再次加害裴郡雪腹中的胎儿,然而,却因祝君豪的处处谨慎,而没有寻到下手的机会,她为此恨意倍增,日日算计着怎么出气为好。
可还未等她思量到对策之时,也便是昨晚,裴郡雪却突然将她召了去摊牌,那一刻,她终压制不住情绪,将心底那挤压了多年的愤懑怨恨毫无保留的倾吐了出来,她告诉了她,是她在从中作梗,一早便托身为猎师的疤脸王克弄来了一种迷忘药,趁他们圆房后给祝君豪下了药令他忘记曾经与她有过那一夜,还安排了一出别有用心的幽会,让祝君豪误会了她与她当年的心仪之人一直藕断丝连,暗自偷欢且致有了野种,也是她在滴血验亲时做了手脚,更是她将小小姐送走甚至有意加害,以令他们感情破裂,一切一切都是她在捣鬼,全因,她没有兑现当初的允诺,这才因怨生恨!
哪知,她非但没有怪责她一句不是,反而极是愧疚的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你亏欠的太多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时,她是意外的也是震惊的更是动容的,再后来,眼见着她向自己下跪,祈求她这个唯一的知情人救一救她那可怜的女儿,她终被她的真情与母爱一点一点动摇直至深深被打动,也是从那刻才猛然忆起,自己曾经是她最为亲近的好姐妹啊!她怎么能被不属于自己的妄想牵制理智,而忘了曾经祸福同当的誓言,泯灭良心的做出那一件接一件的错事?
最后,她怀揣着那颗已被感化的心,亦带着内疚终陪她来到了这里作证,而事到如今,她已不怕被他知道真相,只希望能借此赎去罪孽,得到解脱……
悄然望了一眼震惊在侧的男人,接触到他那燃着灼灼烈焰般的震怒目光,这才意识到,他从始至终也未喜欢过她,一切不过是她在自作多情,而她做了这么多的错事,终是辜负了他多年的善待与信任,自断其恩,自掘坟墓!
而也是在此刻才幡然醒悟,这些年来怨也好,恨也罢,她等的再也不是不属于她的那个男人了,而仅是好姐妹的一个说法与一句抱歉,以换来余生的安慰与救赎。
最后,紫珊愧疚的掩下了眼帘。
而她的这番证词,让哥舒无鸾与裴安都是全身一震。
大妃还是不动声色,瑾睿则继续抱着看好戏的心理冷眼静待。
可祝君豪却是为此久久难以消化,忽然,他猛地回过神,脸色苍白带怒,咬牙道:“你竟然敢……你这个阴毒的贱婢!”
此刻,他已找不出话来发泄心头的惊怒,只是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在作乱,将他们拆散了多载,也令他错失挚爱多年!若不是那次朝廷赈款,他恐怕将遗憾终身,终与爱妻相爱不能相守,直至抱憾作古……
想到这,他简直是又怒又痛,心情复杂糟乱。
突然,他赫然意识到,她既然心思那样重,那样怨毒,那么当初滴血验亲之事也是存在着问题的,更甚可以说是她在做着什么手脚!
这个惊觉,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心痛欲裂,怒不可遏!
直到一声不悦的轻咳传入耳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在驾前失仪,这便强强收复了下情绪,但心头的怒火却是怎么也压制不下的。
紫珊 ...
因男人的怒责,继续逃避目光不语。
这时,瑾睿出声问道:“如你所言,哥舒大人乃是你们祝府失散多年的小姐,可你又能怎样证明呢?寡人总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便取信你的话,继而错纵罪犯吧!”
大妃冷笑,现在,他竟也会考虑到是不是一面之词?真是讽刺!
紫珊答的不慌不乱,“我家小小姐右肩窝处有一块蝶形胎记,陛下可命人查看一番便知……”
未等话落,裴安便哧鼻反驳道:“呵,她身为你们夫人的义女,身上的有何特征自瞒不过尔等,你的这个说辞又岂能作为她脱罪的证据?!”
他刚驳斥完,大妃便紧跟着开口道:“那照大司寇的说法,当年疤脸也曾训练过哥舒大人一段时间,那被他察觉这点特征也本不稀奇,又怎能以他一面之词的咬定便断定哥舒大人就是当年的余孽呢?毕竟,他的证据很不足,不是吗?”
后面那咄咄的犀利口吻,不但暗讽了瑾睿的偏听偏信,又巧然将裴安的话反击了回去,这让瑾睿为之挑了下眉,倒是被她就此抓住了漏洞处,占尽了上风。
再看裴安的脸色黯了又黯,却是一时被堵的接不上话,只得愤然拂袖冷哼,“哼!狡辩!”
大妃倒也不恼他的当众不敬,只偏头道:“不过……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那疤脸的用心倒是很值得让人怀疑,再有,倘他心怀不轨,那他的动机又是什么?还是,他是被什么人……陛下,这么多疑点存在,咱们可要仔仔细细的推敲一番,可别错纵了真正别有用心的人逍遥法外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