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捉双
放眼满场的每一个人,竟没有一个出来替那青衣解围,当真都是死人不成?哥舒无鸾越想越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妇人听见有人叫她‘大娘’,意在奚落她年老色衰,本就怒上心头,又闻后面的威吓言辞,顿时怒气横生。
一把松开拽着青衣前襟的胖手,但看青衣虚脱的跌坐至台间,一时犹如折翅的粉蝶坠入山谷。
妇人双手叉腰,不屑的睨了哥舒无鸾脸颊片刻,原来是个小蹄子!她冷嗤一声,“哪来的小妖精,他是你的相好的不成?用你管这闲事?滚远点,小心老娘巴掌不长眼,抽肿了你的小贱嘴!”
哥舒无鸾挑了下英眉,向前迈进几步,淡淡一笑,如春风清逸,“那你倒是抽一个试试啊?”
妇人狰狞而笑,泛着细汗的胖脸油亮亮的,卷着袖子叫嚣,“嘿!今个碰一斜茬,专门找抽,那老娘还客气?”
说着便要作势掴打哥舒无鸾,然而,哥舒无鸾前刻面如暖阳负手而立,后一刻已是面带寒霜,眼神冷若冰刀,纤腕如游龙戏水,一把反抓住妇人的粗腕,‘咯吱吱’,细碎的声音霎时响起。
但看那妇人目睁呲裂,面色顿时煞白一片,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啊……哎呦!疼、疼死我了,放手,快放手!姑奶奶……”
哥舒无鸾冷笑,任凭她百般求饶。
顷刻,戏台的一番争执,引来了管事之人,但见来人长相不俗,自有一副严威之气,“怎么了?这么吵!”
哥舒无鸾淡淡看了一眼来人,缓缓松开手掌。
妇人得了自由,赶忙揉着快要被捏断的手腕,扯着粗嗓吼叫,“这小孬货和这小蹄子串通好了,来欺负老娘,他们想抢老娘的银票!”边嚷边指着散落满台的银票。
管事打眼望了望台间的青衣,而后转视面色波澜不惊的哥舒无鸾,目光灼灼,透着精明,忽而蹙眉,“来人呐……”
这一声,令在场之人纷纷替哥舒无鸾捏了一把冷汗,胆敢在这搀和这趟浑水,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谁知哥舒无鸾只是对着管事淡淡牵了牵嘴角,面色静如碧潭清波,不带一丝涟漪。看来这妇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管事的厉目开始扫向妇人,冷冷一喝,“将这个肥婆给我剥个精光扔到大街上去!看她还敢不敢在这儿撒野!”
一声震惊全场,谁也没料想到,管事会这般不怕得罪客人。
哥舒无鸾也是略略一愣,原以为管事也许会趁此替那被打的青衣撑腰,讹那妇人一笔钱财,而后打发她去衙门便罢了,却没想到,他话出如此阴狠的言语,若被剥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想那妇人也没脸活下去了!
然而,她才不会为那妇人抱屈,是她自己活该,既然不知检点的出来寻欢,还这般张扬跋扈,有谁能容忍?
看这管事如此大胆的处置宾客,想来定是馆主授意了的,那妇人这般的在太岁头上动土,想那店老板也是当真看不过去了!
妇人扭打着前来拖她出去的守卫,惊惧吼起,声音嘶哑凄厉,令人毛骨悚然,“你敢,你们敢……”
“还没有人敢在‘洛陵楚馆’说‘你们敢’几个字!轰出去!”
如此霸气十足的口气,倒是令哥舒无鸾微微意外,看来这‘洛陵楚馆’的后台靠山背景很硬!不过,管他软还是硬,与她也没的半点关系!
一声命令,守卫不顾妇人的撕打挣扎,硬生生的将她拖了出去。
这时,管事再次打量哥舒无鸾一眼,缓缓出声,“这位恩客,以后您若还想光顾本馆就少惹事生非!”
哥舒无鸾挑了挑眉,不语。以后?呵!就算是求她来她都不会再涉足这里半步。当真是乌烟瘴气!
而后,管事瞪视向青衣,目光一冷,道:“还有你,现的眼还不够多么?还不快点滚下台去!”撂下一句转身便去了。
哥舒无鸾这才注意到地上还瘫坐着一位,刚刚他的一番伶音缓唱,倒是让她心生了几分怜惜,若不是凭着这几分怜惜她也断不会管这闲事。
低眉间,见他衣衫褶皱,发丝凌乱,俊俏的脸颊高高肿起,本是胭脂红的嘴角挂着殷殷血丝,不由得微微皱眉,“你怎么样?”
她本欲好心的伸手将他扶起,熟料,他竟愤愤拂开她伸来的素手,一脸的清冷孤傲,目光似冰,话音也泛着冷意,“不用你管!让她打死了岂不是更好,一了百了!”
他挣扎起身,脚步玄乎不定,身姿好似摇摆在寒风中的青柏,挺拔中透着不屈,他声音低沉醇澈,可比之唱曲时的凄凉婉转更加耐听。
他若不出声,光凭这扮相和风姿以及唱曲时的幽幽凄雅,还当真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
哥舒无鸾怫然拂袖,“你……不识好人心!”
见他这般不知好歹,被打也是活该!原是她手欠,多管了闲事!为了这样的人她竟耽搁了正事,真是不值!举步便要走,忽闻,“人心若真是好的,我与她何至于……”
余音飘忽而过,哥舒无鸾驻足回首,只望见他转身离开的一刹,眉眼间隐隐有着湿润。
她无意在耽搁下去,匆匆收回视线,自奔着二楼去了。
二楼比之一层可要安静了许多,少了那些聒噪下作的调笑声,倒生出几分让人心静的风雅。层层鲛纱垂落及地,夜风袭来,轻纱浮动,犹如坠尘的仙子漫拂着水袖。
透纱望去,但见排排古香古色的雅室次第紧邻,矗立在幽亮的灯光中,几株移栽在水墨瓷盆中的垂丝海棠,兀自在恬静安适的氛围中吐露芬芳,那柔软下垂的淡红色花朵犹如喝了酒的少妇,玉肌泛红,娇弱乏力。
哥舒无鸾一把撩开纱幔,打眼扫视一圈楼间的雅室,随后阔步而行,片刻后停在一间雅间门口,望了望阁牌‘储秀间’,眯起凌厉的眸光,一脚踹开了房门。
室内之人,本是酒过微醺,刚欲上榻温存,忽闻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竟是双双由榻边滚落地面,那女人顿时是又惊又怒,这便要破口大骂,然而,当视线触及来人,话还未出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本官还记得那晚夜宴,你可是骂本官骂的最欢快的一个。此刻这是怎么了,舌头没带出来吗?嗯?司徒夫人!”哥舒无鸾负手走近女人几步,眼神淡淡,上下打量她一瞬,嘴边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