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暗涌
想着想着,殷夙的心已渐渐扭曲,偏执了起来。
只要这次揭发事成,父君震怒,那殷朗的王子之位指定保不住,更遑论打他鸾姐姐的主意!
这样,他的鸾姐姐便再也不会被他人抢走,他也可以彻底的安心了!
如此,也不枉他浪费了唇舌一番。
姚魅儿一直兀自陷在怨妒的纠葛中,而并未察觉到他脸上一瞬一变的情绪,在得了这句允诺后,思量一瞬,终是安下了惶恐的心。
忽然,眸中闪过一抹狠色,咬了咬下唇,冷笑道:“既然王爷如此的维护奴婢,那奴婢自当要坦诚以待。奴婢不单要答应此事,更要在烈焰上泼上一盏热油,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此时的她已完全被他蛊惑,理智尽失,脑中存的只是对殷朗无尽的恨,要狠狠的对其加以报复。
殷夙于心底暗哧一声蠢货,面上却不露声色,听完她后面的话,诧异的问道:“此话怎讲?”
姚魅儿神秘的笑了,笑的花枝乱颤,“王爷且就擎等着看好戏吧!”
那样的自信,必然胸有成竹。
既然她刻意卖了关子,那他也无意在追问下去。
一切皆定,看来,明日好戏就要上演了……
寂静的深夜,星空暗淡,月儿已被乌云遮住,四下略有微风。
一道黑影越过高墙,最终落定在了一座凄清的宫苑内。
视线扫过静静坐在树下石墩上的那道俊挺身影,几步上前,单膝着地,恭声禀道:“主子,瑞康王那边将有行动!”
来熙身着一袭淡紫色常服,衣料上浅浅的绣着朵朵素色昙花,清风拂过,衣袂翩翩,那些个花朵仿佛正随之逸动,似散发出了阵阵清幽的香气。
一头墨发未束,随意的披在身后,偶尔随风轻扬,衬出了一股慵懒的美。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俊眉一直微蹙着,眸子淡淡的凝望着高墙之外,像是在出着神,直至耳边响起这道禀报声,这才愕然的收回了游离许久的思绪,侧目悠悠问道:“是什么行动?”
没想到,他的警觉力已退化到了如此不济的地步,之前竟是一点动静也没察觉到,若不是他开口说话,他恐怕至此时也不晓得有人靠近了自己。
他于心底自嘲的笑了笑。
黑衫男子恭声回道:“瑞康王抓住了长王子的把柄,欲于明日向陛下检举他秽乱宫闱之事!”
秽乱宫闱?呵,又出了一件秽乱宫闱的事情!
来熙面上表情淡淡,“此事不要管,由他放手去做吧。”
即使他不出这间舞院,也听闻了长王子殷朗欲求娶锦衣侯的事情,他那样一个浪**不羁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他的鸾儿,所以说,他本心上还是急欲打消他的妄想的,只可惜他这里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么这次夙儿有所行动也好,刚好替他阻止了他,只是希望夙儿不要将事情做得太过了。
男子微微一愣,却还是恭然应了一声,“是!”
话落片刻,来熙思量一瞬,又道:“还有,这件事先瞒着大妃娘娘。”
姐姐向来面冷心柔,定不希望他们兄弟自戕,若让她知晓此事,势必会加以拦阻,那样就会给了殷朗喘息的机会,而可以继续去纠缠鸾儿。
“属下明白。”
“你先回去吧,出来过久会令瑞康王起疑的。”来熙淡声吩咐道。
眼前的这名男子,是彼时他派去凉州暗中保护夙儿的几名暗卫之一,因夙儿从不知自己有个干舅舅,而他也不想暴露姐姐与他的这层隐秘关系,这才命他们自荐入得王府,也便是说,夙儿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招揽来的绝顶高手,根本不知实则乃是他委派的一干属下。
男人起身欲退,忽然似意识到了什么,这便沉声道:“主子,玄冥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来熙宽和的笑笑,“你说吧,我不会怪罪你的。”
黑衫男人犹豫一瞬,终开口道:“属下已知道主子失了全部内力,不如、不如让玄冥将内力传给你吧……”
话意未落,来熙的脸色便已骤变,苍白中透着隐怒的色泽,似是因他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明明清楚他这是想报恩,是一番好意,可心底某处还是将其曲解为了施舍,他不需要这样的回报,更痛恨任何人的怜悯与施舍!
那个‘滚’字在喉间酝酿了半天,最终没有吼出口,只平静下情绪,冷道:“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快走吧。”
男子默默而退。
徒留那道萧索的身影静然的坐在石墩上举头对着墨空轻叹。
风起,树间的落花洋洋洒洒而下,衬的他的身影凄绝幽美,彷如画卷……
翌日,傍晚。
哥舒无鸾正在耳殿与夏雪风雷聊着女宫侍巡守内宫之事。
见外面天已黛色,男人细心的点起了烛火,犹豫了一瞬,忽然低声问道:“那天我给你送来的凝露可曾用了,效果如何?”
不知从何时起,他在她面前已不再感到那么的不自然,而是显得亲近了起来,私下时更是你我相称,而不是以属下自居,这样的感觉,仿佛令他与她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但也仅仅维持如此,不过,他还是感到无比的满足。
这莫名的一句,让哥舒无鸾微微一愣,“什么凝露?”
察觉他握着火折子的大手顿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他说的是除疤的凝露。遂笑道:“哦,用了。当然,当然管用。”
实则,自那天他送来后,她便随手放到了一旁,别说用了,就是连盖子都未打开过。
不过,未免他多想,她不得已才如是回答。
看来,她可真是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夏雪风雷终于转忧为笑,俊朗的脸庞隐隐浮现些许柔情,“那改天我在去张御医那里求些给你送来。”
这下,可让哥舒无鸾无语应对了,这男人对于消除她那些所谓的疤痕也太过执着了些吧,忙回道:“不用了。那些疤都已经消了。况且,你之前拿来的那一盒我都没用完,若再寻来一盒也只能是放着,岂不是浪费?!”
反正她也不用,做什么让他再费心去求呢。
闻言,男人毫不怀疑她的话,安心的笑笑,倒也未曾勉强。
见此哥舒无鸾心下一松,突然忆起一件事,凝声道:“雷,这几日给我盯紧了司礼房那里,倘若有什么异动即刻来报!”
有暗线给她传来消息,说是姬清宗那厮已经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以职权、银钱暗下拉拢利诱着持有小权的宫人与随侍,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她当然要事先防范,免得将来出了事,罪责落到她这个内宫执纪官的头上!
近几日,国君那里倒是相较宁静,可是太过安静,反倒是衬出了不平静,终是让她其心惶惶不安。
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是!”男人应了一声,刚要拱手而退。
这时,自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未到声先至,那是尖细混着凝重的嗓音,“陛下有旨,宣锦衣侯即刻赶往龙渊宫见驾!”
闻声哥舒无鸾忙迎出门去,而这时,国君的贴身随侍唐喜也已手持拂尘站定在了殿门口,扫过他脸上的那片凝色,沉声问道:“敢问公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唐喜紧皱眉宇,声音沉沉,“锦衣侯去了就知道了,恕老奴不能多言,大人请。”
她清楚,这唐公公一向沉稳,若他这里都表现的惶乱不安,那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且不是什么好事!
想着,心中不由得一震,见他这样急迫,哥舒无鸾倒也未在继续追问下去,这便未作迟疑,匆匆随着唐喜而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当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一件能轰动内宫前朝的大事!
待她踏足龙渊宫,知悉了事情的原委,顿觉伏在潮汐下的那番暗涌已然明显的泛滥到了明面上!
长王子与前充衣秽乱宫闱,以致珠胎暗结!
当她闻听此事,心中猛的一沉,这下,恐怕殷朗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就连她这个执纪官都间接饱受牵连,毕竟,她的职责是维护宫中的安危与戒令纠禁,内闱出了这样不堪的事,而她却丝毫不察,自当跑不了她的失职之罪!
殊不知,早前她便已对此事清楚于心,只不过,当初因为一些缘由放纵了过去,她以为殷朗会及时收敛自律,哪成想他与被贬为女侍的姚魅儿一直藕断丝连,竟还使她有了身孕……
忆起国君最后咬牙切齿的那句话,“将殷朗那个畜生给寡人擒来这里,寡人要亲自审问他!”
可想国君有多么的震怒!
再有,国君既将擒拿长王子的差事交给了她,势必对她生起了迁怒之心!
在外人看来,定将她视为了暗中检举之人,这样,大司寇那里便会更加恼恨她,因为殷朗一直是他扶植的对象,而她却在暗自撼动,是以这更加重了裴安对付她的心思,那么国君便可坐观双虎斗,静待他们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