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宴贤

猛然间,会意过他突然提及此事的意图,那是因为他早就留好了后话来堵她的口,也算好了她不能对他怎么样,这才故意炫耀一番,更借此戏耍她一通,无非以来取乐!

思及此,哥舒无鸾几乎是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也怪她自己太过冲动浮躁,如此才落得被人当猴耍的境地!

珈蓝淡淡望着她那瞬息忽变的脸色,须臾,抬起长臂,慢慢拂开了锋利的剑锋,唇角一勾,气定神闲的说道:“蓝说过,锦衣侯将来一定会失望的,想来,大人是为了没有得偿所愿,取了蓝的人头,而恼怒不已吧?!”

哥舒无鸾冷眼看着他兀自狂妄得意,‘苍’的一声将长剑收回了剑鞘,斜斜扫了他一眼,“时间还长的很,一切言之尚早,不过,本官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彻底的折在我的剑下!”

男人失笑的摇了摇头,似在笑她大话连篇,不自量力,长指轻轻抚过颈间的伤口,点点粘腻的殷红沾染指尖,眸光适时一黯,声音冷的夹冰带寒,“这一伤之仇本国师记下了,早晚连本带利的还给锦衣侯!”

哥舒无鸾眯着眸子,但看他甩着衣袖扬长而去,唇边忽而扯出一抹冷笑。

呵,咱们的梁子结大了!

请贤出山,官拜一品,一朝得势,春风得意,脊柱之臣,众星拱月,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日的珈蓝不但与君主并肩而行,相携离寺,就连回宫都是与君同辇,如此的排场无疑是羡煞群臣的。

而迎回国师的当日,国君更是下旨在正阳大殿设下一席待贤的夜宴,旨意突然,时间紧凑,可是忙坏了全宫上下的内侍与宫娥。

夜,月之皎皎,星河璀璨,晚风微凉,落花如絮,如此的良夜美景,宴席早已备妥,百官作陪,只为一人。

此次的宴会隆重且丰盛,丝毫不亚于瑞康王封王加冕那日的排场,真是显尽了国君对珈蓝的尊崇与器重啊!

席间,哥舒无鸾一直眉间雾拢。

坐旁席的铁心怜望了一眼暗自走神的女子,忽而凑过脸,低声道:“怜儿听说了,这次出行,姐姐可是立功归来,料想,国君不日便会恢复姐姐的职权,到时,看那个姬清宗还如何得意下去……姐姐可不知啊,自你随驾出行以后,那个姬清宗是何等的张狂无物,整个内宫就看他一人作威作福,连堂堂监国的长王子殿下他都不曾放在眼里呢……”

这边厢,铁心怜从旁大倒苦水,然而,却是一字一句也未听进哥舒无鸾的耳中。

直至耳畔传来几声呼唤,她这才回过神,疑声道:“你说什么?”

铁心怜闪了闪明眸,嗔道:“姐姐,你走神了!”

“呵,好像是哦。”她尴尬一笑,抬眼间不经意与对面的那道冰蓝眸光撞在了一起,玉脸霎时有些发烫,忙错开了视线。

这偶然的小动作,和她脸上浮现的那抹红云,尽收铁心怜眼底,聪慧的眨着大眼,“你刚刚在想什么呀?那么出神,就连怜儿在说什么都没听到!”

这话虽是在对着女子说,可视线独独望向了对席的男人,接着,眸光穿梭流连于二人之间,明丽一片。

她料想的果然不错,鸾姐姐当真是有了心上人!而那个燕督座,可是和姐姐一起随驾出行的……现下,再看两人的表现,分明是有情人之间的眉目传情!

见她的眼眸笑成了一弯新月,内含探究,哥舒无鸾冒出些许心虚,定神出声,“我什么也没想,只是要告诉你这个死丫头,今晚别回家,留下来陪我,这么多日不见,我可是想你想的紧,咱们要聊通宵哦!”

看她不好意思,铁心怜决定适可而止,不在捉弄,随即笑着应道:“呵呵,就这么定了。”

话刚说完,便见帝、妃已然落座高位,而长王子与瑞康王也一前一后随驾而来,各自入席。

一番叩拜后,只听由打殿外传入一道通禀声,“蓝国师到!”

伴着呼啦啦的起身声,那道身着一袭神雀翠羽服的秀丽身影已自正殿门口缓缓而入。

长长的衣摆垂沓在身后,随着稳妥的步子,慢慢的拖过大理石地面,衣间坠的宝石珠玉,被灯盏一照甚是璀璨夺目,衬得绣在衣料上的两只神雀,栩栩如生,宛若瑞兽逸动。

正当哥舒无鸾静睨着那道身影缓行过面前时,而几声清浅的窃窃私语声也随之飘入了耳际。

只听,一官员咋舌道:“啧啧,这件国师服当真是华丽无比,价值不菲!听说,光这件衣服就耗以万金呢!”

另一名官员接口道:“瞧见他头上的那顶八宝墨玉紫金冠了么,那可是尊爵之位才能受享的冠冕!可见国君对他的看重!”

接着,有人感叹,“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啊……”

“那些算什么,国君的心意才是最重的!纡尊降贵拜贤出山,又亲自侍衣加冠,世上有哪人能有这样的殊荣?!”那是一声隐带着羡慕嫉妒恨的冷哼。

“的确……”

最后一句搁浅,耳边终于消停了下来。

而男人也已行至高台下,百官就此落座。

但见珈蓝俯身行礼,动作优雅,声音清朗,“蓝叩见陛下,娘娘,愿天佑我主,长乐未央,永寿无极!”

这样庄重严肃的场合下,而他行的只是常礼,却并未行叩拜大礼,料想是国君授意了的,不过,能享有如此的特权礼遇,恐怕,整个大商也只有他一人了!

哥舒无鸾扫了一眼男人的动作,顿觉碍眼,这便冷冷的收回了视线。

国君面上带笑,明显心情甚悦,抬了抬手,道:“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来人,侍座!”

一声吩咐,有侍者将男人恭恭然迎至了紧挨高台下左侧的首张席位。

那里本该由施丞相居坐,彼时被大司寇多番霸占,而今晚,裴安称病缺席,终是落得了一回鸠占鹊巢的下场,只怕是,日后,每逢宴会,这张席位他都休想染指了!

一想到裴安的那张黑脸,哥舒无鸾便感满心畅快,一扫面上的阴霾。

不过,对于裴安的报恙缺席,她也能猜到是为何因,无非是看不惯国君对他人青眼,躲在家中来个眼不见为净罢了。

珈蓝行至席间,秀雅转身,宽袖盈风,翩然落座。

扣在他面上的那半张冷艳幽华的银色面具,在琉璃灯盏的映照下显得潋滟生辉,却也在暗自凝成了一片冰寒之色,一眼望来,让人不禁寒颤隐升。

面具下,肌肤白净,下颌刚毅,唇形完美,在衬着那双极俊的眉眼,显然在人的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张隽秀脱俗的容颜。

男人以睥睨之势漫漫扫过殿内席位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了一抹纤瘦的身影上,随着一声,“开宴!”传过,他这才悠悠的收回了眸光。

席宴已开,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清幽的乐曲奏响,舞姬们踩着碎步盈盈入殿,水袖翻飞,身姿袅娜,已是随乐舞起。

席间,哥舒无鸾静静望着眼前道道轻旋的身影,脑中却赫然浮现了那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秀挺身影,而这些舞姬的舞姿,与他简直是不能相较的。

还记得,那次封谴宴,一阕‘兰陵王入阵曲’被他舞的幽美绝伦,从芳菲开篇,到猎猎忠贞,再到沧桑绝响,直至浮华落尽……惊艳了多少双眼眸啊!

可现在……

今晚如此隆重的宴会,他何以没有来献舞,还不是因为,为了救她,他失了全部的内力,自此怕是再也难舞出那样绝美的舞姿了!

他是个骄傲的男人,如果做不到最好,宁可弃了,也不会强撑着欢颜来受人白眼与讥笑的。

想到这,心里有些痛意伴着愧疚肆意漫开,到底是她欠了他的!

一把执起了席上的酒盏,仰头饮下杯中酒,辛辣划过喉头,落到腹腔,最后烧灼了起来,缓释了些许痛感,不自觉的再斟再饮。

几杯下肚,脸颊已经开始隐隐升温发烫。

忽然,耳边传来‘当啷’一声轻响,哥舒无鸾刚刚举起的酒杯霎时顿在了半空,侧首而望,见是心怜将一盏酒水打翻在案,这便要唤来侍者收拾,无意间扫过了她的脸颊,只见苍白如纸,面带惶乱。

一面招手示意随侍宫娥将席案的酒水擦拭干净,一面匆匆俯过身,忧心的问道:“怜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铁心怜倏然望向她,眼神恍惚不定,语气也是满含不安的,“姐姐,我、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能不能提前退席呢?”

闻言,哥舒无鸾忙扫了一眼高位处,见国君与珈蓝聊的正是尽兴,回过脸来蹙眉道:“今晚是待贤大宴,这场合非比寻常,陛下又对国师甚为重视,若是贸然离席,恐怕会惹得陛下不高兴的!”

铁心怜的小脸白了白,牵了牵嘴角,苍白一笑,“哦,没事,那怜儿忍忍吧。”

殊不知,她的笑容要多僵硬有多僵硬,显然是在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