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短暂沉默。
“这个回头再说,葫芦,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咱们一醉方休。”大林把酒杯端起,等着葫芦。
“好,一醉方休。”葫芦也把酒杯端起来。
喜妹赶紧凑过来,三个人碰一下杯子,仰头喝下。
“葫芦哥,你的功夫这么好了!那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喜妹崇拜地看着葫芦。
葫芦也不谦虚,骄傲地自夸起来:“那是当然,专门练过!走江湖就得学点拳脚功夫,尤其是我干这押货的差事,可以不出手,但是往那一站,就得让人畏惧三分。”
大林:“回头你教教我,我也练练。”
喜妹:“我也想学。”
葫芦:“行,让我来做你们的师父。哈哈……”
大林:“那这杯酒,就算是拜师酒啦。”
葫芦:“啥?这么敷衍了事啊?”
喜妹:“有酒你就喝吧。”
“好吧,好吧,你们两个逆徒,刚拜师就这样对待师父……”葫芦腔调婉转打趣道。
三个人哈哈大笑,举杯同饮。
“葫芦哥,那天早上你走了以后,那三个杀羊的又追上来了。”
“又追上来了?然后呢?你们怎么逃脱的?快给我讲讲。”
“大林哥把他们从桥上打下水,好一顿淹!”
“不错不错,就该好好灌灌他们……”
酒逢知己千杯少,平日里并不常见他们几人饮酒,这次,三个人都有种千杯不醉的豪迈。
久别重逢,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并没有因为分隔多年,感情变淡,关系生疏,反而,就像从未分开过一样。
“你跟烧饼大哥还在一起吗?”大林问。
葫芦支吾其词:“这个说来话长了,你得把我灌醉,我才给你们讲。”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哎,我还真没喝醉过。”
“别吹牛!”
“不吹牛!”
“你们也别喝太多,少喝点,说说话,我去把鱼汤热一下。”喜妹端起盆,往外走。
“好的,喜妹,肯定喝不多。”葫芦信誓旦旦地保证。
走到门口,喜妹回过头:“明天就是三月三了,我想去一趟杏林庵,看看两位姑姑和小勇。”
葫芦:“那正好,我明天有空,我也想着去呢。”
大林:“正好一起。”
喜妹:“好。”
三个人一拍即合,就这样说好了。
大林跟葫芦开怀畅饮,喝到深夜,喜妹熬不住先去睡了,剩下他俩也已东倒西歪。
两个人相互搀扶,一起去茅房撒尿,然后,踉跄着走回到屋里,扑在**倒头就睡。
一早,喜妹给他们熬好了白面粥。
俩人还在昨夜的酒中倒醉,大林扶着头,脑袋昏沉沉,葫芦脚下轻飘,走路像腾云驾雾。
大林笑:“葫芦,你酒量不大,牛皮吹得不小。”
葫芦不服气:“我是押车累了,改天继续。”
“你俩快喝粥吧。”喜妹把粥盛好。
喝过粥,三个人来到了杏林庵下的大杏树旁,一起祭奠两位姑姑和小勇。
昨天后半夜下过雨,空气变得很湿润,树叶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残败的杏花散落一地,但是地上的土干燥不沾脚。
大林走到树边,抚摸着树上刻得歪歪扭扭的两道,能看出已经很久远了。
“长的是烧饼大哥刻的,短的是我刻的。”葫芦开口介绍。
“嗯,那时候烧饼大哥说过,谁要是回来了,就在树上刻一道。”
“你们刻吗?我这有刀。”葫芦说着已经把刀子递到跟前。
大林也在树上刻了两道,一道代表自己,一道代表喜妹。
“不知道杏林庵什么样了?”喜妹看向葫芦。
“变样了。”葫芦收起刀子,“两位姑姑和小勇,我每年都来祭奠,杏林庵自打离开后,我再没进去过。”
“我们去看看吧?”喜妹满心期待。
“走吧。”大林迈步向前。
今天的天空一直氤氲着,三个人正走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落下来,他们跑进一个亭子躲雨。
“什么时候修得亭子?”喜妹问。
“早就修了,你们看山上。”葫芦指向山上。
大林跟喜妹顺着看去,山峦起伏树木丛生的山中,一座高塔赫然耸峙。
“一,二,三,四,五,六,七。”
大林跟喜妹数着,相互瞅瞅,一起看向葫芦。
“对,七层。”葫芦说,“这就是烧饼大哥修的。”
两人有些不可思议。
“他真修了一座七层的石塔。”
“能上去吗?”
“可以上去。烧饼大哥没有离开,他就在这城里。”葫芦继续说。
大林和喜妹一阵意外。
“昨天问你,你也没说,快给我们讲讲。”
“行,你们想听,我就讲讲。”
葫芦缓缓开口,一段尘封往事娓娓道来……
那天,杏林分开之后,葫芦跟着烧饼走了,去往周村。
烧饼步子大,走得快,葫芦在后面一路小跑。
“烧饼大哥,你慢点,我都跟不上了。”葫芦落在后面,使劲吆喝。
烧饼脚步慢下来,等着葫芦赶上。
“烧饼大哥,你的大名叫啥?”葫芦问道,“叫烧饼大哥都习惯了,我还不知道你大名叫啥呢。”
“先说说你大名叫啥?”烧饼反问。
“我就叫福禄,福禄寿喜的福禄,福禄跟葫芦顺口,所以都叫我葫芦了。”
“我的大名叫宋万财,我爹给起的,他是个穷光蛋,希望我能家财万贯。”
“我爹也是个穷光蛋。”葫芦嘿嘿笑着。
“我家一开始也不穷的,有个老宅子,条件也不错,但是我爹好赌,手气很臭,都输光了,输了宅子,输了地,输了命。”
“输了命?”葫芦张大了嘴。
“我爹欠赌债还不上,被要债的逼死了。”
“那你娘呢?”
“我娘……”烧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一阵沉默,不再说活。
葫芦也就不再问了,颠颠地跟着。
葫芦跟着烧饼来到一条斜楞楞的狭窄巷子,两个人躲在巷子口,探头向里看。
巷子幽长昏暗,对向开着一个个小门,门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红灯笼,门口站着一个或两个涂脂抹粉风尘妖艳的女人,有过路的男人,她们就搔首弄姿,招揽进门。
葫芦咯咯偷笑:“烧饼大哥,你要带我去这里玩吗?”
烧饼不苟言笑,抬手拍了一下葫芦脑袋:“玩?要玩也是我去玩,你毛都没长全乎,撒泡尿和泥玩去。”
葫芦捂着嘴,像公鸡打鸣一样笑个不停。
烧饼冷冷地瞪他一眼,他才赶紧收住,静静地趴着看。
这时候,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