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憾逝

张素的身子自那次大病之后,便一直好好坏坏,病怏怏的,下不了地,也做不了活儿。可她偏又是个思虑过甚的性子,身体越是不行,思虑越是忧深,如此恶性循环,身子自然是越来越弱。

新水夫妇都几乎打听遍了弯月镇的大夫,都对此束手无策,文陵也帮着寻了几个偏方,都没甚效果,文陵娘亲打算麦收之后,卖完了家里的粮食,就要来安平家里住一段日子,顺便帮着照顾一下未来儿媳。

可是哪成想,张素本来败坏的身子,叫李玉强这一刺激之下,犹如决了提的大坝,再也控制不住,竟然咳起血来。新水媳妇很快的喊来了新水,两人手忙脚乱的请来了大夫,又是诊脉,又是开药,好一通忙乱。

大夫知道张素的性子,有话不敢当着她的面儿讲,便把新水喊到一旁,叮嘱了一些药的用量和吃法,又微微的透露,这个病怕是好不了了,姑娘不知还能活多久,叫新水夫妇心里都有个准备。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新水夫妇,连同大大咧咧的张宇,都怔住了。

大夫的话,来来回回响在几个的脑海里,这么一个大活人,才几个月的工夫,竟然……竟然……她还年轻啊!她还没有成亲,没有生子,还没有享受人生的真正乐趣啊!!新水媳妇当下便承受不住,跑到安平家里哭起来了,张宇平时看着大大咧咧挺开朗一个小少年,此时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在娘亲身后,跑在安平家里抹泪。

新水要镇定一些,怕张素起疑心。守在女儿身边随意的说些话。

再微小的变化,怎么能逃得出张素的眼睛?何况她自己对自己的身子,了若指掌,心中早就有了数,现在见父母都这个样子。她心如明镜,让新水将文陵和安英都喊了过来。

安英先到,张素把人请进了屋。把新水夫妇都支开了。

“?安英……”还未开口,张素已经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带着轻轻的颤抖:“安英……大夫刚刚来过。我知道他说话哄我呢,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怕是不长久了……”

“张素,大夫哪里敢胡说骗人呢?你别瞎想,你这马上要跟文陵成亲了呢。”安英忙好声的安慰,其实她是从安平家院子里过来的,张素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张素跟她年纪相当,?家又住的近,可以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闺蜜。情如姐妹,现在张素这般情况。她眼眶也湿红起来,强忍着泪水。

张素含泪摇摇头:“你不要劝我了,我心里清楚呢。安英,我喊你来,不是说这个。”说着,侧了侧身子,虚弱的朝安英伸手。

安英忙伸手握住她的,轻轻拍了拍:“有话你就说,我自当去给你办。只是这件事,你就不要多想了,只是个咳嗽病么,哪有那么严重的?”

“这件事,还真要你去办”张素吸了吸鼻子,苍白的脸上带着坚决:“安英,你跟文陵的事情,我其实多少知道一些的。再说我不是瞎子,看也看的出来,你对文陵……”

听到这,?安英一慌,握着张素的手一紧:“张素,我们的事情只是略提了提,连正式提媒都没有呢。再说你们已经定了亲的,你别瞎想。你要是介意,我以后就避着他些,不跟他见面。”

“不不不”张素连连摇头:“安英,文陵是个好男子,我这一去,最是不放心的就是他。他性子豪爽,不拘小节,我怕万一娶了个小气计较的女子,不但要坏了他的前程,生活上也不能如意呢。所以……我想将他托给你。”

“?你先听我说”张素见安英张嘴欲言,忙将她的嘴捂上,板着脸继续道:“别的女子我不放心,可是你我却放心的很呢。?再说,你们之间也有情愫在,我也放心的很。要知道,如果没有我,你们本来就是一对儿,是我自私,明知你们的事儿,偏要缠着父母去议亲……”

“张素,你看你这说些什么呢!!”?安英佯怒,拍断张素的话,?霍的立起身来:“你越说越不象了,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是我们自己能说了算的,哪是你说托给我就托给我的?你不先问问我愿不愿意,我父母愿不愿意!!”

张素的泪水又上来了,泪眼朦胧的望着安英:“安英,我的好姐妹,我虽足不出户,但有些事情,我比谁都清楚着呢。你家提亲的也不少,你拖到现在都没应下一门,是心里还记着文陵呢吧?我这一去也正好,还能成全了你们,也算是美事一桩。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娘那边儿,以后,你就得在你娘面前多护着文陵些……”说着,泪水又下来,气的安英嗓门儿都提高了:“你再这样说,我可要走了啊!!”

正巧这时,文陵来了,新水在外屋喊:“素啊,文陵来了。”

“当着他的面儿,你可莫提这个!!”安英瞪了张素一眼,?也不顾她再挽留,扭身出屋去了。

“怎么回事?我听说又病重,丢下事情赶紧来了。她把你我都喊来,是有什么事情哩?”文陵着急的看着从里屋出来的安英。

安英忧心的轻拧着眉,小声儿的:“病是挺重,大夫也说不太好。可是不管好不好的,她要是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可就真的不好了。蓝三哥儿,你一会儿进去了,自管说你的话儿,最好堵着她,别叫她说话。就好好的宽慰宽慰她吧,或许能好起来也说不定。”

“嗯,我知道了。”文陵点点头,进屋里了。

安英有些担心,便留在堂屋里,想等文陵出来了,问问他情况。

新水蹲在堂屋的角落里,正抱着头,一副沉痛的样子。安英见势,便又上前轻声安慰了两句。过了一会儿,新水媳妇和张宇红着眼睛从安平家回来了。

安英有些生气的不客气的数落:“?婶子,叔,你看你们这是要干啥哩,张素本来就是个思虑过甚的毛病,要是叫她看见你们这副样子,那不更想的多了?你瞧瞧婶儿这红通通的眼睛,遮都遮不住?,一会儿叫张素看见了,她不多想才怪。”

新水抬起头来,对新水媳妇道:“安英说的对,你看你们两个,闺女还没怎么滴呢,你们就哭成这样子。”

新水媳妇擦擦眼睛:“你这副愁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赶紧到院子里走两步,呆会儿素素要是喊人,还得你进去。我跟宇宇这两个大红眼睛,不敢叫她看见。”

“我这副样子,就敢叫她看见了?”新水一抬头,眼睛也红肿肿的。

安英忙立起身来:“叔,?婶儿,你们先别急。张宇,你赶紧上村东去打点井水来,拿毛巾把眼睛敷一?敷,凉水一敷,一会儿就消肿了。消肿的这空档儿,我就先留在这儿,她要是喊人,我就先顶着,等你们消了肿,我再走。”

“安英,亏了有你。”新水媳妇一抽鼻子,又想哭,被新水及时止住了,又打发张宇跑出去打井水。

过了好长时间,文陵才出来,他眉毛微微拧在一起,出屋先问新水:“叔,大夫到底咋说的,你先跟我说说。”

新水叹一声,把大夫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文陵听罢,轻轻点点头,安慰道:“叔,婶儿,你们都先别急,办法总是有的,我这就去寻人打听好大夫。刚刚我暂时安慰住她了,你们当着她的面儿,表现自然些,千万别露了马脚,再叫她多想。”

“嗳,嗳,”听文陵这么说,新水心里宽慰了些,忙应声。

新水媳妇则又擦了把泪:“文陵,多亏有你哩。”

文陵免强的笑笑,将安英叫到一旁:“?她刚刚都跟你说些啥哩?”

安英神态自然:“她还记着你跟我的事儿呢。我看,她是不是心里存着这个事儿,是个结儿呀?要不,咱们演演戏,叫她心里放放心?”

“那倒不用。”文陵摇摇头,脸色沉了沉,又道:“这个事儿,她要是再提,你自管应下。她这性子,你不应,倒叫她想的更多,应下了,反倒能放心些。”

“嗳,行。”

“只是……委屈你了……”

“左右外面人又不知道,委屈个什么劲儿?要是能哄得她开心,把病养好了,那才是最重要的。”?安英笑笑,两手不自觉的捏在一起。

“那行。”文陵又转头对着新水夫妇:“叔,婶儿,那我先走了,赶紧去镇上托人,帮着寻寻好大夫。”

“好,好,你慢走啊。”新水夫妇忙把文陵送出了门。

不一会儿,张宇就端着井水回来了,几个人各自拿毛巾敷上,安英则忙着烧水熬药,张素若是喊人要喝水吃东西之类的,她就跑进里屋去候着。

张素的病,在所有人的小心翼翼的照料下,略有起色,?仿佛要好起来了似的,?只是还没等一众人来得及高兴,这天一早,她又咳了起来,一口血一口血的往外吐。

请来了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逝,于上午巳正时终于香消玉殒,此时文陵正在镇上到处托人寻大夫,?文陵母亲正在赶来的路上,她要搬来安平家住,照顾她的未来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