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香香靠在他怀里,眼缓缓合上:“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这段时日,我心里一直很煎熬。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你不要怪喜乐,我原先总是想害她,她真的没做错什么。煜哥哥,若有来生,我还想……做你的妻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听不见。

顾煜死死地抱着她,肩膀剧烈抖动,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的滑进宋喜乐头发里。

绿翠却还是不死心,转身就走。

宋喜乐身形快速移动,挡在她面前:“宋香香以死相逼,绿翠姑娘,你别欺人太甚。”

绿翠冷冷道:“无论她如何辩解,我都认定这孩子不是顾家的。”

“如今,我反倒相信这孩子就是顾家的。你把孩子留下,今日之事,就算了结。”

“我若是就不呢?”

“那你想过没有,万一这孩子真的不是穆家的呢?”

绿翠犹豫起来,扭头看向抱着宋香香的尸体如同丢了魂似的顾煜,缓缓道:“那就滴血认亲吧,只要顾大人的血和孩子的血能相融,我就相信这孩子不是穆家的。”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滴血认亲。”

宋喜乐心里清楚,滴血认亲之事其实并不完全靠谱,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是至亲的血,基本都可相融。宋香香以死相逼,足以证明,孩子绝对是顾煜的。

这点,她十分肯定。

说话间,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从袖兜里翻出一枚针灸用的银针,扎破孩子的手指,挤出一滴血,不顾孩子哭得凶,快速走到顾煜面前,说了一句得罪了,迅速拉过顾煜的手,扎破手指挤出一滴血,走回绿翠面前。

两个人,亲眼看着两滴血液以极快的速度融合成一团。

绿翠浑身的力气一瞬间全泄光,摇着头喃喃:“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宋喜乐松口气,放下碗,伸出手道:“把孩子给我吧!我不会让穆少庄主知道今日你所作所为,你也要掂量掂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绿翠咬咬嘴唇,硬着头皮问:“那……子元的病?”

“因缘际会,若他不该死,就不会有事。过两日,我会抽空再去看看他。至于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顾家人面前。”

绿翠点头,很是不舍的将孩子交给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半路上,遇见齐若惜带着丫鬟找过来,擦肩而过。

房内,宋喜乐长舒口气,走到顾煜面前:“我很抱歉,是我没能拦住她,害的然儿失去母亲。但是顾煜哥,逝者已矣,你不能颓废,还要照顾然儿。”

顾煜依旧没动,轻声道:“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你走吧!去跟我爹说一声,打发宾客先离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时,齐若惜到了门口,看到房内光景,震惊的捂住嘴:“这……是怎么回事?”

宋喜乐叹息一声,起身将孩子放进摇篮,轻轻摇了摇,走到齐若惜面前,抓住她的手就直接离开。

边走,齐若惜边追问:“喜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顾夫人怎么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等会儿我再跟你说。先跟我去前院找顾伯伯交代些事情。”

看她形色急促,齐若惜也不便多问,点了点头,两人匆匆忙忙去了前院,找到顾长满。

顾长满正笑呵呵的跟赵氏说话,扶着赵氏道:“咱们现在过去吧!”

赵氏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随顾长满夫妇搀扶着转身就要往后院去。

张氏心神不宁的低着头,仿似没看见。

宋富光戳了她一下,问:“你这是怎么了?咱娘要去后院看然儿了,怎么还愣着。”

张氏回过神道:“不知怎的,今儿一直觉得心神不宁。”

“就你成日的胡思乱想。”宋富光白了她一眼,站起身跟上。

宋喜乐和齐若惜已经走近。拦在顾长满面前道:“顾伯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长满连忙冲她行礼:“王妃娘娘。”

宋喜乐懒得拘这些虚礼,抬手示意,二人往旁边走了几步,悄声耳语。

顾长满听完,脸色骤变,身子一晃,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出这种事。”

宋喜乐叹息一声:“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宾客,我也不便多留。您要稳住,千万不能把事情闹起来,否则,对顾煜哥也会有影响。”

顾长满连连点头。

宋喜乐也不多说,转身招呼小棋和齐若惜主仆,先一步离开。

席间有人看到她走,忙客气的打招呼恭送。

直到马车开始往回走,齐若惜才再次问出口:“王妃,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夫人,与人发生争执,无意之间伤了自己,失血过多,已经救不回来了。至于别的,事关隐私,我实在不便与你详说。若惜,请你谅解。”

齐若惜向来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宋喜乐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自然也不会追问,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

宋香香的丧事是在隔天开始办起来的,顾煜整个人极其消沉,在灵堂待了三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后来,实在没办法,顾长满叫宋香香生前的贴身丫鬟紫儿往摄政王府跑了一趟,请求宋喜乐出面,劝一劝顾煜。

宋喜乐也没犹豫,当即就命人备马车,赶去顾府。

她到灵堂门口的时候,正看到叶氏站在顾煜面前,顾煜跪坐在蒲团上。

叶氏劝着:“不就一个媳妇儿,去了也是她的命。煜儿,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然儿还小,总得需要人照顾。再说了,这世上女人多得是,娘再给你找个,比她好千倍万倍的。”

顾煜脸色不太好,虚弱道:“娘,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跟香香说说话。”

叶氏不甘心,又道:“你这孩子,从小的死心眼,怎么就改不了。往前了说,你不是一直喜欢喜乐那丫头吗?这感情的事儿,其实不必钻牛角尖。再说了,她也没给你生个儿子,不值得你如此对她。”

顾煜陡然声音一提:“娘,香香已经不在了!”

叶氏怔了下,嗫嚅道:“可你……不能总这样啊!”

“香香生前,你便总是因着孩子的事刁难她, 您是长辈,我不好说您,只能对她好一些。我知道,您一直想让我纳妾,但我说过,此生只她一个妻子。至于有没有儿子,我从来不在意。往后,您若能对然儿好一点,然儿大了还能记得您的好。若不然。我自己照顾然儿,不劳你们费心。”

叶氏一下子火冒三丈:“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那女儿家终究是女儿家,以后嫁了人,你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爹娘这么打算,还不都是为你好。”

“女儿家怎么了?孩子是香香生的,可若是没有香香,您连这个孙女儿都没有。这世上,若只有男儿,又如何繁衍生息。我话已至此,此生不会再娶,您走吧!”

“你……”叶氏气闷的一跺脚,转头就走。

看到宋喜乐和顾长满站在门口,她赶忙恭敬地行了一礼。

宋喜乐没说什么,点了下头,朝顾煜走去。

叶氏扭头看,被顾长满拉着,两人低声说着话离开。

宋喜乐亲自点了香,敬完之后。在顾煜旁边坐下。

顾煜拧眉道:“你若是替我爹娘劝我的,就不必了。”

宋喜乐吐口浊气:“我能劝你什么?宋香香已经不在了,我说再多都没用。”

顾煜没做声,抓起一把纸钱丢进盆里。

宋喜乐继续说下去:“但是,你这样子是打算持续多久?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还是一年?然儿呢,她那么小,你管不管?”

“原本呢,我以为你从来没对她动过真心,不过是觉得有愧于她,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你既然喜欢她,就该明白,她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她还说,让你续弦,给然儿再找一个娘。我知道你不会找,可你不能让她失望,即使一个人,也能振作起来,把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把日子过的井井有条。”

顾煜苦笑一声,开了口:“从前,她总觉得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你,但是很早之前,我就放下了,她对我好,对我用情深,我都看在眼里。她做错过事,我也知道,她害过你,我都知道。至于然儿,我不敢确定,但无论如何,我会照顾好她。”

宋喜乐皱眉:“你……什么都知道?”

“是,那日她彻夜未归,我虽然不曾问起,但是让人去查过,那日她喝醉了酒,跟一个男人进了客栈的房间。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喜乐肯定道:“但我很确定,然儿是你们两个的孩子。”

“关于孩子的事,其实滴血认亲一说,我一直不是特别相信。满月酒那晚,紫儿收拾房间,在香香的衣柜里,发现一个木盒,木盒里有一张方子,是大夫开的安胎药方子,上面署名的日期,在那件事之前。紫儿告诉我,她确实陪香香去过医馆,但不知香香是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