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工夫,大殿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身穿灰白布以,一个身穿士兵铠甲,同时跪地山呼万岁。

元历谨命他们起身,面色凝重的问起来:“你们便是当年摄政王通敌叛国之事的证人?”

士兵一直低着头,惶恐道:“回禀陛下,当年王爷差人送信出城,便是小人截获的。”

另一人道:“小人当初还住在王府后门那一片儿,曾亲眼见过王爷出府,与敌军派来的人去酒肆商谈。”

元锦羿问:“那你可知,他们商谈了些什么?”

那人道:“小人听到了一些,依稀是说起边关之战,好像是敌军愿意给多少好处,希望王爷高抬贵手。王爷似乎说了什么,想要更高的权利,只要敌军答应,便立刻撤兵。王爷当时没回话,不过之后不久,顾将军正值大胜而归,却突然被勒令班师回朝。想必,这定是两方相谈的结果。”

元历谨阴狠的盯着元锦羿问:“皇叔,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何话要说?”

元锦羿好笑道:“本王只是觉得,这人的话,实在好笑。他倒是说的具体些,本王去的是哪间酒肆,坐的又是哪个雅间,吃的什么菜,喝的什么酒,几时去的,几时回的。大理寺查案,这些事情不都是要交代的一清二楚吗?怎么,陛下这会儿反而还忘了大理寺查案的流程?”

元历谨气的咬牙切齿,遂追问说话的那人:“你说清楚些,时间,具体地点,都要说的一清二楚。”

那人神色一片慌张,不自在道:“这……时隔太久,小的实在记不太清楚了。”

元历谨暗暗攥紧掌心,冷汗冒了出来。

元锦羿舒口气道:“既然你记不清了,那当年大理寺查案,想必这些都有清楚的记录在册,查一查岂不就知道了。”

说完,看向大理寺卿祝东风,问:“祝大人,当年的卷宗可还找的出来?”

“这个……”

祝东风不自在的笑,摇了摇头:“当年的案子,大理寺并未受理,因此没有卷宗。”

“这么大的事儿,通敌叛国之罪,大理寺竟然没有受理。说起来,不合理啊!”

元锦羿啧了一声,看向元历谨:“陛下,您是怎么想的?如此大案,居然大理寺都不曾插手?”

元历谨这才意识到这个漏洞有多大,狠狠剜了宁国侯林渊一眼,倒抽口气,冷声道:“即使找不到卷宗,可通敌叛国之罪,危及江山社稷,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一个。皇叔,法不容情,朕也不能保你。万一这大周江山毁在朕的手中,朕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大周的列祖列宗。”

元锦羿收起散漫之态,语气变得冷硬强势,转身烈烈一挥袖摆,大声道:“既然陛下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么,本王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当年真相,也是该水落石出了!”

话音落,对何玉成道:“去传人证。”

“是。”何玉成掷地有声的应下,快步跑出大殿。

片刻功夫,领着一个身穿兵甲的人,一个身穿锦衣的百姓,以及一个身穿麻布粗衣,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三人跪拜过后,异口同声道:“草民有罪,早知摄政王是被冤枉,却无从开口。”

元历谨的脸色更难看了,倒抽口气:“你们说摄政王是被冤枉,倒是说清楚些,摄政王是如何被冤枉。”

三人忐忑的对看一眼,书生先开了口:“当年草民在街市上摆摊代写书信,有一日,有人拿了一封信,叫草民模仿那书信的笔迹,重写了两封书信。找上草民的人,是个身佩宝剑的人,以帷帽遮面,似乎权势很大,草民不敢得罪,只好硬着头皮模仿笔迹。孰料事成之后,竟有人要杀害草民灭口,幸而遇到高人相救,草民才侥幸活下来。”

士兵道:“当年小的在城门值守,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那日守城的小将军关在屋里跟人说话,小的不小心偷听到了一些,似乎是截获了什么书信,然后交给一个身穿锦衣带着帷帽的人,叫他拿去按照笔迹仿造。小的十分惶恐,因此,这事儿放在心里一直没敢说出口。”

锦衣百姓道:“当初王爷与敌军将领吃饭的酒肆,就是草民开的。其实,不是王爷约见敌军将领,草民听到一些,是敌军将领想要找王爷和谈,开出各种条件。草民还听到,那敌军将领很大声的说,只要王爷肯答应撤兵,他们定会协助王爷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包括……”

元历谨怒问:“包括什么!”

“包括皇位。”锦衣百姓脱口而出。

元历谨已经气的手指发颤,指着元锦羿道:“皇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元锦羿轻笑:“陛下先听他把话说完。”

锦衣百姓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继续道:“王爷自然是不肯答应的,那人灰溜溜的离开,还放下狠话,说王爷一定会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大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这会儿,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一番猜测,只是所猜测的东西,谁也不敢说出口。

因为,就在元锦羿被安上通敌叛国罪名之前,皇帝连下两道圣旨,让当时正值胜券在握的顾清耀班师回朝。

就在顾清耀班师回朝的半路上,元锦羿被人密报通敌叛国,三日之内,人证物证齐全。

皇帝一道圣旨下达,甚至没有任何审问,便将元锦羿关入天牢听候处置。

事情的真相,其实已经昭然若揭,但,大家只能放在心里憋着。

元历谨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元锦羿,沉默良久,哈哈大笑起来,走到元锦羿面前轻拍一下他的肩膀,慨然道:“皇叔,是朕的错,竟然被人给糊弄,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般。”

转了头,沉声对宁国侯道:“宁国侯,此案交给你重新彻查,无论如何,都要查出当年冤枉我皇叔的幕后真凶,定斩不赦!”

“微臣,领命。”宁国侯心底一片寒意,勉为其难的拱手作揖。

元历谨一副松了口气的态度,对着元锦羿恭敬的拱手:“这些年,若非皇叔从旁辅佐,朕这皇位也不会坐的如此稳固。皇叔为大周做了诸多辛劳,朕却一时糊涂,险些让皇叔死于冤案,实在是朕之过失。还望皇叔,能够原谅侄儿之过。”

元锦羿也恢复了从容淡然的面色,若无其事的扶他直起身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侄也只是被人蒙蔽了判断,不是你的错。以后,咱们叔侄还需同心协力,励精图治,共创大周繁荣昌盛。”

“侄儿谨记,定不负父皇之期望。”

讲和之后,叔侄俩一副不计前嫌的态度,同时笑了起来。

百官也都暗暗松了口气,互相小声的说话。

宁国侯却气的紧攥拳头,眼底阴险之色毕现。

顾清耀瞧着元历谨那张虚伪的笑脸,眉头紧皱。

下朝之后,元锦羿与顾清耀走在最后。

顾清耀面色凝重道:“王爷,真相其实咱们都心中有数。您继续留在京都城,恐怕是没有一日可安宁。陛下不会如此轻易便罢休。”

元锦羿轻笑:“本王自然心中有数,不过,既然早就决定了回来,又怎会怕他再次布局。”

顾清耀叹气:“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若他能杀的了本王,本王早就已经死了,不会到现在还好好活着。”

顾清耀还要再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名公公停在两人身后,低首道:“王爷,陛下有请。”

元锦羿回头看他一眼,道:“你先回去禀报,本王马上过去。”

公公为难道:“王爷还是随奴婢一道过去吧!”

顾清耀冷声斥责:“放肆!王爷如今已不是戴罪之身,照旧是大周的摄政王,岂容你一个奴才轻慢。”

公公紧张的额头冒冷汗:“不是,大将军误会了,不是奴婢要轻慢摄政王,而是陛下有令,必须要尽快带摄政王过去。若是奴婢一个人回去,以陛下的脾性……”

话说到这里,公公闭了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元锦羿了然点头,呵呵一笑,对顾清耀道:“他只是个宫人,你何必难为他。不过就是元历谨要见本王,本王直接过去便是。”

顾清耀担忧道:“要不,我陪王爷一道过去吧!”

元锦羿摇摇头:“不必,我那侄儿一直知道你我之间关系要好,这才是他想要剥夺你军中职务的原因。你不去的话,我还好说话些,你若是去了,我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是,我实在有些担心。元历谨能对你下毒一次,自然也会有第二次。”

“他不蠢,同样的事情,他绝不会做第二次。”

元历谨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冲公公抬手示意:“请公公带路吧!”

公公应了一声,转了身走在前头带路。

顾清耀眉头深锁,看着他走远之后,才深吸口气转身离开。

一路走到御书房,元锦羿停在大殿中央,看向坐在书案之后埋头翻阅奏折的元历谨,拱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