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苦笑:“文先生一片仁心,未必没有体察到这一点,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在京中,跟朝堂上的人对起来,不异于蚍蜉撼树,所以顺势南下罢了。”
她这么说宋尧心里好受了许多,不过他挨坑不是一回,还是同她确认道:“你这不是安慰我吧?”
徐臻被他逗笑了,“讨厌,不要惹我笑。”她一笑肚子也跟着颠簸好不好?
宋尧笑过,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心里又添愁绪,打仗他是不怕,他就是挂心着她的身子,先不说孩子怎样,单看她怀孕所受的罪,就叫人心里跟着难受不已了。
徐臻扬了扬下巴:“也不知怎么,一听说有仗要打,我这心里舒服了许多。虽不能上战场,亲自同你一起杀敌,但帮你擂战鼓还是行的。”
宋尧不再作声,按着计划他先去坪洲往西的宿城整兵,让毛佳毛宜并暗卫们一起护送徐臻去边城,两方日后在那里汇合。
这么一耽搁,足过了半个月夫妻俩才又团聚。
徐臻到了边城,就着人送信给方大舅,先前太子那次出兵,已经耗费无数粮草,此时又值青黄不接之交,若是再从元洲祟州之地调粮,那么七成的百姓恐怕要饿肚子,更何况,京中为防止宋尧势大,也会扼制这种情况。
“现在是既要他来打这个胜仗,还不要他在战后军威大增。也不想想,世间哪里有那么多深藏功与名的伟人?”徐臻一面抱怨着,一面算计着手里的银钱。她手头的银子多数是在未成亲的几年里头攒下来的,她与方大舅不同的地方就是方大舅喜欢到处搞投资,她呢,喜欢让一部分积蓄下来,相比之下,显得略保守了些。
这次本是想借着手里的银钱买些粮草,只让大舅舅给牵线搭桥,谁知大舅接了信,很快的又赶了过来。
两个人商讨了一下午,拉锯不下,方大舅干脆说了心里话:“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嫁了人,想同方家这边分分清楚,但我这样帮你,其实并不是在帮你们,而是帮这西南一整片地方的百姓。方氏一族世代居住在此,生于斯长于斯,对这片土地是有感情的啊!所以,无论我付出什么,你们都不要有压力,这并不是为了你们,只是因为咱们有这么点亲戚情分,所以才显得热情了一丝而已。”
徐臻手里拿着方大舅统计出来的粮草单子,可不敢认为这只是“一丝热情”,便是为了亲戚情分,这馅饼里头的肉也太多了。
见舅舅还要继续灌她鸡汤,她干脆伸手止住他的话头,很是直接的道:“难道舅舅不是看重伽箬的矿藏么?”
“唉哟,唉哟!”方大舅被外甥女说了个正着,脸上的尴尬别提了,伸手拉着袖子遮着脸,迭声道:“你这孩子!”
“我不是孩子啦,您也是要当舅老爷的人。”徐臻本想直接拒绝,话到嘴边,心下突然转了个念头:“我知道您的心情,是想让我跟行远说说,但叫我说来,这话由我说,不如由您直接跟他说的好,他是什么想法,将来又会怎样配合您,我只是个旁观者,不在其中掺和的好。总不能我进了产房,或者还坐着月子,就操心这些事吧?!”
方大舅没想到她能这么说,当即心下大喜,拍自己额头:“是舅舅不好,这会儿昏头转向了,还是你说的是正经。”
徐臻赔笑,这个方案他老人家未必想不到,只是害怕不经过自己这一遭,若是后面被自己知道了,舅甥俩再因此生份,所以才来的。
她想了想道:“舅舅不必如此,您是长辈,能容得晚辈们这样放肆,已经是格外慈和宽容了,我怀着身孕,性情不定,再者,咱们不谈这些,还能谈些旁的呢。”
说完扬声喊了毛宜过来:“你带着的刀呢?”
毛宜先缩,“夫人要做什么?”
宋尧走之前,与文先生一起,给毛佳毛宜上了好几堂培训课,这之后徐臻再支使人,便不能如臂指使喽,毛佳毛宜总是要先思考一番,气人也是真气人,因为这俩笨蛋思考的时间长,耽误功夫。
徐臻看见毛宜的蠢样就生气,指着厅中的一截铁棍道:“你拿刀来,将它砍做两截。”
毛宜果真思忖一翻,而后道:“使得。”
徐臻冷漠:“少废话,快点吧。”
方大舅还一头雾水呢,见那截铁棍虽然看着细,但也有小拇指粗细,想用刀砍断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啊,这玩意就得用锯子才能锯开!
但前一刻他还在心里偷偷嗤之以鼻,后一刻就见毛宜手持大刀给他上演了一出“不可能变可能”。
毛宜怕误伤人,所以用的是一力降十会,下盘稳,等一刀下去斩断铁棒,听得方大舅惊喜的叫声:“好!”心里也开了花。
徐臻看得想掩面了。
方大舅已经冲到毛宜面前,抱着他的手道:“这刀太好了,我看看。”
毛宜:“……”
徐臻见了他黑乎乎的表情,总算心中略爽。
方大舅一肚子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这刀是怎么锤炼成的?竟然连一点刃都没有卷!真真的好刀!是铁好,还是锻造的法子特别?”
徐臻本是有求于人,这会儿也就不藏私了,站起来走过去同他分说:“一则是铁是好铁,二一个则是锻造之法乃是新创的,说实话当初的成品我也是没有想到的,确实比想象中还要好出数倍。”
方大舅双眼放光:“这样的刀你还有多少?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这样的好刀,那还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徐臻眼睛同样看过去,笑道:“话虽不错,但没有二郎们抛头颅洒热血,再好的刀也发挥不出效用来。当日在定州抵御海匪,这批刀也确实起了大用处。”鏖战一夜,普通的刀剑早就卷刃了。乃至于后来,徐臻虽然还想回炉重新锻造,却又舍不得。
方大舅:“好外甥,你还有多少把?”
徐臻笑:“当初探得矿是个小矿,总共得的数目不多,百余把而已。不过我想跟您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探明矿藏的人,再就是锻造之法。我们还只是用在兵事上,若真是有好矿,您想一想,天下有多少土地,料每家每户都需要用菜刀,镰刀吧?而这样的好刀,足可以传承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