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二月,春寒料峭。

林婠婠一觉醒来,根本记不得昨晚傅羿安是何时走的,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软根本无法起身,看来还是昨晚受了寒。

她只得又写了个方子,吩咐青黛多抓一副药回来了,她生病的事还是惊动了母亲柳玉娥。

“婠婠,昨天都还好好的,怎得就生病了?娘这就叫大夫过来给你瞧瞧?”柳玉娥一脸焦急,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问道。

林婠婠强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娘,你忘了我跟着父亲学医多年,这小小风寒还医不了?”

柳玉娥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点了点头,“也好!”

先夫林邺医术了得,还曾担任太医院院首,林婠婠从小跟着几个师兄混在林邺跟前,耳熏目染,她的医术自然不差。

林婠婠脸极为苍白,实在有些虚弱,她柔声开口:“娘,我想搬出王府。”

闻言,柳玉娥一愣,神色凄然,掩面哭了起来:“府里又有人欺负你了?若非你父亲犯了事,三老爷从中周旋,我们早就沦为奴籍了!

当初,三老爷答应过我,定会护我们母周全,他待你如亲女,也从未薄待过你,你好生待在这,何必去理会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我知道王府人多,规矩大,你过的不痛快,可为娘已经在为你相看了,定为你选个如意郎君!你离了王府庇护,一个弱女子如何立足?”

林婠婠叹息,父亲出事之后,母亲就跟惊弓之鸟似的,神经随时都绷着的,直到嫁给傅三老爷,才渐渐安定下来。

往日,只要母亲哭上一回,无论什么事,都会顺从她,可这次她一刻也想再继续待在王府了。

“娘,我想寻个山清水秀的村子,做个乡野大夫,天大地大,总比困在傅宅强上几分。”

柳玉娥立马变了脸色,态度极为坚决:“不行!你答应过你爹,不准行医的!

你弟弟林鸿过继给了你大伯,还不知道过得什么苦日子呢,你素来娇气,我还指望你能嫁个好人嫁,多少能帮衬他几分!出嫁之前,你别想离开靖南王府!”

林婠婠回想起这些年的遭遇,眼眶微热,鼻子隐隐发酸。

柳玉娥见她还不松口,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昨晚,世子身边那个秋月死了!”

她茫然地望着母亲,“谁?”

“就是昨日在宴席上出错的那个丫鬟!她是世子屋里的人,哪里轮得到她来上菜,可她偏要跑去贵人跟前去凑热闹,昨晚王妃把她给审了,晚上回去,那秋月就投湖自尽了!”

“啊!”

“今晨我路过翠湖时,正好瞧见他们把尸体打捞起来,秋月的肚子微微隆起,估摸得有五六个月了,一尸两命啊!这就是当奴婢的命,都造的什么孽啊!”

柳玉娥心生同情,不觉流下泪来。

他们也差点就沦为奴籍,女儿又生得极美,她若离了王府,无权无势,就怕遭人觊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境遇。

林婠婠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褪了干净。

秋月是傅羿安屋里的丫鬟,她昨日非要凑到赵妙元身边露脸,难不成是想去求未来主母放她一条生路?

六个月?她也是大半年前才和傅羿安有了肌肤之亲。

秋月原本是傅羿安的通房丫鬟,她孩子的父亲还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不,不会是他!

林婠婠突然有些不自信起来,她闭上了双眸,“娘,我想再睡会。”

柳玉娥帮她捏了捏被角,这才轻声关门出去。

那日的梦境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卢王妃那张慈善的脸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

林婠婠浑浑噩噩睡了一天,耳边隐隐传来银翘低声抽泣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青黛呢?”她声音还有些嘶哑。

银翘见自家主子醒了,连忙抹了把眼泪,倾身扶她起身,她极力掩饰,“没,没有,姐姐去熬药去了......”

林婠婠神色恹恹靠在软塌上,目光落在银翘红肿的脸颊上,不用想也知道,她又被人欺负了。

她叹了口气,悲从心起,望着窗外紫竹林中上下跳动的小鸟出神。

银翘指了指食盒,“姑娘,可有胃口?多少吃点?”

说着就揭开食盒,里面是一碗虾皮鸡汤,还有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碗青笋以及一碗白粳米饭。

银翘把碗箸拿了过来,盛了一碗鸡汤递了过去。

林婠婠摇了摇头,“别忙这些,先去找点冰敷一下?”

银翘也知道那些饭菜过于油腻,半个时辰前,她特意去大厨房田婆子,说明缘由想换米粥和清淡的小菜,却给自家主子惹下了麻烦。

“……还敢自个换口味?也不是我不答应你们,今儿你们想换,明个就有十个主子想换,我也就不用做事了,天天伺候你们俩得了!要想吃,拿银子来!”

银翘从葫芦儿顺袋里掏出一串钱递过去,田婆子掂了掂,撇了撇嘴,“就这点?”

这可是一缗钱,在外面大吃一顿都足够了,银翘怒了,“我们不换了。”说着就想把钱抢回来。

白送上门的银子,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田婆子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贱蹄子,你算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看看,敢来这里搅和。”

“不就是个打秋风的狐媚子,还真当自己是一层主子?死皮赖脸留在府中,我看就是想乘机勾搭府里的少爷了!攀高枝!我都替你们燥得慌!”

银翘气急了,“你说谁呢!你侄女秋月才是攀高枝呢!想当主子想疯了,也不知道爬了谁的床,年纪轻轻就一尸两命!”

田婆子呼的一下,就甩了她两个大耳刮子。

两人厮打成一团,好一番闹腾,后来还是大厨房里其他人看不过去,才拉开她俩。

事后,银翘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不该去点田婆子的痛处。她不想给自己主子添堵,就更不敢告诉林婠婠了。

林婠婠见她什么也不说,拿起筷子简单动了两下,银翘见她开始吃饭,便悄然退下,去找冰块敷脸。

没一会,青黛打帘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碗黑乎乎的汤药。

林婠婠伸出一截皓白的玉腕,青黛赶紧递了一只碗过去,她忍不住开口,“小姐,我去给你拿点蜜饯过来。”

林婠婠叹了一口气,声音幽怨:“不用,这碗是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