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袁清篇——她的孩子,夏生(二)
安静的大厅内,夏生坐在沙发上,脚搭在袁清的腿上。而袁清正拿着医药箱给他处理着刚刚乐乐咬过的伤口。
乐乐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般,缩在一旁,用舌头舔着他。夏生的脚板心被它舔的好痒,不由咯咯笑出声,另外一手将乐乐给抱了过来,以防它再捣乱。
袁清冷静的瞥了一眼他怀里的乐乐,淡漠的道,“一只会咬主人的狗,不养也罢。”
听着这意思,似乎要把乐乐丢掉,夏生顿时慌了。连忙坐了起来,“爸爸,我一定会教育好乐乐,不让它再咬人的,你别丢了他好不好?”
袁清只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动作。夏生有点吃不准他的想法,忍不住有点焦急。他一焦急起来,就喜欢绞手指,这动作,到跟她一模一样……
想到她,袁清心下猛然一痛,浑身的精神似乎都跟着这痛意**了。
夏生懦懦的道,“爸爸……你喝酒了吗?”
他说着,眼睛扫向旁边桌子上摆放的酒瓶,一瓶瓶,均是高浓度的烈酒,而非怡情的低度红酒。
袁清扫向他,或许眼神有点凌厉了吧,夏生被吓了一跳,声音更弱了。“我只是……只是……喝酒……对身体不好……司徒叔叔说过……你不应该……再喝酒了……不然你的伤好不了……”
“你不应该再喝酒了……不然你的伤好不了……”这句话,在袁清的脑袋里**了又**。回**了好几遍后,将他那段深埋的记忆,拉扯的更加清晰了。一切,就仿佛在昨天发生的一般,往昔都历历在目。
那醉意忽然就袭来了,他只觉得头脑有点犯沉,靠着沙发他才稍稍感觉好了些。抬眼,夏生还在担忧的看着他。那像极了她的眼眸,让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句,他最想知道的东西,“她的……坟,在哪里……?”
“啊?”夏生好像反应不过来,张大了嘴,看着袁清,有点迷茫。
袁清的手扶住额头,揉着太阳穴,“你妈妈的……在哪?”
那个坟字,真的……真的……太难说出口了。
夏生这才恍然,“在村尾的毛头山……”
夏生还没说完,袁清就猛地站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夏生有点愣,袁清已经俯身将他抱了起来,然后麻利的拿上钥匙,直接开门驱车走了。
他的脸色太难看,夏生就缩在副驾上,不敢动弹。乐乐在他的怀里,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整个车里只有两人一狗的浅浅呼吸声。
车里一路疾驰,直到开到村子口的时候,夏生才反应过来,这是到了他的村子!
他连忙指着路,一路充当导航,终于到了他葬下母亲的那个山头。
其实哪有坟冢?他一个小孩子,马谷和马春花又不给他钱,他请不起人去做墓碑。而且母亲当年是投水库自尽的,连尸骨都没有人打捞。他当时才出生,这些事是后来邻居大妈告诉他的,他才知道。
从那之后,他就去水库挖水,拿着瓦罐,想把那水库的水都挖出来,这样是不是就能找到妈妈了。
可是……他挖了好多天,挖了好多个春夏秋冬,水库的水,好像都没有少过。
他手上都挖秃了一层皮,冻疮更是数不胜数。
有一次,他从里面挖出了一件衣服,也不知道是从哪飘来的破布,看起来上面还有花纹,像是女人的花裙子之类的。他只能将这个当做妈妈留给他的,然后在这个山头,自己挖了个浅浅的坑,将这破布放在里面。然后用一块小木块,充当了墓碑。他不会写字,所以这块木板上更是什么都没有。
那次是他好运,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一块类似牌匾一样的东西,他就给扛上了山,放在了母亲的坟前。结果被马春花奶奶知道了,将那块牌匾给拿走了,说找木匠简单弄一下,还可以弄张桌子出来。他后面学聪明了,就把母亲的坟挪了一下,挪到这个旮旯窝里,马春花找不到,而且从这里,还可以透过那些树木,一眼就能看到下面被群山包围的水库。
但是他从被顾浅溪救了后,就好几年都没来这山头了,早些年他做的标记都不见了。他在树木上找了很久,都没找着。他在山上转悠着,袁清没有开口催过一句,满身酒气的跟在他后面。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他总算找到了熟悉的地方,然后三下五除二的顺着那地方,找到了他埋下母亲的地方。
只是那儿全是一堆的杂草,他从地上捡过几根棍子,然后找来布条包着自己的手,将周围的杂草一一拔了。
这才总算,露出了那个坟。
一个……不过土包大小,微微凸起,还没有20厘米高的土包。在前面插着一块木牌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倒是周围还摆着一个插香的小罐子。
很简陋,简陋到称它为孤坟,都算一种抬举。
袁清看着那小土包,脸色微白,“这是……他的坟?”
夏生懦懦的缩了缩,将这个坟的由来简单说了下。等他说完后,袁清便通过那树林看向了下面的水库。夕阳倾斜,徐徐落下,在那水面上,留下波光潋滟的余晖。水面干静的,一澄如洗。贞以反巴。
想着她当初就从这儿跳下去的,袁清的心就如同滴血般,完全抑制不住。猛然跳起,踩着旁边的树木,然后直直的从这儿顺着山壁滑了下去。
他的突然动作,惊的夏生狠狠的吓了一跳。叫了几声完全叫不住,夏生只能凭借自己对这山头的熟悉,从旁边的小道上迅速的狂奔下去。
等他气喘吁吁的抱着乐乐,好不容易的下了山时,就看见了……袁清站在岸边,猛地向水面一跃,线条优美的滑落,然后伴随一声“噗通”声,消失在夏生的面前。
那一瞬,夏生近乎肝胆俱裂。
同一个地点,在同一个水库,他竟然眼睁睁的看着爸爸也跳了进去,跟妈妈一样!恍惚间,他的眼前浮起了一直在记忆中脑补的一幕,一个女人,长裙翩翩,毫无留恋的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