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相亲(一)
相亲这个事情,我以为非常尴尬。因为但凡一男一女相亲,必然是怀着想要凑一对的想法去的,一旦有了这个目的,一切就会变得不自然起来。所以相亲的时候双方表现出来的性格可不一定是真实性格,有谁会在将来有可能和自己是一对的人面前做什么暴露本性的事情咧?由此,我有一个结论,相亲的事情极其不靠谱。
但是一向给人以非常靠谱的印象的段老师居然也要相亲。也许,有可能是时下流行的那种说法,他是被相亲了。近日里趁着这位忙于教育事业的大人物休假,香姨就把她单位里那个据说端庄大方善良贤淑的刘女士带到我家里,说给了我们的段青丛段老师。
香姨是我的亲姨妈,只不过从小就习惯了这么叫她。有一度我看了很多古装或者民国时期的电视剧,便吃惊的发现香姨这俩字特别像那妓院里面老鸨的称号。不过显然香姨和我妈都没意识到这一点,连我的表哥金鑫也叫我妈做茹姨的,所以我也释怀了。
我和段青颂打闹那会儿,刘云露刘女士已经做好了一切被相亲的准备。瞧她一派温婉羞涩的样子坐在那儿,很是有点儿我妈装柔弱时的样子。我妈年轻时候在外工作,有个绰号叫做张月茹特惠装,可见有多么能装。
段老师走进门,我和段青颂也没了打闹的兴致。两厢一合计,我俩就决定去参观相亲现场。我装模作样抱了我家猫咪在怀里,也不管它急于想回沙发上补觉的愿望,硬是扯着它的小蹄子揉来揉去。段青颂见我这样欺负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猫咪,很不忍心的别过头去,专注的看着客厅一圈沙发上坐着的一干相亲有关人等。
香姨和王老是新近凑到一起的一对儿未婚夫妻,我刚回来那会儿还没意识到那位老当益壮的王中医将是我未来的姨夫。作为王老的高徒,段青丛段校长而立之年还没解决个人问题,这是个多么不能让爱好做媒婆的香姨放心的事情啊。这会儿看来,香姨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瞧着自己凑成的一对璧人,好像非常有成就感,和和气气说道:“青丛啊,不要拘束,云露可是我们审计处出了名的温柔贤惠。你们俩好好聊聊,啊。”
那位被香姨判断为异常拘束的段老师其实一点儿也不拘束,闲闲的靠在沙发靠垫上,右手仍然在理着左手的衬衫袖口——这大概是段老师的一个招牌动作。嘴角带着往常那种恰到好处的微笑,表面功夫做的谦和有礼,眼神在金边眼镜后面游离,只斜斜瞟了瞟对面那个真正很拘束的刘云露,温和婉转的嗓音从喉咙里旋转着出来:“云露女士?你好,幸会幸会。”
这下子,云露女士更加紧张莫名,白皙的手指都绞在了一起,答话也细如蚊哼:“段校长,你好。”
我自小看到别人紧张就会觉得莫名愉快,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刘云露的忐忑在我眼里就分外好笑,我愈发好奇的盯着她不放。这刘女士看样子二十八九岁,模样倒是真的端庄稳重,看起来稳稳妥妥很是让人放心,和平日里四平八稳严肃的可以做雕像的段老师倒是挺般配。
我妈向来做不了撮合别人的事情,为了不说错话,索性在旁边坐着乖乖的不出声。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踏踏实实不说不动的样子。香姨像是想让我妈说几句话,用手肘蹭了蹭神游天外的我的母亲,我母亲回过神来不明所以的掺和:“嗯……那个,珠联璧合啊,不错不错。”
刘云露听了这个话脸刷得一下子通红,不依的朝香姨旁边挪了挪。男主段青丛仍然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坐着,嘴角的笑容不知为什么似乎带上一丝戏谑。我暗自感叹好戏就要开场,手里一用力,把猫咪的尾巴捏的一弯,只听一声凄厉的猫叫,一团浓黑的黑影就朝刘云露女士的怀里扑去。
段青颂眼见着变故发生,没去看那猫怎么样,反倒是转过头来暼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你是故意的吧”几个字。
我委屈的拿眼瞪他,跑过去准备把那只造次的黑猫抓回来。但是。
人生中的但是又来了。
但是,那位刘云露女士居然是怕猫的!猫咪扑进她怀里的时候她看也不看就是一声比刚才的猫叫还凄厉的呐喊,香姨和我妈都被这声音惊的从沙发上一颤,我也被这叫声吓得生生顿住了往前走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