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阳郡公府,宇文温正和妻妾欢聚一堂庆祝长子鹊哥满一岁,今日中午他刚从安陆赶回西阳还没入城就转去养猪场指导工作然后顺便参加军营里的大比,亲自分发奖赏折腾到晚上才从军营脱身赶回府。
因为事先有通知何时回来所以他沐浴更衣完毕后晚饭也刚好准备完毕,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看着今日主角小鹊哥登场。
鹊哥开始学走路已经可以在没有人扶的情况下‘蛇形机动’,看着儿子那踉踉跄跄走路的样子宇文温笑得嘴巴都何不拢,把小家伙举着转了几个圈才停下来。
按照风俗婴儿满周岁要进行‘试儿’也就是俗称的抓周,宇文温将已经沐浴穿着新衣的长子放在厅中地面坐着,面前摆着弓箭纸笔以及许多各色糕点外加珍宝首饰为的就是看婴儿选哪样。
这岁数的婴儿自然是什么都不懂所以要拿什么完全是凭‘本能’,故而有说法是看其拿什么便能知道日后擅长或喜欢什么,鹊哥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东西‘纠结’了片刻爬向弓箭一把抓起来。
这弓箭当然不是正常军旅所用而是玩具级别的竹弓竹箭,见着长子拿着弓箭咿咿呀呀的挥舞宇文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尚武好啊,光会吟诗写书法在这个时代可是无法建功立业的!
夫人尉迟炽繁抱着嫡长子棘郎坐在一边笑咪咪的看着,棘郎如今快要九个月已经会爬了再过数月也到了开始学走路的时候,而她的责任也越来越重。
作为正室,侧室所出的子女都要认她为母亲并由她抚养,侧室所出子女即便是叫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只能称呼为“阿姨”和后世的“姨娘”类似。
所以随着庶子鹊哥渐渐长大也得由她负责抚养,原本就被棘郎折腾得睡眠不足的尉迟炽繁如今又有得受了,虽然两个小家伙都有奶娘照顾但她可不敢有半点马虎。
棘郎磕着碰着倒还好说,若是鹊哥弄伤了哪里那别人可是会在背地戳着她脊梁骨骂虐待庶出子。
作为‘来历特殊’的人宇文温有想过在家里实行‘公平’对待可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时代的礼法森严可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抗拒的。
以坐为例,这个时代的坐和宋以后的坐是两码事。胡床虽然已经普及但正式场合坐胡床让双腿下垂是无礼的表现(军旅例外),连坐都这样那么正室抚养夫君所有子女是天经地义谁要是‘乱来’是会出大问题的。
因为正室若是不能抚养侧室子女那么说明她已为丈夫极度厌恶,距离被休没多远了。
宇文温自然不会休妻也不会冷落夫人,鹊哥年满一岁要从杨丽华身边离开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还是得如此否则府里仆人的各种心思都会泛起。
他/她们会认为主母已失宠所以巴结杨丽华或者对主母来个阴奉阳违是可以预见的。尉迟炽繁的威望会一落千丈万般委屈之下很可能会迁怒杨丽华平日里各种勾心斗角就免不了了,若真是这样宇文温的后院可就不安生这是他极力要避免的情况。
宇文温无法以一人之力扭转传统的惯性所以只能入乡随俗,就像自己再不习惯‘坐’也只得‘坐’,继女宇文娥英能够继续叫杨丽华做‘阿娘’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本来应该是昨日庆贺,奈何为夫还在安陆公干一时间无法脱身。今日补办那么为夫先罚酒三杯!”宇文温厚着脸皮自罚三杯酒,他为了多要些‘战利品’在安陆‘刷脸’没能及时赶回来而且刷脸刷得脸皮越来越厚。
杨丽华接过儿子逗弄着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身为过来人她也知道旁出庶子由正室抚养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皇宫时,太子宇文赟平日里就是由她教导而生母朱满月不能干预太多。
然而联想到已经‘病逝’的宇文赟她不由得黯然神伤:他只是个九岁大的孩子啊...父亲,你为何这么狠心...
退位的小皇帝宇文赟已经‘病逝’但对于稍微有些头脑的人来说都知道这‘病逝’内中大有蹊跷,杨丽华自然是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为宫廷斗争的残酷伤心不已。
坐在对面的萧九娘瞥见杨丽华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赶紧低下头去,她如今已有身孕到明年就要做娘了,届时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也是要认正室为母亲叫自己做‘阿姨’想到这里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由得眼眶一热。
尉迟炽繁顾着逗弄儿子棘郎没有注意到两位‘妹妹’的异状可宇文温第一时间就发觉情况不对赶紧干咳几声随后让侍女上菜,母子‘分离’的心情他能理解但只能慢慢缓解别无他法。
情况不妙啊!日后得用心些否则要hold不住了!
端上来的菜比往日丰盛了不少,自从宇文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铸铁锅这个神器弄出来之后府里的菜谱几经波折才正式更新其中最受欢迎的自然是酱肘子和东坡肉。
这年头的烹饪技术是没有‘炒’这一说而是以烹、煮、烤为主。府里的厨娘第一次看见铁锅时还以为这玩意是拿来煮汤用的后来是宇文温抽空折腾了几次才让对方明白什么是‘炒菜’。
炒菜得用油,这个时代还是以荤油为主要到宋以后素油(植物油)才会全面推广,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用猪油炒菜有股腥味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可如今这‘炒菜’还是新鲜事物哪里有人会在意这个。
但是尉迟炽繁和杨丽华这两位锦衣玉食出身的女子还真就不喜欢猪油那股腥味而萧九娘吃惯了粗茶淡饭一时间竟然也不习惯,宇文温无奈之下弄出酱肘子和东坡肉这两个大杀器才算是镇住场子。
酱肘子的吃相太过于‘大开大合’不适合三位佳人而且宇文温也不想她们像抠脚大汉般豪爽的啃肘子有失淑女风范所以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将做好的酱肘子让人削成一片片后再让她们享用。
东坡肉就好了许多只要把肉块切得小些就行,有了这样的处理两样新菜色让三位佳人总算是能‘优雅’的用餐,宇文温也不用担心吃相太难看让自己错愕。
宇文娥英倒没顾忌那么多她见着‘阿耶’啃肘子啃得欢自然是依葫芦画瓢,如今的宴席上就他两个拿着酱肘子在啃而其余三位则是用筷子夹着肉片细嚼慢咽。
边吃边说些家常,杨丽华和萧九娘也从别样的思绪中恢复过来,一家人正有说有笑之际管家李三九来报说主薄郑通有事求见。
宇文温出去片刻后便折返回来,不动声色的吃完晚饭后就在散场之际他先和尉迟炽繁以及杨丽华交代了几句后便叫住了萧九娘让她跟自己走。
萧九娘跟在宇文温身后走在回廊里有些忐忑不安她担心刚才筵席上的失态让夫君起疑。正要解释时却被对方拉着手轻声说道:“莫要想那么多,事情不会变坏的。”
她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任由宇文温拉着向外院走去。正疑惑间却听夫君说带她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萧九娘心中纳闷,她在巴州没什么熟人除了远在梁国的父母和几个兄弟姐妹哪里还有亲人。府里的人也没必要这个样子。
‘莫非是!’她的心忽然咚咚咚的跳了起来因为想起了一个可能但又不敢深想,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书房后宇文温让她坐在屏风后面。片刻后张鱼领了一个人进来。
“本官巴州刺史宇文温,你是何人?”
“在下张轲。”那人答道,屏风后的萧九娘听得这个声音和说话内容猛地捂住了嘴巴。
“张轲,本官听郑主薄说你是梁国张皇后之弟。为何会在...武昌?”
“宇文使君。去年陈军入寇梁国攻打江陵,那日在下和外甥女正在城外无奈只得四处躲藏,无奈在枇杷寺时...”那人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正是在三台河堤边面见别驾许绍申诉的张轲。
周军在枇杷林伏击陈军,他被败退的陈军误以为是同袍所以一路带到江南,被识破是梁国人后便成了奴仆在武昌做事结果在此次周军进攻武昌后被带到西阳。
宇文温看着这位由郑通鉴定过确认为正牌梁国张皇后之弟的张轲沉吟了片刻后做出了决定,他起身将屏风拉开把萧九娘请了出来。
张轲见着宇文温起身还有些奇怪可但他看见屏风后走出的那名女子先是一愣随后惊得目瞪口呆:“九...九娘?!!”
“阿舅!”萧九娘哭着跑上前抱着张轲随后两人抱头痛哭,宇文温见着自己的女人竟然和别的男子如此亲密不由得眼角一跳。
‘算了,谁叫人家是她舅呢,跟亲生父亲一般的舅舅哎...’宇文温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一边。
萧九娘出生于二月被父亲——梁国皇帝萧岿认为不祥随后送出宫给其皇弟萧岌夫妇抚养。未曾料不到一年萧岌夫妇相继去世坐实了萧九娘不祥的传言所以又转给张皇后之弟张轲抚养。
张轲夫妇拉扯着这个可怜的小公主长大就如同亲生女儿般,妻子去世后张轲更是和萧九娘相依为命,他虽为国戚生活却十分拮据平日里萧九娘还得帮忙干家务。
若是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这个生长于民间的梁国公主会在今年被选为隋帝次子晋王杨广的王妃远嫁长安,二十多年后成为名载史册的萧皇后,历经了杨隋的繁华和凋零以及李唐的贞观盛世。
然而这一切随着宇文温的‘异变’发生了改变。
陈军进犯梁国攻打江陵时在城外的张轲和萧九娘无法回城后来躲到枇杷寺,就在陈军冲入枇杷寺时张轲护着貌美如花的萧九娘冲出去最后失散,萧九娘遇见了宇文温而张轲几经波折后被掳到江南的陈国郢州武昌最后又在这里遇见了萧九娘。
‘喜相逢...哎,多了个便宜舅舅。’宇文温如是想,随后干咳一声尽力挤出笑容说道:“舅舅。九娘如今已有身孕不能太过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