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尉迟炽繁姊妹陪着父母用餐,洒扫蜀王陵归来的尉迟嘉德亦在,虽然用餐时讲究食而不语(社交性质的筵席例外),但亲人相聚,没那么多讲究。

尉迟顺夫妇的饮食很有规律,一日三餐,每餐有荤有素,但素多荤少,味道相对清淡,因为老年人的饮食不易辛辣、油腻,此即为养生之道。

今日女儿“回家”,尉迟顺很高兴,本来想让厨房准备些好菜,王氏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肉食依旧不多,但见着老伴想趁机多吃辣酱,马上就否决了。

眼下,尉迟顺看着自己味碟里那一点点辣椒酱,又看看儿子面前那一碟满满的辣酱,颇为无奈,向女儿诉苦:“你们母亲,管得好严,我想吃多点辣椒都不行。”

尉迟炽繁只是笑而不语,尉迟嘉德见状赶紧说:“父亲,这辣椒可比茱萸辣多了,您可不能多吃。”

尉迟顺见王氏盯着自己,苦笑:“就一点点,哪里多嘛.,辣椒这么辣,用来下饭,再合适不过。”

自从探险队从极东之地带回名为“辣椒”的椒,女儿送了一些来之后,尉迟顺对辣椒就难以忘怀,他本来就喜欢吃辣,而这辣椒比茱萸辣上许多倍,吃在嘴里可真是“爽”。

尉迟嘉德也喜欢吃辣椒,然而父子俩年纪不同,即便都吃得辣,尉迟嘉德随便吃,年迈的尉迟顺就不行,原因是他身体有隐疾。

不知何时,尉迟顺患上了心口痛的毛病,受不得刺激,王氏听说这种“刺激”也包括饮食上的辛辣刺激,所以严防死守,防着老伴过量食用辣椒。

一家人正边吃边聊天,一个小丫头摇摇晃晃从外面跑来,那是尉迟嘉德的女儿,两岁多,活蹦乱跳的,见着祖父母、父亲在眼前,摇着手中的拨浪鼓,欢呼着往房间里跑。

其奶娘紧随其后,低声喊着“女郎莫要跑”,尉迟嘉德见状正要起身迎接女儿“驾到”,就在这时,小丫头撞向刚好端着菜汤入内的侍女。

侍女见着小女郎撞来,赶紧避让,一个趔趄,手中盘子慢慢倾斜,上面装着热汤的大碗随后滑动。

尉迟顺见着那热汤就要泼在小孙女身上,急得立刻起身大喊“小心”,尉迟炽繁和尉迟明月也看见了,惊得说不出话。

那侍女反应很快,眼见着一大碗热汤就要浇到小女郎头上,猛地一甩手,将碗和盘子一起甩到旁边。

小丫头躲过一劫,在场众人松了一口,王氏正要吩咐侍女收拾收拾,却见已经站起来的尉迟顺面色惨白,捂着胸口缓缓倒下。

一旁的尉迟嘉德见状赶紧上前搀着,尉迟顺捂着胸口,手微微颤抖,双眼紧闭,表情痛苦,嘴角抽搐,想说话却说不清,只是不住说“药、药...”

王氏见状大惊,喊着“发病了!发病了!”,和儿子一起扶着尉迟顺慢慢坐下,尉迟炽繁和尉迟明月见着父亲如此模样,面色一变,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发病了,发病了!”

“医生!快叫医生!”

呼喊声中,尉迟顺面色愈发惨白,冷汗在额头上渗出,尉迟嘉德见着父亲犯病,顾不得那么多,先让父亲躺在自己怀中,然后一把扯开父亲的衣襟,扯出一个项链。

那项链的坠子是个小瓶,有人的大拇指大小,扁圆。

尉迟嘉德将小瓶取下,拧开盖子,从中倒出几片药,然后一手托着尉迟顺的头,使其嘴巴对着自己,然后手捧药片嘴喂给对方,然后大声喊着:

“父亲!赶紧把药含在舌下!”

扑到旁边的尉迟炽繁,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见着弟弟给父亲喂药,不好打扰,和妹妹一样,死死攥着父亲的衣角,目不转睛看着父亲的脸。

王氏见着小孙女愣愣的站着,一脸惊恐,赶紧让随后赶来的奶娘将小丫头抱出去。

脚步声起,一名男子提着药箱跑过来,这是尉迟家的“常驻医生”,见着尉迟嘉德干净利索给发病的尉迟顺喂药,便过来帮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急如焚的尉迟炽繁,还有急得眼泪水汪汪的尉迟明月,见着父亲的面色由惨白变得渐渐有血色,呼吸也渐渐没有那么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顺睁开眼,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亲人,笑了笑,说道:“没.没事了,不疼了....”

尉迟炽繁和尉迟明月见着父亲死里逃生,喜极而泣,王氏同样如此,尉迟嘉德见着父亲逃过一劫,不由得松了口气,和医生一起搀着尉迟顺起来,然后扶着对方坐在椅子上。

医生给尉迟顺把脉,王氏在一旁不住的问,问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尉迟嘉德将那小瓶子盖好,看向尉迟炽繁,感慨着:“多亏姊姊送来的这个神药,真是..真是...”

尉迟炽繁接过小药瓶,握在手心中,仿佛握着无价之宝。

之前,她听说父亲患上了心口痛的毛病,急得不行,宇文温听说之后,强烈建议她给父亲备上这种专治心绞疼的新药(去年问世),随身携带,以防不测。

现在,尉迟炽繁亲眼目睹这种新药是如何将父亲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哪里能不激动。

尉迟明月看着安然无恙的父亲,又看看姊姊手中的小药瓶,同样激动:“姊姊!这药真是太灵了,果然是神药啊!”

“对,是神药,是神药...”

尉迟炽繁摊开手,看着小药瓶,用另一只手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喃喃着:“多亏有了这救命的神药....”

生死,一瞬间的事,多亏了这神药,才保住了父亲的命。

如果没有这神药,如果没有宇文温极力要求派医生来教父母和弟弟如何服用这种药,今天,她可能就会眼睁睁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辞世。

除了嚎啕大哭,没有任何办法。

她握着这药瓶,就仿佛握住了父母长命百岁的希望。

“姊姊,这药唤作什么名字?”尉迟明月问,她先前就知道姊姊给父亲备下了神药,却不记得这药的名字,于是有此一问。

尉迟炽繁也记不住,因为名字拗口,反倒是牢记神药服用方式的尉迟嘉德开口解惑:“这神药,唤作硝酸甘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