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蓝可汗想要什么?他莫非还要接可贺敦么?”
“丞相,都蓝可汗的使者,哪里还敢提这件事,豳州一战,官军大败突厥军,打得对方落荒而逃,都蓝可汗如今有些进退失据,所以,想澄清一下误会。”
“误会?呵呵....”
宇文明笑了笑,看着前来报喜的佐官说道:“有了误会,那就好好谈一谈,澄清误会就好了嘛。”
在场数人都是面露喜色,闻言答道:“丞相所言甚是,都蓝可汗如今冷静下来了,说先前在长安听到的传闻,可能就只是流言而已。”
“为了个流言,不惜劳师动众,这理由也真难为他了....也罢,他要谈,就和他谈,这大老远的跑来陇右,也不容易嘛,适当给些钱粮布帛,打发他们回去吧。”
“是,下官明白了。”
“还有,提醒一下世子,提防对方使诈,突厥可能明面上摆出一副要和谈的样子,暗地里却派兵偷袭。”
“是,下官领命。”
众人退下,宇文明起身在书房里走动着,随后看看案上的捷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大举入寇的突厥军队,在长安西北大门——豳州地界吃了大败仗,本就不齐心的突厥各部落兵马,见状开始畏缩不前,人心浮动。
一切,正如长孙晟分析的那样,突厥大军南下,看上去气势汹汹,实际上各部贵族心怀鬼胎,只要吃了几场败仗,那些突厥贵族们就不会真心跟着都蓝可汗打仗。
那么,此时只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都蓝可汗拿到一些钱财,对贵族们有了交待,自然就打道回府了。
至于对方一口咬定是可贺敦的太平公主(千金公主),这件事当然从头到尾是个误会,一个流言而已。
当然,局势能有如此发展,前提是周军要打胜仗,还得打赢关键的大胜仗,让突厥那边碰得头破血流,对方才会冷静下来。
而这些大胜仗,都是阿理指挥下打赢的!
想到这里,宇文明愈发高兴,虽然宇文理实际上是挂名行军元帅,不需要想办法退敌,只需要点头就行,但作为全军主帅,麾下兵马打了胜仗,功劳自然是跑不掉的。
之前,宇文明为儿子“内定”的平陈之功不翼而飞,而有了这次击退突厥的功劳,宇文明觉得倒是一个不错的补偿。
陈国,不过是一条落水狗,还是年老体衰的那种,打死了有什么好说的?
突厥,是一头身强体健的恶狼,打退了对方,才显真本事!
宇文明如是想,真的很高兴,反复看了几遍捷报,依旧觉得看不够。
将来他做了天子,儿子就是皇太子,而皇太子轻易不能离京,所以日后宇文理立军功的机会很渺茫,如今终于立了个大功,时机恰到好处。
但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宇文明决定增派兵马前往豳州,一定要等突厥大军撤回草原,才能彻底松一口气。
到时候,他要让儿子来一场风风光光的凯旋班师,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杞王世子,同样能征善战!
想着儿子凯旋入长安的情形,想着全城百姓夹道欢迎的盛况,宇文温甚至高兴得哼起小曲来,离开书房,边走边哼,转入后院。
见着王妃李氏正陪着次子做功课,宇文明来了兴致,没有打扰儿子,而是坐在一边。
儿子当然要读书,不然腹中没有些墨水,容易被人耻笑,但书没必要读太多,毕竟他的儿子不需要靠读书做官。
上马治军,下马治民,他的儿子,做到这两点就行了,舞文弄墨,自有佐官来代劳。
正如天下间的父亲一样,宇文明对儿子们寄予厚望,长子表现出色,他很满意,次子的表现,他也很...
看着次子刚写完的功课,宇文明只觉得头都要气炸了,好心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怒:“你....写的是....”
小家伙见状吓得不敢吭声,李氏见状赶紧挡在面前:“孩子刚开蒙没几年,莫要如此生气嘛...”
宇文明看看儿子,看看王妃,看看不知所谓的功课内容,嘴角抽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发作,长叹一声:“唉....”
。。。。。。
“你...写的是....”
“大王,阿鹭一直很认真的,今日只是例外,例外....”
宇文温呼哧呼哧喘着气,手上拿着作业簿,身子微微发抖,看着低头不敢吭声的宇文维宁,又看看挡在面前、紧张万分的萧九娘,他嘴角抽搐,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有发作,干咳数声,把作业簿放到儿子面前:‘重新写。”
宇文维宁“嗯”了一声,赶紧奋笔疾书,宇文温揉着太阳穴,坐回榻上,萧九娘见状赶紧坐在夫君和儿子中间,免得发生“意外”。
宇文维宁是宇文温的庶次子,为萧九娘所出,长得像娘,小小年纪便长得“貌甚美”,可想而知日后将会是个“风靡万千少女”的翩翩佳郎君。
宇文温对自己的子女都很关心,无论嫡庶,他只要有时间,就要和儿女们相处,让儿女们感受到阿耶的关怀,不然一个个宛若成长在单亲家庭、缺乏父爱,对于心理发育不好。
如今嫡庶长子不在,其他几个儿女年纪还小,宇文温的关注点就在庶次子宇文维宁身上。
宇文温刚从官署回府,就兴致匆匆来看儿子做功课,本来见着儿子用功他很高兴,结果看了功课之后差点被气得爆血管。
小兔崽子你写的是什么?你上课听课了?你是存心要气死亲爹么?
老子花钱请私教给你一对一授课,不是让你小子放羊的!
宇文温差点想发飙,不过还是忍住了,棍棒教育副作用太大,他本来陪伴儿子们的时间就少,若老是一言不合就打屁股,无益于建立正常的父子关系。
想着想着,宇文温注意到萧九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先是一愣,又看看座钟,发现时候不早了。
明日不上课,现在到了睡觉的时间,功课可以留到明日写,萧九娘是在为儿子求情。
又看看不敢吭声、埋头做功课的儿子,宇文温说道:“阿鹭,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
“是,阿耶。”
如蒙大赦的宇文维宁应了一声,收拾好书案,把笔墨纸砚放好,向父母告退,刚出门就一溜烟跑了。
宇文温见状叹了口气,接过萧九娘递来的茶,直接一口喝光,握着萧九娘的手,他认真说道:“为夫时常在外,阿鹭的功课,你得多盯着。”
“嗯。”萧九娘说完,开始为宇文温按肩膀,语气温柔:“二郎莫要生气了,”
“哎,不气哪里行,虽说阿鹭日后不需要靠着读书做官,但腹中若没有墨水,总归不好...”
宇文温和萧九娘说着儿女的教育问题,他是真心希望儿子成才,或者说能正常成长,不要“长歪了”。
做父亲的辛辛苦苦拼搏几十年,好不容易打下偌大的基业,结果疏于教导儿子,以至于儿子“长歪”,成了败家子。
败家子子继父业,三两下就把老子打下的基业败光了,这种事情,十几年前刚发生过,宇文温可不想重蹈宇文邕、宇文赟父子的覆辙。
萧九娘见着宇文温在纠结,赶紧转移话题:“二郎,突厥退兵了,关中平靖,姊姊就要回来了吧?”
“是啊,赶在年底前回来,除夕时,可就一家团圆了。”宇文温说到这里,心情好起来。
突厥退兵,他侄子宇文理终于刷得了一个大功劳,想来宇文明此时要高兴得合不拢嘴。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做父亲的不希望自己儿子成才?
宇文温也有儿子,也想给儿子刷功劳,不过来日方长,他不急。
突厥退兵了,关中转危为安,而尉迟炽繁想通了,要带着儿子回广陵,宇文温很高兴,不过这不代表他会对长安城里的暗流涌动视若无睹。
突厥的都蓝可汗,以迎回可贺敦为理由南下,虽然如今都蓝可汗打道回府,但始作俑者,可还没有现出原形。
尉迟炽繁滞留长安,到底是不是有隔壁老王在使坏,宇文温可不会忘记派人追查。
谁敢搞小动作,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宇文温如是想,忽然一阵暖风吹过耳垂,让他一个激灵断了思绪,转头一看,却是萧九娘正往他耳边吹气。
看着面颊泛红的佳人,宇文温哼了一声,目露凶光:“居然敢搞小动作,看为夫如何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