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端欢声笑语,不知今夕何夕。再说这厢奇人谷,能被请来的绝非泛泛之辈。骆无痕同南宫凝舞二人虽离得远,胜在二人脚程快,故而此时倒比千筱伊等人先到一步。

二人皆出自奇人谷,虽近几年不在尘世走动,但凡有些见识的,却是都识的二人。见了二人神仙眷侣般相携而来,皆是问好声起,目光却不由转向一旁的锦袍男子。

世人皆知南宫凝舞乃是那上官一族早早定下的未婚妻,谁知那上官天麟却是群芳遍拥,有着碗里的却还想着锅里的,贪心不足蛇吞象。最终两相望却,义绝恩断。

如今这南宫凝舞另嫁,并且还惊世骇俗嫁的是自己师父,琴瑟和鸣耳。然当初口口声声喊着要解除婚约的上官天麟却是孑然一身,至今未娶。却也难怪众人是要联想的。

上官天麟站在那里,他知道所有人在看他,他不在意。却偏偏,他最在意的那个人,连看他一眼都吝啬。原来,有个词汇,叫做过时不候。她曾经可以将全部视线只给他一个人,而如今,都已成不屑。

“舞儿……”上官天麟轻声开口,声音低的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呢喃。然这谷内的都是什么人物?莫说他一声呢喃,便是蚊虫飞过,怕也能听得清楚。南宫凝舞同骆无痕虽离得远,到底也听清了。

南宫凝舞当下便是垂下长长睫翼,笑容清妍却是刻骨的寡淡。

“许久未见,上官庄主别来无恙,不知尊夫人可安否?”

上官天麟面色难堪,眼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我……并未娶妻……”

“原来是这样,”乍闻此言,南宫凝舞虽是稍有奇怪,到底一掠而过,只是淡淡说道:“凝舞失礼了。”

上官天麟素来聪明,心知南宫凝舞对他已无一丝情意。只得苦涩一笑,转身离去。从来时间是个侩子手,多年深情,终被屠尽。若非他当初一时走错,是不是现今便不会是这番光景。怪不得别人,因为毁掉一切的,是他自己。

只能后悔,无法责怪。

明明他们是最相爱的人,简直天作之合。

是他亲手,将这一切毁去了。

覆水难收。

他终于可以三千弱水唯取一瓢饮,然而她心上身边,已经不再有他的位置。

你看时光,匆匆滑过,不可逆转。

“连日来紧赶慢赶,到底是在群英会前一日赶到了。若是迟了,傜儿可是要惋惜许久的。”千筱伊含笑任赫连宇扶她下了马车。

那厢千筱傜也织锦扶着下来,一听这话便反驳道:“长姐难不成就不惋惜?傜儿听闻,这群英会可是十年才得一回。”

千筱伊一面让赫连宇去递帖子,一面对着她笑道:“若是我提醒你一件事,怕是你这兴头也要打下去一半。”

“长姐你便不要卖关子了,且告诉傜儿罢,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忘了?那苏星月,乃是奇人谷主的嫡女。”

千筱傜不由扶额,“怎么就忘了这一茬,真真是冤家路窄。我着实讨厌极了那娇滴滴、刁蛮钻横的苏姑娘。这倒不打紧,长姐却是最该烦心的。那位可是对我准姐夫虎视眈眈,长姐可得看的紧些。”

“嗤,”看了看赫连宇的背影,千筱伊冷笑:“我有什么可烦心的,左右是个不中用的小丫头罢了。这十载我斗佼贤妃、斗景贵妃、斗琳昭华,难不成还斗不过她?那这么些年宫中的时日,岂不是白过了去。上回的事不过给她个惊醒,若是再不知死活……”

能斗过她的,唯前世白晓彤一人,足矣。

这会子说话的功夫,赫连宇已是一个来回。他径自走到千筱伊身旁,自然而然的自描云手中取过伞替她撑着。

千筱伊一面随他往前走,一面取了绢子替他揩额头上的汗。赫连宇也自发低下头来,任由她擦拭,面上轻柔宠溺的微笑。

“伊伊当真是越发的体贴人了。”赫连宇道。

“少贫嘴。”千筱伊啐他,“天儿这般热,也不知减去几件衣裳,可是上赶着过了暑气去?”

“夏季衣裳本就带的少,仍是春衫。”又抚了她额头道:“此处眉色稍稍有些化了,待会子我重新替你画上,只望伊伊,不要嫌弃我手拙。”

千筱伊收了帕子,微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千筱傜对着织锦道:“哎呦呦,我的牙,真真是酸死人了。”

织锦替她撑着伞,哧哧坏笑,“二小姐可是吃味了?”

“我有什么可吃味的,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千筱伊也损她:“莫要着急,奇人谷英才辈出,傜儿若是恨嫁,自有我为你保媒。”

“长姐!”千筱傜羞红了脸,面带微嗔的跺脚

随谷中下人接引回房,稍坐片刻,千筱伊要唤描云伺候,却见进来的是捻丝。

“描云姐姐方才有事出去了,裁绢姐姐伺候着赫连公子,小姐有什么吩咐,奴婢伺候就是。”

千筱伊道:“我有些乏了,点上宁神香,你们都下去,没有紧要的事都听描云安排。”

“是。”捻丝自将凉茶备下,又有小丫头上前点了宁神香。一切打点妥帖,捻丝方放下帐帘,道:“小姐请就寝。”

千筱伊自除去了头上发饰,刚解了衣扣,便听得外头小丫头禀道:“小姐,描云姐姐回来了,说是有要事回禀小姐。”

闻言,千筱伊停了手道:“进来。”捻丝见状,自取了团扇替她扇凉。

描云行过礼,才递上一封信道:“小姐,南宫小姐方才差人送来的。”

展信一看,她莞尔。“去告知赫连公子一声,今夜子时,奇人谷独绝亭,必定应邀前去。”

“是,”描云应声,“小姐可要带上二小姐?”

“今夜怕是不得空,改日再带她引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