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思虑了一下,和大学士吃喝嫖赌,那还了得。于是点点头,问:“哪日?就这几日行么?过几日天就冷了。”

他似是觉得荒唐,在我额上弹了一下,便又不做声了。

扯皮就此结束,忽然我想到了什么,将一玉佩从枕头下摸出,正是他送给我的那枚:“我有一事问你。”

“但说无妨。”他枕着双手道。

“这事时间也蛮长了,我一直没寻到机会和你说。你送我的这枚玉佩,似乎是……是一个能锁人魂魄的容器?”

他神情微愣,目光落下来:“啊,这个,我并不知晓。”

“自我拿到这个玉佩那天起,常常梦见一个女子,身着华服,伴有马车和皇城侍卫,像是宫里的人。”我掂量着,没把皇上做噩梦那件事说出来,只挑了关键的说,“之后恰巧国师觐见,他告诉我,这里头锁着一女子的一魂一魄。”

眼前的人不知怎的,沉默下去了,我登时怀疑他是知情的,只是不愿和我说。

但事到如今,我还是试探着,放轻声音问他:“那人,该不会就是,前朝……”

“别说了。”他打断我。

“……”

我愣了下,再去看他,脸色已是极差。

之后我便不再出声了。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头。

脸上神情恢复了大半,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她想见你,而我也正好想把这个玉佩送给你。事先没有和你说,是怕吓着你,对不起,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了。”

“她不会害我的,对么?”我问。

“她不会。”他坚决地摇头。

“嗯。”我低头,食指摩挲了摩挲那玉佩:“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也相信她不会。有一次做梦,她和我说,她会保护好我的。”

“是么?”

“嗯。”

又是一阵沉默,他拢起我的手,将那玉佩收回到枕下。

“对了,还有一事要与你说。”他抬头看向我:“你父亲……可能要出事。”

我心中一震,抬起头睁大眼睛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半月前,他离京回军营,有人企图在途中埋伏行刺,不过失败了。”

“……怎会有这种事?”

“他军权在握,已是各路人的眼中钉。对于他们来说,铲除了他,相当于铲除了一大祸患,于是等不及便下手了。”

“那他怎么没来信说?如此惊险的事,应该上奏朝廷啊。”

他沉默一阵,垂眸道:“你父亲还不知道此事。那群人在追杀他的路上,让我提前截下了。我一早料到朝中的人会动手,却不想这么快。”

我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阵子,可能会有朝臣联合起来弹劾他,为首的会是贞妃的父亲,贞霆。”

“所以……想密谋杀害我父亲的,是他?”我微蹙起眉。

他露出一丝笑:“是,也不完全是。”

“此话怎讲?”我打量着他的神色,隐隐能猜出他想说些什么,但内心实在不愿承认。

幕后的人怎么可能只会是贞霆那么简单呢。

那是更滔天的势力。

睥睨着皇城的那个人。

心口一阵闷痛,呷了口茶水,又接着问:“那群刺客还有活口么?”

“有。”

“他们现在在哪?”

“关押在城外我的一处居处中。”他答道,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多数已服毒自尽了。”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他轻扬了扬眉,哂笑一下,“你常居宫中多年,应该是知道的。”

眼前立即浮现出地底牢房中的惨象,我喉咙上下滚动了下,抬头严肃问他:“从他们口中问话,恐怕不好问吧?”

“是不好问。”他认可道,“所以我去了一趟。”

“那你问出些什么了吗?”我关切道,见他神情,定是问出些什么了,“怎么问的?”

他有些为难的样子,冲我笑笑:“还是不说为好。”

我哦了声,沉默下去。

许久,才又道:“我父亲的事,就麻烦你了。”

“无妨。”他淡淡道,目光移向我的肚子,“只要这孩子平安出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接下来的几日,他都会照常来我这里。

太医说,怀胎三月即可行**。我将这话讲与他听,却被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几月我会克制些,无论如何,都要确保你腹中的胎儿万无一失。”

看他认真的神情,我不禁感到有些讶异。

他这样欲壑难填的人,也会因为什么而节制?

原来,他这样在意这孩子啊。

不过渐渐我发现,不行**,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并不似我印象中,是一个死也要马上风的人……

想着,回过神,抬头便看到他正怔怔地看我,身形依旧是半懒散地倚在榻上。

“看什么?”我打了个呵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他轻笑了声,气息吹在我脸上,痒痒的:“昨日我接到密诏,需离京一段时日。”

“多长时日?”我问。

“少则十日,多则半月余。”

“天冷前能回来么?”

“正有这个打算。”

我眼里盛不住失落,转身拥住他,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毕竟不是他的正头妻子,没有那絮叨的资格,于是最终选了沉默不言。

“很伤感?”他低下头,耐心地问,像哄小孩儿似的,“回来后带你出宫去玩,可好?”

我在他胸前埋了埋,闷闷地道:“去哪?”

“你想去哪?”

“醉生楼?”我试探道。

他滞了一下,口气染上训斥:“别一天老想那个。”

我没动,偷笑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好吧,那求佛祖下辈子一定要做个男儿郎,叫我也尝一尝左拥右抱的滋味。”

第二日,清晨,天阴着。

很快,便下起了雨。

秋雨细而冷,带着分离的缠绵惆怅。

起了个大早,我站在房前,抚着肚子,摇头叹道:“哎,你阿爹真够倒霉,赶上个雨天。”

阿焕走到我身旁,携着封信,出声道:“娘娘。”

我侧首,眉轻轻一挑,神情不再那么轻松,接来她手中的信,一边拆,一边朝屋内走去。

来信的是我父亲。

说的,无外乎是叫我看好孩儿,莫要有闪失这一类话。

坐在桌前,婢子已备好了笔墨。我拿起笔,将笔蘸饱汁水,落在纸上,缓缓地游走。提笔,又落下,断断续续地写了几行,犹豫着,又补了一些进去。

写好时,已过了半个时辰。

我将信折好,递给了阿焕。

阿焕捏着信,左右看看,好奇道:“娘娘写了什么,费这样长时间?”

我答:“叫父亲入秋多添几件衣裳。”

“哦。”

她点点头,也没再多问,收好信,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