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拍摄的第一场戏是场夜戏。

南漓坐在化妆间里, 边背台词边做造型。

化妆师是个年轻女孩,从见到她就开始夸,“你的皮肤真好, 遮瑕都省了,这底子素颜上镜都无敌啊。”

南漓沉浸在剧本里, 妍妍在旁边附和。

妍妍:“一百个赞同!哎, 你这个眼影会不会太重。”

化妆师:“是吗?我看看, 不会的, 镜头比较吃妆, 而且咱的人设就是要浓妆艳抹的, 我再来扫点亮片。”

南漓对周遭环境的声音置若罔闻, 她在思考该如何演好第一场戏。

剧本的年代在民国,她所饰演的角色叫闻罂, 跟随嫁给陆家老爷的姐姐来到陆园,遇到孤僻高傲的陆眞。

第52节

她们对他却很热情, 陆眞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当成空气, 是以场面经常难堪。

几次楼梯、走廊、车里碰面, 不是窒息, 就是暗潮汹涌。

直到一场大雨夜,她当着陆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对少年实施勾/引, 相安无事的表面被撕破,有些东西再也藏不住。

阴雨绵绵的夜晚,低矮淌水的屋檐, 潮湿散发锈味的地下室, 装着无数笼子的阁楼, 拥挤狭窄的车后座……

少年滚热的胸膛覆盖女人柔软的身体,外甥和小姨子的不伦之恋在陆园里悄然发生——

这第一场戏是闻罂去陆园前,对人物背景进行交代的情节。

闻罂是风月场所的小姐,一点朱唇万人尝,她没有喜欢的男人,她只喜欢钱。

只要给钱她什么都愿意做。

南漓看着剧本里的【她浑不在意地由着男人摸她的腿】,深吸口气,这都是要演出来的。

她做完造型,片场布置也已完成。

镜子里的自己,鬟燕尾式发式,闪闪发光的钻石耳坠,红色刺绣旗袍,浓颜的妆容几乎让她变了个人。

闻罂的人设就是喜欢化很浓的妆,喷浓郁的香水,喜欢任何俗气置顶的值钱东西。

沈雾洲喊了开始。

南漓脸上的表情一下变了。

百乐门的琉璃七彩玻璃门从外打开,灯光明灭,舞池里人影交错,璀璨的水晶灯下,靡靡之音绕梁不绝。

闻罂摇着婀娜的身姿走进大厅,男人回头惊艳愣住在原地,女人见她挥着手臂打招呼,长镜头一直穿过人群。

“卡!”

南漓回过神,忽然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的感觉,直到妍妍过来给她披上衣服。

“姐,你演的好棒啊。”妍妍竖起大拇指夸奖道。

南漓抿唇,走到沈雾洲旁边,她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很好啊,不愧是超模出身,这个镜头里的背影把女人的妩媚展现得淋漓尽致,就是——”沈雾洲说道一半,盯着监视器回放看了会儿,慢慢皱紧眉头,“不过,你这个旗袍有点不对。”

“服装呢?”副导演心领神会,开始去找人。

南漓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怎么不对?”

服装师很快来到跟前。

沈雾洲工作起来完全不像平时的模样,他戴着金属框眼镜,脑后的头发扎成揪,脱去西装穿上马甲,胸口的口袋里插着一包烟。

他拿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对服装师指着南漓的旗袍说道——

“把开叉拉到这里。”

南漓低头,在往上开的话,她的内内就要露出了。

“南漓,你跟我来一下。”沈雾洲说。

南漓跟在沈雾洲的后面,走到片场偏僻的角落里。

沈雾洲拿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电影开拍他的压力最大,今天四五点才睡,休息时间严重不足。

“这部电影需要你做点牺牲。”他的声音不重不急,像潺潺的温流水。

他戴上眼镜,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眨几下后又恢复原状,眼角有些未消的血丝。

南漓面色凝重听他说。

聊完后,南漓转身发现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多了个人。

少年高大挺拔的身影,身姿如松,单手抄兜,正在看监视器。

“矜言,你怎么会来?”沈雾洲问道。

江矜言闻声回头,视线落在南漓身上,视线从上到下,蜻蜓点水一下,很快地挪开。

“我来看看。”江矜言言简意赅。

“来看看也好,熟悉下拍摄流程。”沈雾洲说完,转头对服装师说道:“改一下需要多久?我们十五分钟后开始,够吗?”

服装师擦汗:“没问题”

南漓淡淡的,跟着服装师离开。

沈雾洲让她去换一条黑色蕾丝内内,等会拍的时候要露出来边角。

他说,闻罂的礼义廉耻感很低,他希望能用一个镜头语言表现出来。

南漓内衣广告都拍过,这点她能接受。

原本是能接受的,但是看到江矜言后,她不确定了。

修改好服装,南漓重新拍了遍走进百乐门的长镜头,这个镜头细节满满,但好在还是一次性过了。

沈雾洲对电影很严谨,让她一次性过,这给了南漓很大的信心。

江矜言坐在沈雾洲的旁边,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南漓忙着拍戏是方面原因,另方面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她的腿。

那种带着占有性的眼神,让她有点不自在。

休息的时候,南漓拿着剧本,尝试代入下场戏的情绪。

突然,她的头顶被黑影笼罩。

她抬起头,江矜言把一团柔软的东西扔进她怀里,低头一看是毯子。

他就是这么随意地一丢就走。

南漓陷入思考,直到她的视线移到裹腿的衣服上。

她张开毯子,把整条腿都盖住,衣服搭在肩上。

江矜言坐回到沈雾洲旁边,在交谈什么。

南漓收回视线,咬住下唇的肉,闭上眼睛继续酝酿闻罂的情绪。

随着沈雾洲的一声令下,南漓睁开眼睛。

百乐门的杂物间,她刚锁上门就被男人抱住。

闻罂的背磕到男人胸口的怀表,她向前屈了下,却被勾住脖子抵在门上。

她发出一声媚笑。

这无疑刺激到了身后的男人,他往门上狠狠一撞,埋进她的颈窝。

“小J货。”

灼热的呼吸喷在后颈的位置。

空气黏腻,浑浊,像一尾蛇缠绕在肩上。

南漓浑身一颤,脊背僵硬得不行。

“卡!”

沈雾洲喊道,拿起扩音器喊道:“南漓,你忘词了吗?”

南漓挽起鬓角的一缕头发,看了眼他的方向,很快低下头。

“对不起,我重新试下。”

闻罂走进厕所,被男人抱住。

“小J货。”男人在她耳边嘶哑道。

闻罂伸出手去摸男人的脸,嗓音柔媚,“哎,我在呢。”

男人把她扳过来,掐住她的下巴。

“想不想我?”

闻罂不假思索,“想。”

“有多想?”

“你把兜里的东西给我,我再告诉你。”闻罂低垂眼睑,盯着他去掏口袋,眼尾和嘴角无一不上扬。

男人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是个翡翠镯子。

闻罂抢过,举过头顶对着光研究起来。

男人不满她的注意力全被镯子吸引,勾起她的膝弯,“我太太都没有的,只给了你,该怎么报答我?”

气氛到了最高点。

“卡!”

靠。男演员放下南漓的腿,忍不住发出不满。

这段戏就差一点结束了,因为只拍男演员的声音和头部以下,所以不太可能是他错。

南漓拉好旗袍下摆,听见沈雾洲的声音透过扩音器说:“放松一点,南漓,你要不要休息下?”

“好。”南漓裹着毯子离开布景。

沈雾洲凑上来,“你刚才姿势太僵硬了,脸上又太用力,你看下就很不自然。”

南漓看完监视器回放,挫败感油然而生。

她整个人都写满抗拒,闻罂的游刃有余并没有体现出来。

“你自己去捋一下,我们十分钟后再来一条。”沈雾洲说。

南漓点头,她往后退,一脚踩到什么,她惊住回头,看到熟悉的胸口,往上是少年没什么表情的脸。

“抱歉。”她只是下意识道歉。

江矜言在她的背上拍了下,语气平淡,“没关系。”

他和她擦肩而过,来到沈雾洲的旁边。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南漓听到这一句,人已经回到座位。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闷气,她根本没情绪去酝酿。

第53节

只好到处看看,放空自己。

南漓找到男演员的位置,他正和剧组工作人员在聊天,其中就有女编剧。

女编剧和时薇关系不错,对她在剧组里视而不见。

“她演得什么东西,身子硬的要死,到底会不会演戏啊,遇上这种的真倒霉。”和南漓搭戏的男演员吐槽道。

“唉,你演得那么好结果没过,真是冤死了,我觉得你演技这么好,都可以去演男主角了。”有人附和。

“那得有这命啊,谁能跟他们一样,命好,有贵人相助,有这么好的资源也不知道去报个班学学,演戏哪里多难的啊。”

“对你当然不难,但对他们……”

他们聊着聊着忽得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南漓始料未及,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们就又转回去了集体走向了厕所。

“……”为了说她坏话真是挺拼。

七八分钟后,妍妍从厕所回来,小脸耸拉着。

“姐,我在厕所又听见有人在说你。”

南漓抱起手,看到女编剧从厕所回来。

“你不要管了。”她说。

妍妍:“我怎么可能不管,她们说你就是靠巴结导演上位,演技这么差耽误整组人,还说你惺惺作态,当模特穿那么少都能穿,拍戏的时候矫情起来也不知道给谁看。”

南漓:“让他们说去吧,我们把事情做好,他们就无话可说。”

休息完,重新开始拍摄第二条。

南漓脱掉肩上的外套,在听到指令后,瞬间进入闻罂。

她关上门,来不及转身。

身后,男人抱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脖间重重吸气,似要吸走她全身的味道。

她忍不住战栗,先前曲腰躲避,他掐住她的脖子,紧连她的气味。

闻罂被他痴迷的样子逗笑,去摸他的脸。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约她的男人是谁。

她嘴角的笑意变得讽刺。

太太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跳舞,他和她在厕所里幽会,她狡黠地使了点坏。

男人呼吸一窒。

“我的小J货。”他情难自已地在她耳廓旁说道,又恨又带着点宠溺的意味。

“唉,我在呢。”闻罂摸到了他口袋里的盒子,声音尾调上扬,愉悦的调调。

男人睁开眼睛,把她扳过来,用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脸,把人拉近,“想不想我?”

“想。”闻罂在心里开始猜起盒子里撞得是什么。

“有多想?”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薄雾的味道淡淡的香。

她转动眼珠,“把你兜里的宝贝给我,我再说。”

男人掏出翡翠手镯给她戴上,闻罂雀跃地对着灯光看翡翠里的光泽,浑然不觉男人的手覆上去。

她的眼里只有这个镯子能换多少钱,要不要戴段时间再卖,或者送去哪个当铺卖的更值钱?

镜头给了男人的手一个特写。

挺直瘦长的手指,根根素白干净,手背上青筋凸起,不会觉得这双手秀气,它更有力量。

这只手勾起女人的膝弯,旗袍撩起,露出一点黑色蕾丝,他的指尖按住边缘,骨节泛白,呼吸不断加粗。

镜头往上,戴着翡翠手镯的手绕住男人的脖子,闻罂媚眼如丝,耳后的头发凌乱地翘着。

穿过她身后的门,里头传来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卡!”

听到结束了,南漓猛地推开面前的男人。

江矜言舔了舔唇,看着她轻笑。

“为什么是你来演?”南漓不解地问。

“他演技太差,导演换我。”江矜言回头看沈雾洲,他正给这两位鼓掌。

副导演:“他们二位演得太好了,毫无表演痕迹,沈导这人找对了!”

沈雾洲推眼镜,“没人比他们姐弟更懂演戏。”

南漓下来休息,她问沈雾洲:“你让他演合适吗?”

沈雾洲:“怎么不合适,不露脸,重新配音就能用,这场戏的戏点在你身上,没人会注意到他是男主角的。”

“你就知道坑我。”南漓说。

“我没有,原先的男演员不知道在哪找的,不露脸都不会演,情绪根本不到位。”沈雾洲掏出兜里的烟,“在场就江矜言最闲,你和他不是很熟吗,我就让他试试,效果还挺不错。”

“可以,我不和你争论了,我去换下这个旗袍,别扭死了。”她走路都感觉腿间漏风。

沈雾洲看她的旗袍,又看江矜言。

他神神秘秘地说:“他刚刚真的动情了。”

他指向监控器里的回放,江矜言的手放在那里的时候,表情很流畅地转换到情/欲的点。

其实他可以不做表情的。

沈雾洲的话被她当成玩笑。

玩笑的话,南漓不会当真。

她回到试衣间,妍妍去给她拿外卖,只剩下她一个人。

南漓准备先换鞋子,她坐在沙发上,刚别开鞋扣。

有人在敲试衣间人。

南漓滑到门口开门,还没看清人就被抱住。

闻到气味的时候,她知道了。

“江矜言。”她唤道。

话音刚落,她就被抱起来,他带上门走向她坐过的沙发。

她要起身,被他拦住。她也没办法施展,因为这该死的旗袍。

“姐姐。”江矜言捧起她的脚腕,把她的鞋换下来。

换完鞋,他把她的腿拉到自己的腰侧,看向南漓的眼睛。

南漓手撑着沙发,拿毯子盖住一半腿。

“刚才,那个男人都碰过你哪里?”江矜言条理清晰地问道。

南漓:“我不记得。”

“要不,我去借下监视器替你回忆回忆?”

“回来!”

南漓胡乱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江矜言:“答错两题。”

他一直在监视器前看着,他们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至于会说出来那是因为,他希望南漓可以自己多长点心。

江矜言抽出湿巾给南漓,“姐姐还记得我摸了哪里嘛?”

南漓有点脸发热,“你不要再说了,快点出去。。”

“我们还有比这更亲密的戏呢。”江矜言说。

对,南漓饰演的闻罂为了钱答应了好姐妹的提议,一起到陆家圈钱。

陆家富可敌国,陆老爷年纪大又患有心脏病,陆少爷年少体弱,她的姐妹扮成小白花接近陆老爷嫁入陆园,而她则需要扮演黑玫瑰,拿下江矜言饰演的陆少爷陆眞,到时候整个陆家都会握在她们手里。

剧本里,她勾/引陆眞使尽浑身解数,最终他还是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两人享受着禁忌带来的快感,又担心秘密被戳破。

就像现实生活中的他们。

江矜言的视线往下,在她的唇上巡回。

他勾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被姐姐勾/引到了,负个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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