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来到山村,熟练地飞入老村长家里,去看他家儿媳刚生下的小女婴。

或许是小婴儿的眼睛比较干净,聂小倩蹲在床边扮鬼脸逗小婴儿时,小婴儿也很配合的望着她咯咯笑,还伸出细小又稚嫩的手指头指向她,不断挥胳膊蹬腿想要抓她。

而坐在一旁的儿媳妇则抱着碎布篮子,一边动针线,一边对婆婆说:“咱家这孩子真爱笑,以后一定是个好命的闺女。”

大人们看不见女鬼,自然也不知道小女婴为什么咯咯笑个不停。

聂小倩逗了一会儿孩子,心满意足,正准备返回山上深林,忽然听到婆婆跟儿媳妇说话。“娟儿,你说那林存怎么会突然从县里回咱们村上?还带了那么多人?”

林存?这不就是山鬼姐姐口中存兮的大名嘛?聂小倩竖起耳朵,仔细偷听起来。

媳妇低头绣着荷包,头也不抬地说:“我上哪儿知道去?反正那林存肯定不是给咱们村送好处来的。娘,你少打听这些事!反正大事有爹管着呢,错不了。别咱们在这里乱猜,让别人以为是爹的对他有意见呢。”

婆婆眉头一皱,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那林存本就不是咱们村儿长大的,六年前突然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还长了六根手指头,没人愿意跟他说话。如今他突然回来,总不可能是回来探亲的吧。他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才会愿意回咱们这个穷旮旯。只是不知道他要办什么事。”

两人聊了两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聂小倩听了一耳朵,顿时激动起来。

立刻飞到屋外街道上,到处寻找,终于在一处荒僻的废弃木屋里找到了林存和他身边的几个大汉。

林存长得的确眉清目秀,但身材却并不单薄,反而肩膀宽阔,行走有力,一看就是从小练家子出身。在他身旁的几个大汉穿着打扮与他类似,都是短褂和绑腿,身材魁梧。

聂小倩还注意到,墙角横七竖八扔着几把刀鞘,刀柄上有着红缨子,十分醒目。

以聂小倩在蒲宅生活了十三年阅历来看,这一伙人,很大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丁护院。

看来林存去了县城之后,做了大户人家的家丁啊。

聂小倩心有戚戚焉,觉得他过的有点惨,实在与山神之子的名号不搭调,但这在古代又是正常的事情。

一个没有来历,没有文化,只有一身蛮劲的少年,孤身一人来到市井之中,能做什么呢?无非是那些出卖体力的劳动罢了。

不论怎样,林存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他的家丁同伴一起回来!村民们不相信他是回来探亲的,但聂小倩仔细想了想,却觉得探亲的可能性十分大。

毕竟林存的“母亲”还在深林里,而且还是这片山脉的山神!

他在人间闯**了六年,受了委屈,想家了,回来看看山鬼,并且讨要一点帮助,也是正常的事啊。

在现代,这样的孩子数不胜数。毕业了到处找工作,碰了壁,或者工作上吃了亏,过不下去了,便回家找父母诉苦,顺便捞一笔生活费进腰包,转身离开家继续在社会上闯**。

聂小倩不禁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离开小木屋,转身向深林飞去。

她要立刻告诉青萝这个惊喜!

深林之中,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之地,聂小倩找到了正趴在草坪上挖蚯蚓的山鬼青萝,兴致勃勃地开口:“青萝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家存兮回来了!”

青萝抓着一根小木棍在泥坑里翻找着,挑出一根细长并扭动的蚯蚓,扔到一旁的木碗里,漫不经心的说:“别拿这事开玩笑,我才不会信你呢!”

聂小倩哭笑不得,拉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来,一字一顿的说:“你家存兮回来了!是真的!他现在就在山脚下的村子里,他还带了好几个同伴呢。”

青萝御姐一惯高傲且野性的面孔难得露出了呆愣的表情,随即她反手一把抓住聂小倩,惊讶道:“存兮回来了?你怎么知道的?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在村里?他为什么不上山来找我!?”

聂小倩被她摇晃的脑袋发晕,连忙挣扎起来:“停停停!你别摇我啦!你想他就自己去山脚下看嘛!他就住在靠近树林的那个破屋里,又不会跑,以你的速度下山,正好能赶上人家吃晚饭呢!”

山鬼激动的面孔一下子冷静下来,她沉闷的开口:“我才不去呢!他回来了都不主动上山寻我,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真的不去?你不去我就自己偷偷去看啦!”聂小倩怂恿她道。

谁知山鬼根本不吃这一套。她握住聂小倩的胳膊,脸上露出一排阴测测的白牙,笑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你也不许去。我都见不到他的面,你更不许独自去见他!”

聂小倩无语:“……姐姐,讲道理,你这模样怎么像情侣吃醋啊。你是吃他的醋,还是在吃我的醋?”

青萝冷哼一声,“什么吃醋!我好歹也算这里的山神,哪有山神主动去找人类的道理?你也是,好歹也是个纯正修炼的鬼,能不能有点出息!整日在村子里招猫逗狗,闲的你!”

聂小倩一扁嘴:“哦!”

接下来的日子不能下山玩,无聊透了。聂小倩懒洋洋趴在树杈上,白天吸收日光精华,晚上吸收月光精华,日夜修炼,修为倒是一路猛涨。

奈何,三天时间过去,林存仍旧没有上山。

这下就连青萝也坐不住了。

她犹豫再三,将文狸派下了山。

文狸的外形就像一只体型稍大的花狸猫,潜入山村里无人发觉,就算被村民们看见了,也最多当做山猫跑了出来,不会引起骚乱。

文狸敏捷而聪颖,在夜里专挑偏僻黑暗的道路走,两三下就爬上树,跳进废屋的院子里,潜入进了存兮的屋子。

这座废弃的木屋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堂屋,卧室和堂屋两旁则连着两个小耳室,一个厨房,一个茅房。

此时夜晚,卧室里的炕上睡着一排六个人,文狸进了屋直接被满屋子臭脚丫子味熏晕了,差点没夺窗而出。好不容易忍受住强烈气味的冲击,它用爪子洗了洗脸,又吐了一口唾沫,直接表示了来自高贵的灵兽的鄙视之情。

随后,它才跳上炕头,挨个审视起躺在**的一排男人,想要从中寻找到自家主人养的小崽子。

可惜,人类在它眼里都长得差不多,这群男人此时都在睡觉,闭着眼打呼噜、磨牙、放屁,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文狸蹲在炕头,抬起后爪挠了挠耳朵,心里抑郁了。

想了想,它低声叫了一声。

“喵——”

旋即,睡在炕头排首的男人睁开了眼睛,望向文狸,眼底露出惊讶和喜悦的神色。

他翻身坐起,小声说:“文狸?是你吗?”

文狸那双琥珀色的猫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存,这才微微颔首,对着他伸出了爪子。

林存立刻抬手抱起文狸,搂在怀里,一边摸着它后背油光水亮的毛皮,一边小声低喃道:“你来看我,是山鬼大人的意思吗?她还愿意见我?”

文狸微微歪头,一副不解的模样,对着他挥了挥爪子。

林存从记事起就与文狸和赤豹在一起生活,时间长了,自然也能看得懂文狸和赤豹的一些肢体语言。

文狸挥完爪子,还未落下,他便抬手接过对方的小爪爪,揉了两下肉垫,又小声辩解道:“我不是不想上山去看山鬼大人,只是我不知道大人是否还在生我的气,怕万一她还没消气,在山上看见了我,岂不是要更生气了?”

文狸伸舌头呸的喷了他一脸唾沫。

林存也不敢反抗,只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苦笑道:“抱歉,是我妄自揣测大人了。”

文狸跳出他的怀抱,优雅的站在窗台上,扭头看向他,尾巴在空中甩了甩。

林存摇头,说:“今晚就算了。既然我知道了山鬼大人想让我上山,那我明日沐浴更衣后就上山去拜见大人,今日的这身行头……实在太难以见人。”

文狸不置可否,扭身跳出了窗台,又沿着围墙边缘走了两步,跳出院子,向山林奔跑离去。

在它走后,林存脸上浮于表面的歉疚和不安渐渐消失,他低垂眼睫,望着自己的被子,转头躺下,蒙头盖好,继续睡觉。

第二日清晨,山鬼青萝早早就在溪边梳洗打扮起来。

聂小倩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将三四个刚编好的花环在头顶轮换着戴。这艳丽无比的女子一边望着溪水的倒影,一边问聂小倩:“你觉得哪个花环更好看?”

聂小倩觉得这几个都很好看,但她知道山鬼现在可能是有点紧张,所以也不戳破对方,只给了一个中肯的建议:“选那个木芙蓉和金丝菊搭配的吧,这两个颜色都比较艳丽,很衬你。”

青萝当即听从建议,将木芙蓉和金丝菊编织成的花环戴在了头顶,又对着溪水左右照了照脸颊上的图腾,有些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