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可理喻爱上你
纵然失去的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但是总有一个人会代替他来到我的身边,带着他的心,来爱我。幸福也会重生,不会改变模样。
——正常的题记
“再哭一次给我看。”
“你有病吧?为什么一定要我哭?”
“因为你哭的时候,心脏这里会很奇怪,好像人们常描述的痛,我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很奇妙。”
……
“哭一次一千块。”
“成交。”
——不正常的题记
1
白雪蔼蔼,这样的天气在南方来说并不常见。
而倒霉的我偏偏遇上了。
在气温接近零度的大道上,又冷又饿又困的我缩在路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朦胧中听到有车辆停在身边发出的吱呀声响,似乎停了很久,它才慢慢开走。
然后,好像又有一辆车停了过来。
当我被一个麻袋罩住丢进一个充满各种臭味的后车厢的时候,我才慢慢苏醒过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钱包放在行李袋里,而行李袋被大雪覆盖住,应该没有被发现。
后车厢虽然臭了点,但好在比外面温暖,于是我缩着身子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等我再被刺骨的寒风冻醒,我发现自己已经被搬运出后车厢,置身于一片开阔的雪地之中,而面前是一座白色的华丽的建筑。
在我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灰色西装,脸上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戴了一副厚底眼镜,透过镜框看过我一眼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
“少爷,你在路边捡的那个女孩已经带回来了。”
捡这个字眼让我有点郁闷,我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来向他证明自己是个活物,并不是什么能够在路边随意捡回来的物品,然而他并不把我的动作放在眼里。
“要我带她进去见你吗?”
“好的。”
挂断电话后,中年男人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神情,似乎在等待着谁。
天气很糟糕。
脚下积累的雪漫过我的脚踝,寒风飕飕地刮过我的耳畔,手和脚都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只有厚重的呼吸和眼前吞吐出的热气提醒我还活着。
也许,死去也好。
我就能再见到他。
告诉他,我也是喜欢他的。
我低着头沉思的片刻,面前建筑的大门从里打开来,吱呀沉重的声响,让我微微抬了抬眼,只是一瞥,便无法移开眼睛。
迎着风,白色的长衣飘舞,五官用精致也难以描绘,最好看的是那一双眼睛,透着比墨更深沉的光泽,他站在那里,周身却传达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他的目光很直接地投到我身上,打量了我一会儿,语气疑惑:“她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我突然很失望。
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竟然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少爷,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
中年男人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于他的问话,还很配合地回答了他的问话。
“冷?”他的脸色很差,嘴唇都是白色的,话还在嘴边的时候,他就猛地咳了几声,才看着我问,“冷,为什么还在路边睡觉?”
“少爷,还是进去吧?手术虽然成功了,但还在观察期。”
中年男子很着急,他身后的几名跟班也面露难色。
我的脸色也不怎么样,甚至于还滚烫起来,不是因为觉得被羞辱,而是我好像——发烧了!
脑袋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得经不起负荷,头一歪,我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鼻息闻到的是一股药香味。
很淡。
有种治愈的味道,让人舒心。
可脸上传来的触感,却不那么让我舒心,有一双手探寻似的摩挲着我的脸,柔软冰凉,两种不搭调的感觉让我焦躁地睁开眼。
是那个少爷。
墨黑的眼淡淡地回应着我的瞪视,还带着一丝的不解,他的声音低沉轻柔:“我能摸到你。”
……
这是什么话?
他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个瞎子,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听着让我十分反感,厌恶地想拍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咔嚓。我的手骨相撞发出可怕的声响。
“你干吗用那么大力气?会痛啊!”
“痛?”他歪着头看我一眼,想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说,“我感觉不到。”神情里竟然还带了几分落寞。
你当然感觉不到,痛的那个人是我!
我在心中呐喊。
随着我哀怨的目光,他手中的力道又大了许多,我痛得牙齿都打战了,但又甩不开他,只好怒瞪着他。
他似乎很享受地观察着我脸上的表情,全神贯注,默默地看着我,然后说出一句让我吐血三尺的话。
“会痛,真好。”
不会痛的那是死人!
在我磨牙的关头,站在床边的中年男子怀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就面露难色地朝我这边看了看。
“少……少爷,复查的时间到了,邵医生已经等了你三个多小时了。”
手上的痛消失了,面前的这位少爷偏过头,面色看不出喜恶,沉默了大约一分钟,气氛有点怪异。
他复转过头来,弯了弯嘴角,算是对我笑:“可可,你在这里等我。”理所当然、波澜不惊的语调,让我愣了一下。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又试探性地摸了摸我的脸,这才徐徐地起身。
站在门口的一堆跟班们替他打开门,他走了几步,转身顿足回头再次看了我一眼后才走出去。
他走后,中年男人拍了拍手,一碗冒着热气的粥状物呈到我面前。
“步小姐,虽然已经打过营养液,你还是需要吃一些食物。”
早就饿了很久的我,管不了什么其他的,端起碗就大口吃起来,是顶级的鱼片粥,鲜美嫩滑,不一会儿就见了底,我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还有吗?”
我把碗递出去。
“步小姐,你现在不宜吃太多。”
……
也许是吃了些东西,饿昏过头的脑袋好使了,我总算发现了刚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2
我被软禁了。
相对于这件事,另一个消息更让我震惊。
那位不太正常的少爷就是李愈。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跟这个只在网络杂志和电视才能看到名字的人有什么交集,也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
十五岁,他让全球网络崩溃,一夜之间几十家银行的数据库覆没。
二十岁,他接手MT集团,那一年一款新型的智能平板电脑面世,掀起了全球购买风暴,从此没有人能够取代他在计算机领域的地位。
所以几个月前,当他死亡的消息传来,全世界都轰动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他生平事迹的新闻稿和悼念帖子,有粉丝受不了打击还扬言要跳楼,但谁知道,一天后他却奇迹般地复活了。
李愈=僵尸。
这是我当时得出的结论。
一些媒体更是接连曝出猛料——李愈不但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而且他从出生就没有任何感觉,人类具有的最基本的感觉他都没有。
难怪他会对我说“痛?我感觉不到”这样奇怪的话。
不过……我突然想起他之前的反应,既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为什么他说他能摸到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当然,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让网络崩溃、全球哀悼的人要知道我的名字和信息,那真是易如反掌,因此对于他知道我名字这件事我便坦然了。
可我并不想被困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步……”
“叫我可可吧。”
实在受不了被人称作步小姐,这种别扭的称呼让我不自在。特别是这位管家大叔一脸严肃,让我觉得很是拘束。
“是,可可小姐。”
……
我彻底被打败。
“你站在那里太危险了,如果你是打算跳下去逃跑,摔断腿的几率比较大,我不建议你选择这种方式。”
我回过神,往旁边看的瞬间吓了一大跳,我站的地方是三楼阳台的边缘,有诡异不知名的花从下面爬上来,在寒冷的风中开得艳丽多姿,阳台没有栏杆扶手,再踏一步就会完全踏空。
这么变态的设计是谁弄的?
“啊。”
尖叫声没能忍住地溢出,我的腿颤抖着,踉跄了一步。
手被拉住,猛力地回转之后落进一个怀抱。
惊魂未定的我呼出好长一口气,刚要给救我的人一个笑脸外加感谢,脸却先被一只柔软冰冷的手摆正。
“可可,你不听话,我很生气。”
李愈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墨黑的眼平淡如水,要不是我的下巴被他捏痛,我几乎不觉得他在生气。
他一定以为我想逃跑吧。
虽然我的确有这样的打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咧开嘴朝他讨好一笑:“你误会了,我真的是不小心走到这里的,我可不想摔断腿……”
他沉默着,似乎在思考我说话的可信度。
“啊。”
突然悬空着被抱起来,我的大脑在急速上升中空白了一刻才想起要挣扎,但李愈并没有理会我,抱着我往楼下走去。
“你带我去哪儿?”
“杀人。”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嘴唇颤抖了一下哭了出来:“我真的没有想逃跑,不要杀掉我。”
一群人都沉默了。
等我明白过来李愈口中的“杀人”只不过是电脑游戏而已,我也沉默了。
他说话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应该是MT新开发的游戏项目,似乎到了最后的收尾,可能是怕我跑掉,他就堂而皇之地抱着我进了他的书房。
被按坐在李愈腿上,我稍微偏过头就能看到他完美的侧脸。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屏幕上,双唇紧抿,下巴微微抬高,一副认真的模样。
这个人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不会热,不会冷,不会痛……
手先于大脑一步,伸出去捏住了他的脸颊。
用力。
李愈慢慢地偏过头来,目光中带着疑惑:“你在干什么?”
他似乎真的感觉不到痛……
“按摩啊。”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他的脸嫩滑柔软,让我起了歹心,干脆两只手并用**着。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往下,慢慢解开衬衣上的纽扣。
我被他的动作吓得肝胆一颤,赶紧制止他:“你干吗?”
“脱衣服让你按摩。”
他说得理所当然,眼神清澈,并不掺杂任何调戏的成分。
好吧,是我的错。
当我意识到跟眼前这位天然呆的少爷存在严重沟通问题,而且一不小心可能引火烧身这个道理的时候,我便老老实实地不再招惹他。
但实际情况是,我不招惹他,他也会时不时地来骚扰我。
比如,吃饭的时候。
李愈家光是大厨就有七位,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家,所以每一顿饭的菜色都能让人胃口大开,食欲大振。
刚夹起一块蟹肉往嘴里塞,有人却不高兴了。
“过来。”
我抬起头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愈,护食心理作祟,一口把肉放进嘴里,才口气强硬地拒绝:“不。”
他也不废话,走过来一把抓住我,往怀里一抱,然后坐下来把我放到他腿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大叔,你们都在骗我吧!他这样像是一个需要复查的病人吗?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懒得去理他,继续吃我的东西。
“好吃吗?”
“好吃。”
我甩都没甩他一眼,只顾着眼前的美食。
可能是看不惯我一个人吃得那么香,他突然打断我,抓住我的手,无礼地要求:“喂我。”
“你没有手吗?”
饿的时候,我的态度一向不好,脸色肯定也差到了极点,但这位少爷似乎不懂得看人脸色,他依旧很强硬地要求:“喂我。”
见我无动于衷,他补充道:“再给我说说,这些菜分别是什么味道。”
我的脸色缓和起来。
我忘记了他是一个没有任何感觉的人,包括味觉,那任何美味对他来说都味如嚼蜡吧?好可怜的人!
我同情地夹了菜喂他,还为他一一描述了菜的味道。
“唉!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毕竟字面上的意思跟真实的感觉没法比……”叹气的同时,我也没忘了夹块肉放进自己嘴里。
然后……
嘴巴突然被堵住,唇上的酱汁被一扫而空。
做完这件事,某人还颇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我好像感觉到是什么味道了。”
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任何愧疚。
我一巴掌甩过去。
去死!能不能不要这么平静地阐述,还一副还想再试一试的表情……
一群人又沉默了。
在大家“她怎么敢”的目光中,我稍微有点心虚,生怕李愈生起气来会把我怎么样,果然,他扬起了手。
我闭上眼睛等着他以掌还掌。
可预料的巴掌并没有挥下,我反而被李愈紧紧地抱在怀中,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话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是淡淡的陈述。
“可可,留下来陪我。”
我甩了他一巴掌,他还要我留下来?
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却又被他紧紧按住。他把头埋进我的头颈之间,呼吸均匀,弄得我痒痒的。
“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只能感觉到你。”
这句话听上去好悲伤。
悲伤得让我差点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他。
3
我当然不会答应他,程佑还等着我。
况且,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事吗?一见钟情,一瞬间喜欢就能这样刻骨铭心,到达最高点。
我不相信。
就连我和程佑……
我和他青梅竹马,从生下来就几乎拴在一块儿,才慢慢地,一点点地积累下感情,而且我还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但是明白的时候他却……永远地离开了。
最可笑的是,三个月后我才知道他出车祸去世的消息,而他死的那一刻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心想着等寒假他回来的时候,要狠狠地宰他一笔,把去年生日他欠我的统统都讨回来……
我等了他一个寒假,满心的期待变成怨念,以为他又失约,还发短信给他,狠狠地说要跟他绝交。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三个月后,我忍不住打电话给他,却是空号,不得已敲了程家的门,看到的却是他的遗像。
那一刻,我的心痛无法用言语形容,我没有哭,只是静静地跪在他的遗像前,两天两夜都没有吃东西。
程阿姨把程佑的日记交给我,她告诉我,是程佑死前交代他们不要把他去世的消息告诉我的,他不想我伤心,也不要我看到他临死前的模样,那样一点也不帅气。
我打开日记,那上面有我们俩从小到大打架吵闹的点滴,也有温馨的小片段,还有他没有说出口的告白……
然后,我知道了程佑签署了器官捐赠的同意书,也知道了他的心脏在医生宣布脑死亡后就移植给了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可是奇怪的是程阿姨说,那个接受捐赠的人是谁她并不知道,好像是因为患者的身份特殊需要保密,医院希望他们理解。
这要求未免过分,我有些不平。
程佑的心脏,到底在怎样一个人体内跳动?为什么连家人也不能知道?
所以,我来到程佑读大学的这座城市。为了能够找到那个拥有程佑心脏、代替他活下去的人,也因为我想要最后一次感受一下程佑心脏跳动的频率。
告诉他,我也是喜欢他的。
谁知道程佑车祸急救,也是当时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的那所医院知道我的来意后,很强硬地拒绝告知我患者的信息。
我在医院外面徘徊了十几天,终于打探到当时的主治医生叫邵天翔,而他一个多月前就从医院离职了,医院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而当时,我身上的钱都快用光了,天又下起大雪,心中绝望的我又冷又饿地蹲在路边睡过去,结果就被某人给捡了回来。
想一想其实真的很冤……
本来以为李愈很快会放我走,但是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开学的日子也快到了,我还是被困在李家,找人的事情一点进度也没有,我开始着急起来。
每天被一群人跟着,想要逃跑是不可能的,我跟李愈也沟通过无数次,他都持“绝不放我走”的态度。
狗急跳墙的时候,我也报过一次警,跟警察说我被李愈软禁了,结果却被“小姑娘,别跟我们开玩笑”这么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谁会拿这种事跟你们开玩笑啊!
我急躁不安的时候,上天好像可怜我,竟然把我要找的人送到了我身边。
这天一大早我就觉得不对劲,睡了一觉起来,肚子痛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掀开被子一看,殷红一片。
我来例假了!
这时,门从外面打开来。
李愈穿了一身睡衣,看我蜷缩着在**,又恰好看到那一摊殷红,眉头不由得皱起:“可可,你怎么流血了?”
“不是……”
我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例假的第一天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这副痛得要死的模样,特别是这个月还受了寒,所以才会特别的痛。
当初程佑看我这样,上网查阅资料,带我去医院检查,能用的药都用过了也没什么起色,每个月该痛的时候还是会痛。
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在郊区有个退休的老中医可以治,硬是带着我搭了几个小时的车,问了好久的路才找到那里,没想到那位老中医早在几年前就过世了。
回去的时候,我崴了脚,他傻傻地背着我走了好远的路才到了公交车站,虽然一路上嘴里不依不饶地骂着我重得跟小猪似的,要我赶快减肥之类的话,但他大汗淋漓,却小心翼翼背着我的模样到现在我都还记得……
想到这里,伴随着痛,我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流了下来。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没哭过,可能是压抑得太久,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只是一味地流着泪。
“我找人给你止血。”
一双大手伸过来,替我擦拭着眼角的泪,动作轻柔,指尖冰凉,朦胧中我竟然产生了幻觉,以为是程佑还守在我身边。
于是,什么也不顾地往他怀里钻去,找了舒适的位置,静静地躺着。
“我才不要给那女人看病,她最好流血死了,哥哥现在都不理我,每天跟她在一起,讨厌讨厌讨厌……”
“邵医生,好像少爷以前也不怎么理你。
“老陈,你……”
“请你来给步小姐看病,是少爷吩咐的。”
“哼,如果不是哥哥开口,你以为我会来吗?”
“是,你都到了门口了,就进去吧。”
门外的吵闹声让我的意识渐渐清醒,我睁开眼睛,推门进来的男人让我有些惊艳。作为一个医生,他并没有中规中矩地穿白色的大褂,而是穿了一件玫红色的长衫。艳俗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跟他柔美的五官相得益彰。
看到我依偎在李愈的怀中,他狭长的媚眼一挑,很是不高兴地看着我:“不是还没死吗?装什么装!”
“再吵就把你丢出去。”
李愈的话让刚才还对我冷嘲热讽的邵医生脸色一变,戏剧性地跪倒在李愈面前抱着他的大腿。
“哥,我是你最爱的唯一的弟弟啊,你怎么忍心丢掉我?妈妈她不喜欢你,可是我喜欢你,我对你的爱就像是福尔马林,就像是酒精……”
我停止抽泣,无语地看着他。
这个邵医生真是奇葩,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可惜他演得火热,李愈却一点也不给他面子,一脚就踢开他,面无表情地说:“给她止血。”
那邵医生滚了两圈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脸不情愿地走过来,看到了**小块殷红,又见我捂着肚子,马上明白过来。
他媚眼一翻,很是郁闷地回复:“哥,她这个是例假,不能止血……”
“她流血了,为什么不能止血?”
李愈的表情显得很困惑,说着就要翻开我的睡衣,寻找伤口。
肚子又是一阵剧痛,我拉住李愈活动的手,憋得一脸的红,小声地说:“我……真的不是流血……”
在我的坚持下,李愈勉强同意不掀开我的睡衣查看伤口,但他依然认为我受伤了。好在管家大叔吩咐女用人送来卫生棉,否则我真的会窘迫到死。
4
把自己清理干净后,我躺在**装尸体。
十分钟后,我还是没能忍住,翻过身来面对李愈的眼光:“我躺一天,明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实际上我想说的是:
拜托!
你能不能不要用一脸享受的目光看着我?很变态啊!
“再哭一次给我看。”
“你有病吧?为什么一定要我哭?”
“因为你哭的时候,心脏这里会很奇怪,好像人们常描述的痛,我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很奇妙。”
……
“哭一次一千块。”
他还准备金钱利诱了吗?
不过,我的确需要钱,行李也丢了,本来也是偷跑出来的,不好再跟家里要钱,本来想要打工赚些钱继续寻找那个叫邵天翔的医生的下落,结果被李愈困在这里,他的钱不赚白不赚。
“成交。不过我现在没感觉,下次吧。”
还留在我房间,不知道何时搬来桌椅,悠闲地喝着咖啡的邵医生,听到我们的交谈后把咖啡杯一放,凑了过来。
“哥,这个女人长得那么丑,哭起来更丑,你还让她哭,你该不会有自虐倾向吧?我帮你检查一下,是不是心脏又出什么问题了。”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听诊器要帮李愈检查,却被李愈一个眼神给吓回去,又很是不甘心地再次挑起话题。
“不要管这个女人死活了!我最爱的哥哥,你还是跟亲爱的弟弟我交流一下感情,顺便把我手中MT的股份全部都转给你吧,妈每天都在念叨着要我进董事会了解集团业务,我好烦的……”
“你可以滚了。”
李愈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口。
某医生抽了抽鼻子,装得楚楚可怜,扭捏了几下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慢腾腾地往门口移。
可刚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一脸坚毅地说:“哥,人家明天就去改名字,我要跟着哥哥姓李,我才不要叫邵天翔这么没有亲切感的名字!”
邵天翔!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死乞白赖的妖孽哥哥控竟然就是我要找的人。
“等一下……”
我扑通一下从**掉下去,眼泪汪汪地拽住他的裤脚。
“你干吗?”
邵天翔嫌弃地拍开我的手。
“你还记得几个月前你进行过的一个心脏移植手术吗?”
高傲地挑起一边的眉毛,邵天翔斜一眼我:“我每个月都做很多那样的手术,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哪个?”
“他叫程佑。”
一提起程佑的名字我就陷入悲伤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屋内众人脸色的变化,脑海里不停出现他的模样。
笑着的程佑,生气的程佑,讨好我的程佑,跟我打闹的程佑……
再也不会回来。
下意识地拽紧拳头,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伴随着腹痛,我一点点清醒,我抬起头望着邵天翔。
“当时他出了车祸,被宣布脑死亡后,他的心脏就被移植给了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我想知道是谁,他的心脏被移植给了谁?”
全部人都在沉默。
邵天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脸白了一下,瞬间炸毛起来:“谁叫程佑啊?我……不记得了!你以为我很闲,记一些乱七八糟的名字……”
“不可能,你那边一定有记录的!你告诉我,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要知道那个拥有程佑心脏、代替他活下去的人是谁,我只是想要最后一次感受一下程佑的心脏跳动的频率……”
他的眉毛越挑越高,视线穿过我看向李愈,在我和他之间来回了几次,突然猛抓了几下头发,莫名其妙地咆哮出一句:“我不管啦!”然后踢了一下门,走掉了。
这么暴躁的人真的是医生吗?
被人从身后抱起来,回过头看到的是李愈脸上复杂的神色。他抿了一下唇,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喜欢那个人。”
“谁啊?”
“他对你很重要吗?”
“啊?”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我会生气。”
喂,你到底在说谁啊?
“我死了,你也会这么想我吗?”
我终于明白,他在说的那个人是程佑。
我很想跟他说,你怎么能跟程佑相比,程佑他……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但是我却说不出口。
他紧紧地搂着我,紧贴着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让我沉默了。
这个人,他没有任何感觉。
在漫长的岁月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寂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触摸到的东西,都像是空气,他不知道酸甜苦辣的滋味,不知道悲伤和快乐,那些人世间最平常的喜怒哀乐他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是这一刻,我竟然不想推开他。
不想让他失望。
第二天,当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在我的尖叫声中,**的人翻了一个身,半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下似乎清醒了些,于是坐起身来。
“早啊。”
他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听得出很轻快。
谁跟你早啊!
要不是看我身上的衣服整齐,我估计我早就把他踹下床去了。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想了一下,昨天可能是刺激太大,再加上肚子又痛,被他抱在怀里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
好在现在是例假来的第二天,我已经不那么痛了,揉了揉太阳穴,我迅速从**爬起来,离李愈远一些。
可是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
啊!邵天翔!
虽然他一再说自己不知道,但是从他挣扎的表情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在说谎,他总是回避我的问题,到底是为什么?
我苦思冥想的时候,李愈赤着脚走下床去拉开窗帘。外面已经不再下雪,窗外的大树上的雪也正在融化,枝丫上还露出一点嫩绿。
那个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只是侧脸,便已觉得是绝色。
脑袋里有一个想法闪过,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李愈……”
“嗯?”
听到我叫他,他似乎很是惊讶,回过头来,眸子都是弯起的,他果断地朝我走过来,看着他一点点靠近,我却心虚地低下头。
“那个……喂,你的手放在哪里?”
无奈地发现他的手放在我的腰间,唉,他这种亲密过头的举动,不管多少次我都还是不能适应。
“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歪着头,像是很认真地在听我说话。
我叹了一口气,也不再管他的手放在哪里,反正就算我反对他也不会拿下去,还是……我狠了狠心:“如果我不离开,你是不是什么事都会帮我做?”
李愈毫不犹豫地点头:“嗯。你想要我做什么?”
“邵天翔是你弟弟?那为什么他姓邵,你姓李?”
“嗯。他跟妈妈姓。”
说到这个问题,我想起了邵天翔的话,他说他妈妈不喜欢李愈,那……难道李愈和邵天翔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这种豪门错综复杂的关系,电视剧不是总在演嘛。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邵天翔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不是。我和他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那你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你?”
“因为我一生下来就没有感觉,他们说我是被魔鬼附身的孩子。妈妈她认为生下我是她一生最大的耻辱,所以她从来也不抱我,不和我亲近。我15岁就搬出来独自一人住,很少见她。”
李愈的口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我感受不到他任何的情绪。
但听了之后,我眼角却有些湿湿的。
我耸了耸鼻子,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把话题重新转回到我关注的事情上来:“邵天翔他好像很听你的话?你要求他做的事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嗯。”
“那你可以让他把程佑的事情告诉我吗?”
李愈皱了皱眉头,很干脆地说:“不行。”
我暴跳:“喂,你刚才明明答应我的!”
“除了跟这个人有关的事,其他的都可以。”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知道他很讨厌我提到程佑,但他这种态度惹怒了我:“我只想知道这个,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离开,就算你绑着我我也要走!”
我转身作势要走,意料中地被一只大手扭住胳膊,一个回转又撞进了李愈的怀里。他面部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从他的眼神里还是看出了挣扎。
最后,他点了点头。
“只要你不离开我,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的话让我有一刻的动容,但是我终究是要离开的……
5
没有等多久,依照李愈天然呆的直线思考方式,没有任何曲折地,邵天翔被他一个电话就召唤过来。
应该说,电话还没有挂断,门外就响起了他的声音:“哥,才过了二十四小时零八分六秒,你就想我了吗?你终于感受到你最亲爱的弟弟我对你的爱了吗?我现在开心得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和血液流动加速,瞳孔扩大……”
李愈的眉毛动了动。
“少爷,邵医生他昨晚开了房车过来,就睡在大门外,说是要保护少爷你不被可可小姐……”
一旁的管家大叔欲言又止。
邵天翔已经自己推开大门进来,他的身上还穿着橘黄色的睡袍,头发蓬乱,看到我后眼神竟然瑟缩了一下。
“回答她昨天的问题。”
李愈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表演。
邵天翔愣了一会儿,然后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又扯了一下睡袍,看了一眼我,做完所有的动作后他沮丧地往沙发上一坐。
“哥,我不知道啦,这女人疯疯癫癫的,你别听她胡说……”
“不说,以后都不要来我这里。”
“哥……”
“丢他出去。”
毫无感情的话,就连我听了也不免同情起邵天翔来。
几个保安走了进来,作势真的要执行把他丢出去的命令,邵天翔的额头上都急得冒汗了,他似乎被逼急了,站起来一脚踹向沙发,大声吼:“那个人就是你啦,哥。”
我有一阵的恍惚。
那个接受了程佑的心脏,代替他活下去的人就是李愈吗?
那这些日子来,我听着的那些清晰的心跳声就来自他的心脏,是这样吗?
我向李愈走过去。
“喂,你想对我哥做什么?该不会想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吧?哥,你快点走,我来对付这个女人……”
邵天翔突然出现挡住我的路,双眼圆睁。
“把他丢出去。”
保安们似乎这种事做了很多次,两三步过来架起他。
“砰”的一声过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慢慢地走到李愈面前,手慢慢地抬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左胸膛上,轻轻地感受来自那里的跳动……
扑通。
扑通。
那么亲切。
可抬头的刹那,看到的却是李愈绝伦的脸,还有那双墨黑的眼。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感觉,唯独能感觉到我,看到我哭的时候会心痛,那是因为他身体里的那颗心脏是属于程佑的。
那是程佑对我的爱。
我以为我会从那里面看到失望,我以为他是会生气的,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抱住我。
“可可,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了,现在你不会离开了吧?”
是有打算要走的。
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星期,答应爸爸妈妈的归期也是要遵守的,不能让他们着急,所以不管他对我再好,我也是要离开的。
可现在我却犹豫了。
程佑的心脏在他身上,那么真实地跳动着,好像他还活着一样。
我……好像真的舍不得离开了。
“如果……我只是因为你身体里的那颗心脏而留下来,你会不会生气?”
心虚让我的声音细若蚊蝇。
“我不在乎,不管因为什么。”他抱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我不想再一个人孤单下去,什么也无法感觉得到,我要你陪着我。”
我的心一动,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
那么,就再留一天吧……
一天就好。
一整天我都跟李愈在一起。
他还是对着电脑做一些程序设计,我则找来一些小说津津有味地看着。画面和谐而安详。
可这种画面总是每隔半个小时就会被打断。
“可可。”
“干什么?”
小说正看到精彩的地方,我看李愈的眼神很不爽。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的名字。”
半个小时后。
“可可。”
“又干什么?”
这回我的眼神带了些凶狠。
可李愈并不是会看脸色的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懒得走。”
我翻了翻白眼。
某人二话没说,长手长脚地过来抱起我,回座。
又是半个小时。
“可可。”
我已经不想回答他了。
头靠过来,一个吻慢慢地落在我的额头上,李愈的声音很低沉:“有你在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手中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我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李愈一般都会让人准备一杯咖啡。虽然他尝不出味道,但解乏还是可以的。
我刚看完一小章,被李愈接二连三地打断,小说很难继续看下去,见时间也是刚好,想了想,决定亲自给他煮一杯。
李愈弯起眸子,似乎很高兴我的提议,还起身要跟着我去,被我阻止了。
“我一个人就好了。”
“你不会走吧?”他望着我,有些怀疑。
这人的疑心要不要这么重?
“不会,我答应过你的。”
咖啡机我不是很会用,以往我都是直接喝速溶咖啡的,所以请教了一个专门负责下午茶的女用人,用了好一会儿工夫才煮好。
端咖啡上楼会经过一个走廊,走廊很长。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突然一侧的房间里发出摔东西的声音,还有邵天翔咆哮的发泄声。
都是些抱怨我的话,我也不想听,脚步加快,免得被他看见又要用怨怼的眼神看我。
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另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邵医生,你刚才不应该把事情告诉可可小姐的……”
我停下脚步。
神使鬼差地,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我?
那时候我就在疑惑了,就算是碍于李愈在全球的影响力,不想要他人知道他曾经进行过心脏手术,但也不至于保密到这个程度,连李愈自己都不知道。
“我能怎么样?哥他一副要跟我绝交的模样,我难道真的就不说?”
“万幸的是,可可小姐还不知道车祸的肇事者是我们,当时他的心脏刚好适合少爷,所以……”
哐当——
手上的咖啡杯摔在地上。
“可可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可可,你怎么了?”
楼梯上飞快地跑下来一个人,是李愈,他握住我的手,眉眼间是担心的神色,可我现在讨厌他这样的表情。
我甩开他的手,镇定地问:“车祸是你们造成的,对吗?是故意的,对不对?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为了让你们这位伟大的少爷能够活下去就不顾别人的死活了……”
看到李愈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管家大叔赶紧解释着:“可可小姐,车祸虽然是我们造成的,但是我们也是无意的……”
“别骗我了,哪有那么巧的事,车祸的肇事者是你们,心脏也是移植到你们少爷身上,你们当我那么好骗吗?”
我几乎歇斯底里了。
“可可。”
李愈似乎真的不清楚情况,他伸手想来抱我,被我一把推开:“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跟一个杀害程佑的凶手在一起这么久……”
“可可。”
李愈又朝我走过来。
他叫着我的名字,在我耳里听来却是那么的刺耳,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因为每听一次我就会想到程佑。
想到他是怎么死去的,想到他的心脏为什么会在一个杀死他的凶手的身上跳动着,想到自己竟然对这个凶手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竟然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
到最后,我的声音都已经开始沙哑,嘴里重复着:“李愈,我讨厌你,我恨你,你把程佑还给我,还给我……”
我崩溃地跌坐到地上,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而我只是哭,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这一刻,我好像觉得全世界都只剩下我一个人。
没有程佑……
也没有其他人……
直到两个慌乱的叫声响起——
“少爷,你要干什么?”
“哥,你把刀放下!”
我微微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让我心悸的一幕:李愈手中的刀,刀尖已经插进左边胸膛,鲜血从那里流出来,染红了他白色的上衣。
他在做什么?他疯了吗?
眼睛猛然睁大,看到血,我全身都在颤抖,身体不听使唤地想要上前,却怎么也挪动不了脚步。
“哥……”
邵天翔想要上前帮他止血,却被他阻止了。
他只是看着我。
因为没有知觉,李愈的脸上并没有痛苦,但失血让他的嘴唇发白,他慢慢地走到我面前,慢慢地蹲下来,缓缓地张口:“可可,如果我把你想要的东西还给你,我把这颗属于那个人的心脏还给你,这样的话,你可以不要恨我吗?”
说完,他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李愈!”
泪水已经流满了我的脸颊,我伸手去抱住他。
鲜血沾满了我的手。
我不是应该恨他的吗?他就是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心痛?
看着他流血,我为什么那么心痛?就好像那把刀插在我的心上,痛得无法呼吸……
6
六个月后。
我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窗外逐渐呈现绿色的草地发呆,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转过头,是好友陆晴。
“跟你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对我来说,还会有更坏的消息吗?
“坏消息吧。”
“这学期的数据结构我们考不过的概率是百分百。”
“为什么?”
我颇有些惊讶。
当初会选计算机系,完全是因为程佑,结果还是没能跟他进同一所学校,所以失望之余,还得面临每次专业考试都可能挂红灯的危险。
听到我的发问,陆晴并没有回答,反而眉开眼笑地抓着我的手,兴奋地说:“你快问,快问我好消息是什么?”
要挂科了,还这么高兴,这好消息未免太好了吧?
“那,好消息究竟是什么?”
“学校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竟然请到李愈来给我们班上数据结构的课!早就听说他很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长得不怎么样,见到这样的大人物我此生也无憾了……说不定关系处好了,我还能进MT……”
陆晴高兴得就像是小鸟一样,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可后面的话我完全无法听进去。
他……没死。
虽然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关注新闻,没有看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也没有新闻报道他的死讯,但总还是不放心。
那天看他被送进手术室,邵天翔冷漠地把我拦在了外面。
管家在我面前把事情的原委都给我一一讲清楚了,还请来当时的交通警察和当班医生作证,我才接受了程佑的车祸是巧合,并没有人故意设计的这个事实。
我开始怕见到他。
或者听到他死去的消息。
于是,我跟管家借了一些钱,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开了。
在我回忆的时刻,上课铃响起,伴随着熟悉的药香,那个人一袭白衣走了进来,墨眼微抬,与我四目相对。
他慢悠悠地走到讲台上,台下是一片掌声和尖叫。
我心虚地低下头去。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们数据结构。我不会点名,只要有一个人每节课都准时来,期末考试就全员通过。”
李愈的话立刻引起一片猜测,接下来是全班同学的异口同声:“是谁啊?”
我握拳。
“步可可。”
在听到我名字的一刹那,我红着脸刷地一下站起来:“李愈,你这是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我们俩有过仇吗?”
李愈缓缓开口,目光直视着我,那张脸淡然如昔。他从讲台上走下来,直到走到我面前,才又慢慢地说道,“可可,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他的话让我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眼前浮现出几个月前他拿刀刺进胸膛的情景。
该不会……又来一次吧?
我刚要张嘴大叫,阻止他自残的行为,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放在了他左边胸口心脏的位置,看着我说:“我可不可代替他,留在你身边?”
11春城
上天眷顾他,那些他真正珍重的人,被他幸运地一个个遇到,但永不会是我。
春天曾经过我们心中的城,可是,并不能长存。
一、我很讨厌他
莫雅生这样的人,在哪儿都是焦点。高中刚开学,一群女生便开始叽叽喳喳,不时冒出“莫雅生”之类的字眼。我在心里哧哧笑,庸俗幼稚的外貌协会会员们啊,你们知不知道他那鲜丽夺目的皮囊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灵魂。
初中三年,我的外号叫“女僵尸”,因为表情僵硬,性格冰冷,身边连个说闲话的朋友也没有。因此当文苑突然走过来问我是不是以前和雅生一个班时,我着实吓了一跳,居然惯性地回答道:“是啊,初中三年都是。”
她转头向那堆女生做出胜利手势:“我就说嘛,对讨论雅生没兴趣的女孩,一定是已经对他太熟悉了啊!”又回头眼巴巴望着我:“能和我说说有关他的事吗?兴趣、爱好、情史,什么都好!”
很显然,文苑是被推选出来打探消息的代表。我对着那群雀跃的女生摆出僵尸般的面瘫表情:“我不想和任何人讨论,因为我非常讨厌他!”
“不会吧?你真的会讨厌雅生,那个传说中成绩好、体育全能、见人就笑的帅哥?”文苑万分诧异地看着我,半晌却亮起笑容,“你这么可爱,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你。”
真正可爱的人其实是她吧,嘴角自然扬上去,眼睛像很萌很可爱的小熊,连我都忍不住牵起嘴角冲她笑了笑。姐姐死后,我的第一次笑容僵硬到有点吓人,可她毫不在意地扯住我的手:“你喜欢什么?电视剧,舞蹈还是唱歌?大家一起聊聊,很快就都是朋友啦!”
承蒙这个大宽边眼镜的庇护,我可以勇敢而清楚地观察别人的眼睛。眼前的姑娘,她的清澈和真诚像是要流淌出来,这让我相信,她过来的目的更多是和我交朋友,而非打听雅生。
我望向她:“朋友的话,能不能帮我个忙?一会儿选班长时你提议我吧,新学期我想锻炼自己。”
二、如果上天总是阴差阳错
姐姐曾问我,是怎样保证功课门门第一的,我微微一笑:“除了对功课十分熟悉,我还会去揣摩每个老师的心思,猜到他们所出的题目。”比起姐姐遗传了妈妈出色的外貌,我更多遗传的是爸爸强大的智力基因。
对于接下来的事,我预料得几乎分毫不差。因为对学生不了解,班会课上老师实施惯用招数,让大家推荐班干部。相处时间短并不妨碍大家感受到他的魅力,男生那头很快就推荐了雅生,可向来懒惰的他不出所料地推辞:“女生更细心一些,比较适合班长这个重任啦!”
老师也笑:“也对,不过你这么受欢迎,就做副班长吧!”他转向大家,“你们再选一个女班长出来。”
文苑趁机站起来:“肖冬城热情爽朗,办事能力强,我推荐她当班长。”她讨喜般地把目光投向我,我却咬着牙把头低一点,再低一点。周遭有一瞬间的宁静,班主任狐疑地翻着花名册:“肖冬城吗?我们班似乎没这人,是春城对不对?”
我只得冷脸站起:“我叫肖春城。”
“我看就让文苑当班长吧!”班主任摆手让我坐下,笑呵呵道,“班长每天都要记考勤,我看你还记不记得住同学的名字!”
在轰然响起的笑声中,有两个人的脸格外红。一个自然是文苑,她因叫错了我的名字而不好意思;另一个是雅生,我想他是又一次想起了冬城。
班会一结束,文苑就飞奔来道歉。原来周围的人都不知道独来独往的我的名字,文苑于是只好悄悄向雅生求助,而雅生,对着我的背影喃喃吐出“肖冬城”三个字。
彼刻,文苑噘嘴抱怨:“他刚才向我解释说一时眼花看错,你们同学那么久,这怎么可能?”我却只是了然苦笑。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他看着我的背影,却叫的是“冬城”的名字。
你看,事情总是阴差阳错,就这样,我不能帮喜欢偷懒的他处理班务,得到一句谢谢或是一个微笑的报酬。
为何上天不肯有丝毫慈爱眷顾,让我总也不能站在和他同样的高度。
文苑拉着我的手问:“不过,冬城是谁?”
冬城是谁?
她爱笑爱唱歌,爱舞蹈爱八卦,她是有着和我一模一样大眼睛的姐姐,她是笑着耍个赖都能让莫雅生心疼欢喜的姑娘。
人们说少年时的感情最真挚,他们看到心仪的女孩会紧张会拘束。
莫雅生就是如此,他连听到“冬城”这个名字都会脸红。
三、有些事情她天生就懂
即使我冷了脸,不肯和文苑说一句关于冬城的话,可那些传言早已是漫天飞扬了。
一年前,雅生的女朋友冬城因为电影院的火灾而去世,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冬城当时是和自己的初恋男友路旭在一起,这让雅生在失去女友的悲伤外又添被背叛的痛苦。
说起来这算是隐私,可这世上,又哪里存在永远的秘密呢?
为了联络大家的感情,文苑和雅生组织班上的同学周末去登山,女生们对这个秘密议论了整整一路。不过那样的秘密并没给雅生带来什么麻烦,反而激起了女生们强烈的母爱心理。
“怪不得总感觉雅生笑得不开心。”
“不会是对所有女生都失望了吧,所以到现在还没女朋友?”
“喂,不然谁去邀请雅生一起吃午饭吧?我这里带了麦当劳最新款的汉堡还有我爸出差带回的特产。”
当然,是文苑去,因为她是班长,又因为她最好说话。文苑虽然嘴上嘟囔着不敢去,眼神却跃跃欲试。另外,这善良的姑娘乍听到如此悲伤的故事,同情心已然泛滥到抑制不住。
雅生和几个男生走得快,已经甩下我们很远。
我透过厚重的镜片静静地看着一路雀跃着从我身边经过跑向雅生的文苑,阳光洒在她身上,美不胜收。和姐姐一样,她们天生就懂,如果有距离,那就更要奋不顾身地朝着对方奔跑。
我突然间很是嫉妒。
她却忽然停下。一双小熊般憨直的眼睛回望我:“春城,你要不要一起呢?我带了五福西点的蛋挞呢。”
这一年来,我只要一听到姐姐的事胃就会火烧火燎的痛,医生查不出原因,只说和精神紧张有关。一路上,我边听八卦边死命捂着自己脆弱的胃,听到她如此说,却忽然精神一振:“可以啊,不过我不想和莫雅生一起吃饭,你知道的,我很讨厌他!”
文苑一愣,踌躇不过几秒,就已经带着水晶般的笑容应承下来。
旁边女生又是挑眉又是唏嘘:“肖春城一点也不好相处。为什么要答应这个,浪费和雅生一起吃饭的机会啊?”
四、其实我也是受害者
为什么?因为她觉得我也是受害者,失去姐姐因此性格沉默,甚至迁怒于雅生。由于她善良的坚持,在那棵古树下吃午餐时,男女生各围了一圈。
这树不知活了多大岁数,弯曲的枝杈上挂满了各种爱情红布条,女生们顾不上吃饭,纷纷把自己的挂上去。
文苑也去凑了热闹,然后像做了错事一样脸红红的,不时向男生那边偷望。她把自己的小食品都推到我面前:“听说你姐姐的事原本就不是雅生的错,为什么不能敞开心胸地原谅他呢?”
彼刻我望着带着热切目光的她,只觉胃痛一阵强过一阵。后来文苑不止一次地缠着我问,姐姐和她到底谁更漂亮。姐姐的眼睛比她大,姐姐的皮肤比她白,姐姐跳起舞来的样子倾国倾城,可是,姐姐身上没有她那种让人安心的气息。那样的吸引力,使得我恍恍惚惚就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文苑终于注意到我的不对劲,惊呼出声:“哎呀,春城你怎么了!”
不远处的雅生像是背后长了耳朵,闻言立即跑了过来。他伸手欲试我额头的温度,我用尽力气打开了他的手,他愣一下,还是毫不犹豫再次地伸出手来。
“发烧了。”
雅生当机立断就要背我下山,我只觉得心里发闷,想推开他,可身体软绵绵的反是自己一个站不稳,就要直直跌倒下去。下坠的瞬间我看到树上的红布条正得意地飘**,忽然间就泪水汹涌。其实又怎会讨厌他呢,我真正憎恶的是那无论如何都求而不得的缘分吧。
我没有受伤,因为雅生拥抱着我先一步倒在了地上。尽管他体育非常棒,但还是在这迅突的动作幅度中被树枝划伤了手臂。他没瞥一眼伤口,就作势又要来背我。
“真爷们!”周遭传来女生们此起彼伏的赞叹。
我冷笑,她们不知雅生其实有多婆妈,为确定姐姐的喜好,拽着我逛遍整个滨江道女装店,问了无数意见却又自己拿定主意选了款裙子——“因为和她最喜欢穿的那双英伦风靴子很搭。”
上次见他受伤是什么时候呢?炎热的暑假,他在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被不慎溅起的碎石砸伤手臂。当时我飞快去药店买了纱布和酒精要帮他包扎。因为怕被包工头看见会扣工资,那就没有足够的钱买那件红粉色短裙,他动作躲闪,却又不忘对我说:“记得跟冬城解释我不联系她是要攒钱给她买生日礼物,但别说是做苦力,免得她心疼。”他反复叮嘱,却全然忘记问问我,冒烈日奔找了多久才出现在他身旁。
彼时彼刻,面对雅生再次伸过来的手,我没有说是怕他手疼,却死活不肯让他背。
“我来吧!”一旁有个高个子的男生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似是怕我抗拒,他微笑道:“我也很讨厌他。”雅生的脸瞬间变黑,周围女生们也用看怪物似的的眼神看着我们。
他为何也讨厌雅生?俯在他背上时,我不断观察着这个有点熟悉的男生,忽然惊叫出声:“你是第六个……”
五、我阻止不了你奔向她
阳明初中曾最引人注目的,不是成绩门门第一的春城,而是换男友速度比达芙妮换新品还快的冬城。但没办法,她的魅力让许多优秀男生无法抗拒,允南是第六个,冬城因雅生的出现和他分手。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和雅生不相上下的优秀男孩,不仅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上了这所市里最好的高中,身手也很是矫健,把我从山上背下来又打车送到最近医院,他的双手一直那么有力,神情安稳若泰山。
星期一的体育课上,老师强调侧手翻的要领之后就让我们自由练习。允南轻松就来了一个难度更大的空手翻,然后将挑衅的目光投向雅生。尽管手伤未愈,雅生的嘴角扬起不羁的笑,拍手之后也来了一个更出色的动作,然后挑眉向允南倨傲示意。
下课时我等在换衣间门口默默递上一包创可贴,因为我注意到他渗出血滴的手臂和他背过人群的龇牙咧嘴。雅生扭捏踌躇地接过:“春城,我们曾恋爱过的事不要说出去,尤其是别让文苑知道可以吗?”
我露出了然而悲伤的微笑。我时刻观察他的喜好,揣摩他的心思,自然知道他对文苑爆发出的火花。她那自信善良的微笑和让人惊叹的勇气,和姐姐一样明亮。即使我用尽心思去阻止也没用,雅生总是会奔向她。
我点头。
我习惯对他的每句话如圣旨般遵从。因为姐姐的事,他曾整学期都无精打采,他父母决定寒假带他出去旅游散心,他开玩笑求我帮忙应付作业,我就真的把繁重的寒假作业做了两遍,其中一份还是模仿他的笔迹做的。
“喂,你是僵尸啊,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记忆中的雅生满头黑线地说。
“如果我是僵尸,那么你觉得冬城像什么?”
彼时,雅生攥着我递过去的作业本,脚不自觉地踢着地面,在扬起的尘沙中,眼睛泛起涟漪:“吸血鬼。”
冬城没有感情,自初恋因路旭的劈腿结束后,她就只会吸取别人的鲜血,那种鲜血的名字,叫做真心。
六、眼睛和眼镜
雅生和文苑恋爱的消息在女生群里掀起惊涛巨浪,文苑很快就成为了众女生欲杀之而后快的情敌。
“雅生现在审美也太差劲了,文苑这样的……居然还对她那么体贴!”
“虽然肖冬城曾经背叛过他,不过人家好歹是校花吧!”
即使四面楚歌,文苑也一直保持着她朝阳般的活力,课间时她跑来问我数学题,虽然很简单,我依然认真讲解。
“对不起,还以为你会不理我……”很明显,她并非真正是来询问我题目的,只是想知道讨厌雅生的我是不是还把她当朋友。
我本对她没有丝毫怨恨,却在看到她笑容的瞬间有了阴险的想法:“你和姐姐的眼睛长得很像,雅生曾对我说,看见你就想起了姐姐,其实我也是,看到你的眼睛,脾气就忍不住消散。”
我如愿地看到她的笑容骤然暗淡,可半晌还是扯出笑:“现在是替身也没关系,我会好好待他,时间久了,他也会付出真心的吧!”
为掩饰伤心,她赶紧转移话题和我聊八卦:“春城,其实你的眼睛也非常漂亮啊,为什么要用大大的眼镜遮住呢?”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在姐姐去世后的第一个春天,我穿着那双英伦风的靴子从雅生旁边走过,我知道他一定会注意到这双鞋。果然雅生拦住我,用那种看似不在意的语气问:“这双鞋是冬城的吧?”
我仰头望他,将心中的抑郁一吐而快:“这双鞋本就是我的,只是她总抢着去穿,她总喜欢抢别人的东西!那年本来是我对优秀的你先动心,将姐姐当作闺密去倾诉,却被她抢先去跟你表白了。”
我脱下靴子牵着雅生的手,把它狠狠扔进了学校垃圾堆里正在燃烧的垃圾中。熊熊的火焰。我被玻璃扎到的**的脚,都在印证着我的宣言:雅生,请忘记她的一切,爱上本就应该爱上的我吧。
是对姐姐的恨,还是对我的怜悯?雅生缓而紧地拥抱了我,将唇慢慢压下。请允许我用灿烂来形容这个亲吻,真的,那样薄而轻的嘴唇,却有着那么喷薄的热量,就像是漫天的繁星。
那个时候我以为春天会永远在,可接下来他轻轻抚摸我的眼睛,用狂热的语气喃喃:“冬城,冬城!”
他不是第一个觉察到我俩眼睛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可自此之后,我决定戴上大大的眼镜。
其实文苑你又何必这么提醒我呢?
窗外已在飘雪,我知道现在是冬天了,而因为我和他之间阻隔着已经离去的冬城,春天也将很难再来。
七、如果是你先背叛了恶魔
班上的同学慢慢习惯了文苑和雅生的出双入对,大家开始窃窃私语的是我和允南的关系。他总在考试后请我吃饭,庆祝我又拿第一;总在胃疼时送我到医院。他总是温柔敦厚的样子,我便也不去拆穿他的目的。
只是当他有点踌躇地劝我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时,我看着输液瓶里一点一点流下的**,像是一点一滴消逝的纯真良善,忍不住叹气:“允南,别总想着报复,因为你也许会被反噬,得到更大的报复。”
他有点莫名其妙,却依然温和:“其实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
真的没有一点后悔吗?我忽然间福至心灵,拔下手臂上的针头朝雅生家跑去。
其实我不该意外的,在这个我想要不管不顾向雅生坦白一切的早晨,文苑正拿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敲着雅生家的大门,她对我的出现也万分惊讶,面面相觑之下,雅生已睡眼惺忪地来开门。
我知道,再下一秒,雅生就会一边对我冷冷地说“有事我们到学校再说”,一边用温暖的手把小熊般可爱的她牵进屋。我不是没有听到过他们偶尔的争吵,文苑埋怨他忘不掉冬城,自此之后他总是千方百计地避嫌,尤其是对冬城唯一的妹妹。
我于是抢先一步喊道:“莫雅生,那天姐姐为什么要和路旭出去,你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真相吗?”
其实世上最可恶的不是无情无义的吸血鬼,而是猜出人心弱点的僵尸,我有点得意地听到雅生的懊恼歉意:“文苑,你先等一会儿。”
我和他进了屋。
“那天是冬城的生日,你因为吵架一整天都没跟她联系。她闷闷不乐,手机一响就立即去接,以为是你,却是路旭,他对她说生日快乐。我最了解姐姐,路旭的伤害使她一度不相信爱情,是遇见了你才会重拾希望,那天也是她一怒之下想报复你,才同意和路旭出去看电影的。雅生,最起码对于你,她不是那个吸取真心的吸血鬼。”
雅生抱头皱眉,可只是一瞬他就抬头望我:“就算是我先背叛了冬城,可文苑不是恶魔,她是天使,我不能丢下她。”
雅生急匆匆跑出,文苑却已不见踪影。她心中其实也是在意的吧,他曾深爱过一个女孩,经年之后有关那个女孩的消息都足以让他忽略自己。
无论是冬城还是文苑,她们都很爱你,可她们都会让你伤心,让你上天入地地寻找,我却不会,即使在找不到你时,我也会在原地等待。
我捂着已接近崩溃的胃蹲下,再无点滴力气和勇气在他奔跑出去的那一刻,加上一句: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八、春城曾到过他的心里
是辛苦寻来的允南把我送进了医院,也是他带来了雅生和文苑和好的消息:“为讨好文苑,他整整帮人家做了一星期的语文作业,听说每晚都熬夜到十二点呢,文苑总算原谅了他,看来他真的很在乎文苑啊。你说如果我跟文苑告白,他会不会气死?呵呵,开玩笑……”我看一眼允南,低下头去。
雅生很懒,虽聪明,却几乎不碰老师留下的作业,我仿佛能够看到文苑见到他如是努力后脸上露出的释怀笑容来。不似姐姐只知不安地索取,也不似我只管惶恐地答应。爱情其实是这个样子的吧,要有所要求,也有所妥协。
我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明明已见好,却在这个晚上突然高烧不退,在迷糊又异常清醒的感觉中,我拨通了雅生的电话。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应我要求,他有点沉默地坐在我床边。期间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他焦急地解释:“春城发高烧,实在是需要人照顾……”
其实今天是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是女生向男生表白的日子,他们应该有一场恋人间都会有的约会。一向温和的文苑在那边喊得很大声:“为什么必须是你陪在春城的身边呢?”
为什么是你?并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因为我刚刚在电话里告诉你,我的病是因受姐姐之死的刺激,而之前那个故事,也使得善良的你认为冬城之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是了,我总是误导别人,其实我比谁都清楚,你那鲜丽夺目的皮囊下,隐藏着一颗丝毫不逊于外表的柔软内心。
真正的故事其实并非我告诉他的那样。
在那炎热的夏日,出于失落,一向对你言听计从的我,在姐姐郁闷你假期都没联系她时,撒谎说你发现自己可能真正喜欢的人是我,所以需要时间考虑。你们都如此高傲,即使见面也不会认真将事情解释,只会争吵,不欢而散。我是多么有心计的僵尸啊,面上不动声色,却残忍地将你们一个个算计。
“反正我会等在这儿!多晚我都会等。”我听到文苑一字一顿地说。
雅生看看我,又看看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气,起身说出我早已料到的话:“对不起,我得去赴约了。”
他走出几步却又回头叮嘱:“春城,你不要离允南太近,我想他是因为你像冬城才接近你的,这多少也算是对冬城抛弃他的一种报复吧!”
我本已木然的眼里忽然就攒满泪水。
“那么你呢?是把我当成了姐姐的替身情不自禁,还是因为想要报复她的同胞妹妹,才选择和我有段短暂却美好的恋情呢?对于我俩的过去,你有没有后悔过?”
“不,你曾到过我心里,这一点,请不要怀疑。”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却只听到了他离去时脚步的决绝。我用冷水冲淋才使得身体高烧不退,只为换得一个和他表白的机会,却依然白费。
九、最善良的谎言
文苑和雅生分手的消息如同他们的相恋一样轰动。传说雅生在她家门口守了一夜,可文苑却拒不相见。雅生只得守在教室门口哀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文苑却一把推开他,狠绝的力气让憔悴的雅生几乎跌倒,而曾经小熊般善良明亮的文苑,却没有回头看。
这一次,连我也无从猜测,到底是为何。
许是为了忘记文苑,雅生破天荒去参加了联谊活动,我也倔强跟随。雅生边喝闷酒边拿手机不断看时间,但仍有女生上前搭讪。
“手机的开机画面是谁?”
“前女友。”
“那你为什么不删?”
“哦,我嫌麻烦。”雅生掩饰伤心,女孩却谄媚抢过来删掉,“那我帮你!”
雅生的脸越来越冷,最后终于夺门而出。我边慌忙追上去,边在心里嘲笑:这女孩,若想要继续和他联系,又怎可不知死活戳他痛处?而彼刻我心一惊,何时除了姐姐,她竟也成了他不能言说的痛?
不知道走了多远,我终于看到了雅生,他借着酒劲突然抱住我哭:“那天我赶到约定地,她质问我为何对你这么在意。我把曾和你交往过的事和盘托出,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宽宏,她却说,虽然可以接受我曾喜欢过冬城,却不能接受我的滥情。”
“春城,我后悔了,当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就真的后悔了。”
为了不使眼泪流出来,我抬头看天空,今夜星星很灿烂,可你的眼睛已经暗淡。
当年我暗恋那么久,觉得高不可攀的优秀男孩,被姐姐一句告白就抢走。她说:“正因为觉得他太优秀,才要努力向他奔跑,告白只是第一步而已。”后来我终于学会努力创造机会向你靠近,却发现总是阴差阳错,而我在此刻不再怨恨上天,因为我知道,我深爱的男孩已不会爱上我。
虽然我们一共只交往了七天,这让很多人觉得你只是在游戏。但我比别人更了解你,你不是滥情,也不是把我当替身,你只是那么怜悯失去姐姐又无法得到爱情的我。善良的你以为爱情可以拯救我,却不知,你的爱情才是我的原罪。
春城曾到过他心里,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谎言。
十、我也是有人无法相提并论的人
我曾经纠结上天到底应先让雅生注意到我还是姐姐,现在想来,一开始就遇见文苑才是最佳答案。这样一切悲伤就不必上演,我和冬城都会安然遇到其他的少年,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定会幸福的吧!
找了最近的饭店坐下,我第一次真心诚意地给雅生出谋划策,教他怎样才能和文苑和好。雅生一直摇头,拿出刚刚收到的一条短信给我看,来自允南:“我今晚会向她表白,当然,根本不是为了报复你,我是真的喜欢她。”
“文苑那么纯净美好,想要的是一份与她匹配的洁白爱情,我已不会合格了。”
亲爱的雅生,有两个女孩子曾教给我:如觉距离遥远,那就更要奋力奔跑。我不知如何把此道理传达给你,那么,就由我来为你去做。
给文苑发信息解释一切,并告知雅生醉酒的地址后,我气喘吁吁地在离允南家不远的路口拦住了正在疾行的他,我冷冷道:“你说不是报复?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不会让你去和文苑表白的。”不解释,不通融,十足僵尸风范。
可下一秒,我接到了一个温暖到足以融化僵尸血液的拥抱。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告白的人是文苑呢?一直都是你啊,春城。我讨厌雅生,不是因为当初冬城弃我而选择他,而是现在我心爱的姑娘,一直将心放在了他的身上。”
允南摘下我的眼镜:“你是最美丽的春城,冬城根本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十一、我想我们都适合,只当一个歌颂者
雅生和文苑自然和好了,在他们交往一周年的纪念日,还邀请了好友去唱歌。他们没有料到我居然会来,应该说他们没有料到这个时候我会过来。
我对文苑笑:“今天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可以坐下来和你们一起庆祝吗?”
毋庸置疑,她欢快地把座位让给我,我早就说过,她是一个善良到让恶魔都不忍伤害的女孩。
“你到底要干什么?”趁文苑上前唱歌,雅生凑过来恶狠狠警告。
我微笑看他,他在我的目光下有点沮丧,转而悄悄地说道:“我记得今天是冬城的生日,你放心,我都记得。”
“不,其实我要和你说的是,我曾翻看姐姐的手机,有很多和路旭联系的短信,整个夏天都没有断过,所以你不要再内疚,她不曾对你真心过,先背叛的人是她而不是你。”
我在雅生的惊诧中起身离去,很快我将和男友允南一起去澳大利亚留学,我无需和雅生告别,因为在他心中,从来都未将我停留。
对不起姐姐,我编造了谎言,你没有发过那些短信。自有雅生之后,你已将其他人全忘,可想来你也会同意吧——让他都忘记,无论是他爱过的冬城,还是辜负过的春城。无论是僵尸还是吸血鬼,我们都会感谢上天将我们眷顾,让我们深爱的人得蒙上苍恩宠,找到他的天使。
我们的心都曾有春天经过,那是多么美啊,即使它残忍地选择了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