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深夜入梦

清晨云深被破庙外面响亮的操练之声吵醒,朦胧中听见旁边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之声。

孟广皱着眉头走进破庙,“你二人不在外面操练,躲在这里做什么?”

“老孟,你来了,云深还在睡,要不要叫醒他?”鼠尾辫子头老班斜眼瞥了云深一眼,不屑地说,“到底是个没经历过世面的奶娃娃,真不知道老刘带着他做什么。”

“老刘都没讲什么,你那么多嘴做什么?!”虽然他知道老班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嘴巴不饶人,但是依他昨日的观察看来,云深是个极为内向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若是教养好了,那便能成大才,若是不留神的话,这种孩子敏感纤细的情感也会很容易受到伤害。

“我……我已经起来了,我跟你们一起操练……”躲在被子里的云深把下唇咬得发白,手中紧紧攥着破损的衣角,再听不下去了,嚯的一下子直挺挺站在他三人面前,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也强忍了下去。

在三个人错愕的表情下,麻利地收拾好铺盖,跑出破庙,直直对上刘德那双苍鹰一般锐利的双眸,嘬了一口烟,缓缓开口,“因为你迟了半个时辰,所以日后在荒漠之上就要多停留几日。”

“对……对不起……”当所有人责备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云深怔在原地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些原本对他来讲就有些凶神恶煞之人。

“你在害怕?”刘德放下手中的烟枪,大步流星地走到云深面前如同提起一只受惊的猫咪一样将他提起来穿过众人将他甩向一只狼狗,云深惊叫着在落地的瞬间狼狈地向相反的方向爬去,引来众人一阵发笑。

刘德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一把掐着那只狗的脖子将它原地提起来,放在云深的面前,眼见着云深想跑,一把将云深拉回来按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把佩刀,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地将那只狗的脖颈切断,鲜血溅了云深一脸,云深顿时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失声尖叫。

“老刘!过分了吧?!”孟广看着云深的那副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制止。

“孟广我知道云深的年纪个头都和你过世的弟弟差不多,但是若云社真的是你的弟弟,你会这般纵容他这样生活在天下太平的美梦当中吗,连一只狗都怕,现在我杀的是一只狗,将来他说不定会被人当做一只狗一样杀掉。”烟枪被狠狠摔在地上,刘德的怒吼声震得整间庙都为之震颤。

“刘德?!我知道当初是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弟弟……”

“孟广,你到现在都不愿意面对事实,就是因为你当初对你弟弟过分的宠溺和纵容才害得他丧命。”两人的争斗一触即发,这两人动起手来,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住,众人一个个都受了伤,云深并没有料到两人竟这样打了起来,一时间内疚的不得了,不顾上恐惧就朝两人冲了过去。

云深这般举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没有人来得及拦住他,他就这么冲着两人的铁拳冲了过去,看见倒在地上鼻血不止的云深,这两人才停了下来,慌忙跑过去。

“对不起……”睁开眼睛看见浑身挂彩的两人,除了这三个字,云深想不到什么更合适的话来了,孟广一听见云深说对不起整个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谁都知道,原本孟广是有一个弟弟的,长相极为清秀,从小的梦想就是跟着孟广跑马帮,但是平日在家中都像是个公子哥一样养着,根本谈不上什么硬本事,那个时候孟广还是年少气盛的,磨不过弟弟的苦苦纠缠,答应让他跟着他们跑马,那是便遭到了刘德的强烈劝阻,但是孟广一再保证自己会照顾好弟弟,然而却再一次过丛林的时候,众人察觉周围有狼群出没的痕迹,因此他们决定饶远路,避过狼族栖息地,但是孟广的弟弟却悄悄一个人深夜去探路,当众人察觉的时候早已来不及,他们最终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狼群围攻,为了救他一死众伤,就连孟广当时也受了众伤,然而孟广却仍旧没能救得了他的弟弟,他闭眼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句‘对不起’。

这件事情多少年来都是孟广心头的死结,众人都极为避讳,没成想云深来的第二天便捅破了孟广心底这件深埋的事情。

云深忽然站起身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当中走向那条已经被身首异处的野狗,双手颤巍巍地将它捧在怀里,轻轻放在桑榆树下的一个土坑当中,以薄薄的一层土覆盖在那只野狗的尸体上,鼓起勇气走到刘德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

“刘大叔,虽然从前我的每一天都是在担惊受怕中过来的,每天每一刻都在提防着有人要害死我,但是尽管受到了如此大的伤害,我仍旧不愿意伤人性命,我肯您保证,我一定会让自己强大起来,我不会再让别人为我担心了。”云深的双眼晶莹的如同二月霜露一般,声音是特有的轻而柔和,他的笑容似是笼上了一层薄纱一般,暖流一般朦胧在刘德的心中。

他始终都是个熙光一般柔和的人,但是,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刘德欣慰地笑了。

手悄然抚摸上胸前的碎玉,心底人就还是刺痛的,在他模糊紊乱的记忆当中,仅剩下了慕容御疆带着心痛的温柔,此时这个曾经任由他胡闹的人,那份宽容和宠爱,忽攸一双深邃的紫眸出现在眼前,几幅画面飞快得闪过脑海。

“怎么了云深,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孟广拉着马匹走过来便看见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云深,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再被你刘大叔骂。”

“我知道了。”转身温和一笑,应了一声。

轻轻摇了摇头,找回记忆终是急不得的,想着想着心里放松了一些,此时自己已经无处可去,对于他来讲除了这马帮之外的任何一寸土地都是危险的,低头看看衣衫褴褛的自己,抬头看看湛蓝依旧的天空,这红尘滚滚岁月流逝的极快,转眼间,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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