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送君远行

如同枯萎凋零的桃花纷纷,那一头乌黑的青丝瞬间斑白,如同皑皑白雪飘落在冷风中,惊了奇云也惊了沈炎,两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沈炎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过奇云的衣领,失控地怒吼道,“为什么……你就这这般照顾云深的是吗?你刚才在对他做什么……你说你在做什么……若你照顾不好他就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轮圆了胳膊毫不留情地一拳落在奇云的脸颊上,那一拳的份量用尽了沈炎浑身的力气,奇云在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跌倒在原地,眼神之中都没有离开躺在**仿佛一具冰冷尸体的云深,此刻,他是真的害怕了,从没有过的害怕,他一声杀人无数,他人的生命在他眼里都如同蝼蚁一般毫无价值,而近日看着此刻毫无生气的云深,他真的怕了……

登时了门外早已乱成了一片,听着房间内的打斗争吵声,众人只是焦急地旁观而已,没有谁敢推开门去阻止里面已经几近疯狂的两人。

“你们都未在这里做什么?”二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便发现二楼沈炎的房门前聚集了大批的人,便好奇地凑过来瞧。

忽然里面传来奇云的一声惊呼,“云深?”那一声如同地裂一般,惊了二狗一身冷汗,这才推开众人闯了进去,云深脸上那一片血肉模糊惊骇了在场的所有人。

“云深?”呆愣愣地手中的托盘落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奇云抱起血肉模糊的云深就往自己房间里跑,“师兄,怎么回事?师……师兄。”没有人见过沈炎这幅失魂的样子,散落的发髻如同飘落的桃花翩然,颓然若失,手中还拿着那只染血的簪钗。

“云……云深……”沈炎浑身猛地一怔,丢下手中的簪钗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往奇云的房间跑去,推开门的时候,奇云已经将云深包扎好了,白布遮住了那只受伤的右眼,脸上的那道长长的伤疤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是却留下一条突兀可怕的疤痕。

“滚出去……”头都未曾抬起来看他一眼,浑身早已气得发抖。

“我……我只想看看云深……”上睑蝶翅般微微颤动,高大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此时奇云对他的防备和冷漠让他无法忽视,内疚地看向躺在**的云深,他那样突兀呆滞地张开左眼痴痴地盯着天花板,良久沉默无语。

奇云那双紧握透出涔涔白骨的双手颤抖不已,双眼中带着那般强烈的憎恨,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再度被一层红光覆盖,忽而握拳的右手被人握住,带着主人柔和的温度。

“奇云大哥……把镜子拿来……”

“云深……”掌心松开,轻轻转过身去,将他嶙峋的手握在手心,云深那样飘渺的左眼看着奇云,双唇颤抖着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奇云叹了一口气,冷漠的眼神划过沈炎,起身走到桌前将那面铜镜拿在手中,便看见云深颤颤伸出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铜镜送入了他的手中。

“呵呵……”之间沿着那道伤口轻轻触碰,那灼烧刺痛的感觉传入心脏,失魂般的呐呐自语,“这张害人的脸……总算是不再了……”

猛地将手中的铜镜砸向沈炎,空****的房间回**着云深的哭声,细细的想去,这一刻,一日一月一年过去的时光,蚀骨磨去了这个孩子那突兀的棱角,他那般痛苦地笑着,笑着面对眼前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种种,面对着一场又一场生离死别,此时终于这般哭得像个孩子。

“云深……”沈炎想上前包住云深,却被他疯魔般打得连退几步。

“你滚出去……滚出去……”沈炎的站在原地看着这般挣扎哭泣的云深,怔怔站在那里许久,最终还是落寞地离开。

这场闹剧知道月弯如钩,寒夜凄凄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无论奇云做什么说什么,云深都不曾言语,只是静静地盯着窗外那片洒满星星的夜空,手中紧紧握着胸前的碎玉。

“云深,做我带你去个地方。”奇云猛地从桌前站了起来,从衣柜中拿了一件披风将**的云深紧紧包裹好,看在肩头,便从窗口一跃而出,他第一次云深仍旧是呆滞地搂着他的颈子,将头深深埋在他怀中,眼泪一滴一滴由眼角落下,浸湿了奇云肩头的衣服。

来到他带云深去过的那个美如仙境的山顶,他将怀中的云深小心放下,云深呆呆地环视了四周,眼泪决堤,眼前一方矮矮的坟墓映入眼帘,他脱力般的扑倒在那块墓碑上,流泪不止地一遍遍抚摸着上面刻着的‘昆穆’两字。

风花雪月繁华梦,一夜惊风人醉醒。

云深从未这样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此时此刻他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原点,那个江州唯一寒冷的雪夜,昆穆的怀中,他的温度那般暖人,那般好闻,梨花般清甜。想着他邪肆的嘴角,调笑他时Lang子般狂放不羁的表情。

想着他给他刺青是那样灼烧的疼痛。

想着他那样受伤地告诉自己‘要你一辈子都记得,你是我昆穆的人。’那也的哭声直到天明。坟前的那柱香,仿佛贪恋人世一般无尽地燃着,冒着一缕青烟,在坟前围绕着那个啼哭不止的孩子,仿佛曾经的昆穆一般,身着长衫,手中执卷,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之上,双目含笑,对他说,晚迳云深雨未乾,爱闲有客过方干,日后这里边是你的家、中兴四年春,云深离开江州。

“云深……你还恨沈炎吗?”

“恨?从不曾恨,只是……无法原谅。”倔强的掀开帘子看着马车踏过的道道痕迹,低头不知是难过还是哭泣,片刻之后转身抱住奇云,“奇云大哥……谢谢你替师傅修了坟,只是……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回头看着这片属于童年的土地,紧咬着下唇转过身去不再看,放下手中的帘子。他,永远都不想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