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 云傾天下10600 年一日作紅塵
中興八年六月,戰爭全面打響的朝乾國,只有一個去處毫發無損,那邊是江州微雨巷。
微雨巷分布著六大妓院,三個勾欄,兩間戲樓,是整片大陸最大的煙花之地,相傳微雨巷主人為一名孑然絕世的翩翩少年,他曾是朝乾國第一大商賈甲辰年的門客,然而兩人分道揚鑣的原因不為人所知。
“老板啊……”一聲喊叫打破了云深的思考,募地窗外的那朵花飄轉而落,錯過了那瞬間。
“怎么了?”收回不滿的目光,轉過身去看著忙慌慌跑進來的展柜,這一年當中云深怎么也教不會掌柜不要對他客客氣氣的,他總是待他那般客氣,性格那么慌張,“我說過了,讓老掌柜直喚名字即可。”
“云深……”兩字一出,云深面色一凜,掌柜一瞧不好,趕忙改了口,“長門……”
顧長門。
這是個讓他鉆心的名。
離開皇宮的那一日,慕容御疆放他從長門離去,長門,只有各位深受皇家恩惠的老臣告老還鄉之日才可開啟,象征著一輩子的榮耀,這一切他多年之后才從他人之口得知。
長門有個那樣美麗的傳說,但凡是能從長門離去的老臣,都是上天眷顧之人,長門一行路遙遙,思悠悠,所有離去之人都能安享余生,子孫滿堂,福蔭庇佑。
只是長門路遠,思悠悠,字字珠心,那個男人給了他一個永遠都不可能會實現的祝福,做了半年他的男人,這輩子他都是自己的心里人,再也容不得他人,只是自己卻打破了最初的界定,他要成親了,娶一個不愛的女人。
卻是為了回到那個他愛的男人身邊。說來可笑,只是轉身之際,滿面盡是淚。
“出事了嗎?”淡淡地開口道,“莫不是瓊瑛戲樓又帶人來鬧場了?”
“是……也不是……”掌柜悄悄觀察著云深的臉色,看他似乎悠然自得絲毫不在意,這才敢再度開口,“甲老先生來了。”
“他來了啊。呵呵……”笑著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來,抿一抹笑意,淡然開口,“走吧,去看看。”
甲辰年如同一位頤養天年的年邁老人一樣,慵懶的坐在二樓雅間的躺椅上,嘴角噙一抹捕捉痕跡的笑容,似乎是察覺到了云深的注視,并未睜眼,只是開口朗聲道,“長門既然來了,為何站在門口不進來。”
“甲老先生可真是稀客,怎么親自來了,若想聽戲,當然是長門安排人到您府上去。”云深笑著掀開簾子,走了進去,“去將我去年得來的普洱沏一壺來。”
“長門可是答應過我老人家要常來陪陪我的,只是我老人家左等右等都沒瞧見長門的身影,所以甚是想念,這不今日專程來看看長門,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聽到長門親自演唱啊?”
“甲老先生愛聽戲,那長門自當上臺為甲老先生親自唱上一曲了。”他還摸不清楚甲辰年此來的目的究竟是為何,這些年甲辰年的動向無一不在他的預料之內,在復雜的人心也瞞不過云深的雙眼,這一年,他常年在外,雖不會做生意,但卻看得透人心,最會同人交往,也最能把我這期間的分寸,也因為這樣,有幸得來今日的如此成就。
“我聽說長門最近在寫一出新戲,怎么,唱給我老人家聽一聽?”甲辰年驀然張開雙眼,瞧著他的雙眼。
這一年早已習慣自稱長門,只是‘云深’這個名字,卻像是疤痕一樣深深刻在心里,抹不去,每次看著甲辰年的這雙眼睛,這個從前用了十四余年的名字便會驟然浮現在眼前。
是的,他這些年一直在做一件事,那邊是寫一出相思,為了慕容御疆也為了自己,為了過往,這一曲《紅樓》他等了多久,只為了等待那一日,當自己正大光明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親自唱給他聽。
今宵風雨已歇,遲遲日暮,憑欄遙望丹霞紅如血,美人垂珠紅樓紅樓金雕屋梁玉琢床歌舞朝朝暮暮玉郎玉郎奴無懼等待不過時光匆匆烏木青絲早已如雪枯萎玉郎奴前行一程黃泉碧落依舊等你歸來時不利兮君行遠天涯之際近在眼前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紅塵滾滾風塵中玉郎玉郎妾奈何紅燭搖曳洞房中芙蓉帳暖春宵度佳人在懷妾何處煙柳巷陌君不識人間多少惆悵是,盡在不言中,一曲終了之時,他定然會明白自己有多么心痛。
“甲老先生真是抬舉長門了,長門只是有此設想,若是老先生想要聽戲了,長門可以給老先生唱一曲《長相思》。”這里的人還不配聽《紅樓》,因為它只屬于一個人。
“長門,納蘇姑娘來了。”云深話音剛落,掌柜便走了進來,悄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卻盡數落進了甲辰年耳中。
“長門啊,老夫什么時候才能喝上喜酒啊?”甲辰年半開玩笑的一句話,卻讓云深心中難受極了,仿佛成親之后,他便離那人越來越遠了。
“甲老先生別急啊,四日之后便是成親之日了,喜帖都給老先生送去了呢。”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嘴角抿一抹微笑,走上前來親昵地挽著云深的手臂,兩人相視一笑,甚是般配。
這一年過去,不知是否是日子安穩,又有云深陪伴,納蘇出落得愈發美麗大方了。不再是過去單純莽撞的樣子了,云深也開始漸漸地帶她出席一些正式的場合,仿佛兩人是如膠似漆舉案齊眉的新婚一般,羨煞旁人。
只是各自心中的苦都是埋在心中。
“老爺,年大人拜訪,是不是該回府了。”甲辰年身邊的下人悄聲在他耳邊提醒,甲辰年臉色未變,笑著站起身來,拍了拍云深的肩膀。
“老夫真是片刻都閑不下來,今天怕是沒機會了,四日之后老夫必定帶上賀禮到場祝福。”甲辰年片刻也沒有停留,就這么離開,似乎今天的到來只是路過順便拜訪老友,表面上看來甲辰年和云深似乎并無任何沖突,兩人的生意除了戲樓之外并未有任何一絲重合,但是云深離開瓊瑛戲樓之后,甲辰年變日日縱容著戲樓中的人來微雨巷鬧場,自己從未出面阻攔,也并沒有給云深任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