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现在只恨不得自己就从没来过横滨,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去替太宰收拾烂摊子也不想面对眼前的画面
而罪魁祸首也很无奈,和织田作之助一起找了处荒废的仓库作为联系场地的牧野裕司一脸头疼道, “虽然我也知道不应该要求织田作你对森先生表现出什么敬畏之情啦, 但是至少不要那么毫无感情,让人一听起来就像在念台词吧?”
他好不容易跟邮箱对面的那货掰扯完, 故意将初步见面的时间定的晚了一些, 留下了一周左右的时间用来给织田作之助排练。
他原本觉得这段时间应该绰绰有余了——要知道,就算是他和魏尔伦抓莎士比亚的时候都不过才用了一个晚上!
即便算上他将消息传递给钟塔侍从所和对方坐飞机杀过来所耗费的时间,那最多也不过就两天左右罢了。
可问题是这回的计划却偏偏卡在了开头的一步——织田作之助实在不是一个表情丰富的人。
这俩人努力了半天, 却发现织田作之助压根挤不出半点对森先生的敬仰之情后, 牧野裕司一开始还自告奋勇的打算给对方演示一下如何充当一位合格的森先生脑残粉。
结果这俩人面面相觑了半天, 最后还是织田作之助颇为疑惑地看着正面无表情的牧野裕司问, “这就是表达对森先生敬仰的方式吗?”
“”牧野裕司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揭过了这一章, “算了, 这项不强求,如果对方的人试探你为什么在森先生被赶下首领之位后还忠于他, 你就说几句人各有志这种套话就好。”
没办法, 一想到森先生被五花大绑地吊上路灯的画面,他能不笑场都已经是用尽了最后的毅力了,更何况是还要演出一副死忠于对方的模样呢!
“但是对方肯定还会问你些有关新首领的看法, 你这时候还是得表现得稍微不悦一些的。”他降低了点要求,“也不用很夸张,厌烦那种程度就够了, 这个应该不算难吧?”
织田作之助应了一声, 紧接着继续神色平静地很牧野裕司面面相觑地对视了片刻。
最后还是牧野裕司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你不会是已经做完了吧,厌烦的表情?”
在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以示肯定之后,他‘啪’地一下抬手捂住了额头,痛苦道,“这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区别啊!现在的唯一办法是只能寄希望对面派出来的是个瞎子了吗??”
“算了,那至少表现得冷漠一点?让对方知难而退?”
织田作之助略微斟酌了片刻,依言表现出了‘冷漠’的神态。
他的确已经在努力按照对方的要求来做了,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像素点级别的脸部动态或许还是有些过于超前,至少牧野裕司是看不出这几个表情之间有任何区别。
这也就罢了,结果【太宰治】那货还在旁边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没办法,织田作的确不太擅长做这种事?】
其实他这句话也不尽然,织田作之助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真正严肃起来的时候的神态与一般情况下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对方这会更像是无奈地陪着熊孩子玩,自然无法露出什么漠然的神态来。
倒是如果他那里的织田作之助在看到他的时候说不定真会露出那种警惕而厌恶的表情吧?
结果就在【太宰治】兀自沉默下去了的时候,牧野裕司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问织田作之助,“你看看,太宰表情那么丰富,不是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你模仿一下他试试?”
太宰治表情算丰富吗?
织田作之助茫然地回忆了一下,像是才意识到这一点般感叹道,“好像是这样。”
也不是织田作之助观察力不行,而是太宰治在露出除了厌世以外的活泼神情时,一般都会伴随着能把人淹没的黑泥言论,以至于很少有人会去在意他的神态。
“对了,我听太宰说过织田作你有收养很多孩子对吧?”牧野裕司突然话题一转,“小孩子都会无意识地模仿家长的举动,你要是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话,说不定会让他们无意识地跟你学习。”
在说到在意的话题时,织田作之助也瞬间正襟危坐了起来,他斟酌了几秒,用虚心求教的语气问,“这样不好吗?”
“那当然了,人际交往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啊。”牧野裕司一本正经地回答,“你看看中也的人际关系,他之所以那么受部下爱戴,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性格好,有什么想法都会直接展露出来,不会藏着掖着当谜语人,跟这样的人相处就会很舒服。”
在说完了中原中也后,他紧接着就又举了个反面例子,“你看太宰,没事就喜欢阴阳怪气别人,性格烂的令人发指,也没什么朋友,也就是他脑子好使,不然早被人吊旗杆上放风了。”
【太宰治】:: )
这话里不能说没有一丝个人恩怨,只能说全是私货了属于是。
但织田作之助在欲言又止地沉思了片刻后,不得不承认,虽然对方这两个例子举得实在有些过于极端,并且他就是当事人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可中原中也的性格更受人欢迎这点也的确是真事。
而且由于他就是港口afia的成员,或许是受到他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他收养的孩子大多也都是港口afia的成员的遗孤,几个男孩子日后的愿望也都是希望能加入港口afia,成为比织田作之助还要厉害的人。
基于这一点考虑,作为一位会替孩子的未来考虑的优秀家长,织田作之助虽然不会过于干涉对方的成长,也不会强求孩子们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如果能给对方带来点正面的榜样效应,他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二的。
牧野裕司看到织田作之助的表情松动了少许,立刻乘胜追击道,“虽然织田作你可能不是很在意职位或是人际关系这些外在的条件,但是孩子们或许会在乎呢?提前打好基础很重要啊。”
他说,“你想想,要是你在回横滨的时候,能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岂不是立刻能以实际行动证明与人相处的真谛就是要敞开心扉,诚实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有说不上来的织田作之助:
只能听着牧野裕司使劲忽悠人却没办法出来‘仗义执言’的【太宰治】:
“对了。”牧野裕司感到了【太宰治】那边传来的些微怨念,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补充了一句,“等你回去后你还可以对着太宰也笑一笑,毕竟他现在这么忙,一定很需要被人治愈吧!”
【太宰治】光是想象了一下织田作之助对着自己扬起唇角,露出了标准的‘眉眼弯弯,唇角咧开露出八颗牙齿的和蔼微笑’的场景,他原先正握着签字笔,一心二用地处理着公务的手就颤抖了起来,成功把自己的名字签成了条颤抖的波浪线。
——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他也完全不想去想象!!
虽然他一直很害怕他自己的世界的织田作之助会对着他露出警惕戒备的神情,但是现在想想,警惕戒备至少也比那种程度的ooc要好吧!!
那已经不是心灵创伤了,那是魔法攻击!!
牧野裕司最后补上的一句话则是成为了压倒织田作之助心中随后一丝犹豫的稻草,他说,“孩子们其实很在意养育着自己的人到底爱不爱自己,这也是大多是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最常有的疑问但是爱这种东西,说出来又太过轻浮,用行动传达却又太过晦涩,对织田作你来说,或许什么都比不过努力尝试着对孩子们笑一笑来的更直接哦?”
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织田作之助轻声道。
虽然红叶干部在他出发之前跟他说,牧野裕司的心理年龄或许还不够成熟,但实际上,对方有时候出口的话语,却会令身为大人的他都感到惊愕。
“是表情训练对吗?”他用平静的表情说出了慨然赴死般的凝重话语,“我会努力的。”
牧野裕司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神情,“没事,我们还有一周时间可以慢慢来。”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一周里,【太宰治】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真谛,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中原中也】以往被他气的两眼发直但却又迫于现实,没法直接重拳出击地揍他的那种痛苦感受。
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如果这是针对他的刑讯的话,那他早在第一天就什么都交代了!!
但是要让他断开通讯的话,他又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一点。
明明最重要的朋友都在通讯的另一头,明明应该是双倍的快乐,可是为什么现实却如此折磨?!
好在这样痛苦的经历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周,不然【太宰治】觉得自己真撑不下去了,实在是太痛苦了,在这短短的七天内,他甚至觉得自己受到的精神冲击比他当上首领的四年中所经历过的加起来还要多。等牧野裕司勉勉强强地宣布织田作之助的训练过关了的时候,在场的另外两人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织田作之助恍惚道,“这样真的可以吗?我觉得”
牧野裕司一边给对方换了下装扮,一边语气凝重地安慰对方,“其实有时候结果完不完美也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让对方看到你的努力。”
颇为出乎他预料的是,在这七天里,和之前时不时就找不见人影不同,安室透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侦探事务所中安心地处理着之前积攒下来的委托,这就让牧野裕司想要往外跑的难度高上了一点。
但好在,大概是因为这家侦探事务所的确没什么名气的缘故,找上门来的委托也大多是找猫找狗一类的小委托,他就借着抵充住宿费的名义,自告奋勇地向对方要来了几件这样的小委托,借此跑出来和织田作之助一起为之后见组织的人做准备。
本来今天出门时他也打算继续借着这个由头出门的,结果安室透走的比他还早,离开前还特意嘱咐他,“晚餐我已经做好放冰箱里了,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像是怕他无聊,对方还特地补充了几句,大意就是如果还有委托人上门,如果他觉得自己能办得到委托内容的话,他可以以‘安室透的助手’的名义去完成委托。
“当然,顾客给的委托费你就自己收下吧。”安室透对着牧野裕司眨了眨眼,“就当是替侦探社积攒名声的感谢。”
说完,他提起门口衣架上的外套,转身离开了侦探社。
牧野裕司一时间还怪舍不得对方的,虽然织田作之助提醒过他,对方的背景很有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安室透做饭好吃啊!
就在他恋恋不舍地遗憾着明天又要自己去觅食了的时候,走出了侦探社的安室透原先轻快的笑容瞬间**然无存,留在那张俊秀的脸庞上的,唯有属于波本的冷酷与傲慢。
“二十分钟后赶到。”
“不要搞砸了,boss很重视这次的任务。”
原本琴酒是不打算过来掺和进这次的任务的,身为备受首领信赖的人,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的任务可不算少,更何况这次任务还有波本在场。
虽然琴酒很少会称赞他人,组织里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人也不多,但是他对于贝尔摩德和波本的能力向来不置可否,顶多只是会不冷不热地从旁敲打几句——这就已经是他认可对方的能力的表现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实际上并没有要挤进波本的任务中的必要,更何况这还不是什么刺杀任务,根本没有需要两位有代号的成员亲自出马的必要,但boss特地嘱咐他,要让他跟去现场。
“明白。”安室透笑道,“好不容易能有在boss面前露脸的机会,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啊。”
琴酒冷哼了一声,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们和港口afia的前任首领约见的地点位于一层暂时被组织成员租下的办公楼中,在上到了对应的楼层后,安室透当着琴酒的面再度检查了一番四周的窗帘是否都已经拉上,直到确定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后,他才找了张椅子坐下,“离约定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么,看来对方是决定压着点到啊?万一对方迟到了,琴酒你可别对着我的任务目标甩脸色?”
他加重了‘我的任务目标’这几个字的语气,但跟明显不满了起来的伏特加不同,琴酒并没有露出多少不满的神色,只是冷淡地回答,“这次的任务还是以你为主,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我不会插手。”
“大哥”
“这就是原先的任务分配,我们没有要做多余的动作的必要。”琴酒毫无笑意地勾了勾唇,“你要是想帮波本完成任务,我也不会拦你。”
眼看着伏特加又重新回归了沉默状态,安室透垂了垂眸,同样也选择了不再言语。
虽然如果组织跟前任的港口afia的首领联系上了会很麻烦,但是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权柄的旧首领建立联系总归比和掌控了横滨的新首领建立联系要好的多,他不仅不打算破坏这次谈判,甚至还打算促成这段联系。
这也是日本公安的意思——每个组织在建立时就已经将‘扩张’两个字刻在了自己的骨髓之中,区别只在于像是酒厂这样的势力是在暗中争夺黑暗世界的话语权,但像是公安、警视厅亦或是是异能特务科却是在明面上争夺权柄。
如果能借此撼动异能特务科对横滨的控制,让公安的势力也能蔓延进横滨,那么,没有人会嫌自己的部门经费太多的。
即便安室透对上司**裸的利益相关的考虑感到无奈,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酒厂能和港口afia对上,即便不考虑公安对此的受益,哪怕只从大局考虑,这种双方都属于黑暗面的对峙能将对普通人的影响降到最低的程度,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理想,能做到虽于私德有损,但于公德无亏就已经足够。
就在安室透暗自权衡考量的同时,时间也一分分地过去了,原本毫无动静的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突然跳动了起来。
那上面的数字逐渐从他们所处的楼层降到了一楼,又不紧不慢地升了上来,结果电梯门一开,琴酒和安室透都愣了愣,只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瞳色中泛着点不正常的灰白色,满是横肉的脸上更是从上到下地刻着两道贯穿了整张脸的刀疤。
他们倒不是为对方长相的凶恶而感到惊讶,而是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港口afia这样大组织里的成员,甚至对方还可能是前任首领的心腹,这样的高层成员应该不至于落魄到要提着刀去砍人吧!!这也太low了一点!!
结果对方像是意识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一般,语气平静地回答,“横滨和东京不一样,对于异能者来说,枪械未必有刀刃实用。”
这倒是彻头彻尾的大实话,毕竟在横滨,另一个名为‘猎犬’的日本政府所属部门中的异能者就大多喜欢用刀,至于‘猎犬’的战斗力光从它的职能上就能一窥一二。
它专门负责逮捕犯下了重大罪行的异能者的暴力机构,也是促成了异能特务科权威的基石。
如果没有猎犬的威胁,异能开业许可证对港口afia来说根本不值得那么费心费力地去谋划。
但眼下这个伪装显然不是为了表现出织田作之助曾经和猎犬正面杠上过,而是因为即便是织田作之助自己都全力为‘表情控制’这个技能努力了整整一个星期,甚至他觉得自己当初刚开始摸枪的时候的训练态度都没有此刻这么认真——当然也没有这么痛苦。
可即便如此,他的这个技能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小瑕疵,瑕疵就瑕疵在他原本想按着蓝牙耳机中牧野裕司的说法露出一抹微笑时,对面的三人同时露出了少许‘’的神色。
说实话,要不是没从织田作之助身上感到敌意,说不定琴酒都快忍不住把枪摸出来顶对方脑门上质问对方是个什么生物了。
对方那张脸本就狰狞到惨绝人寰,再加上对方此刻那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笑容,如果不是眼下这里是灯火通明的室内,就连琴酒这样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恐怕都会怀疑这里闹鬼了。
不是大哥太过疑神疑鬼,实在是不是亲身经历者难以形容眼下对方所表现出来的神态。
要知道,能把【太宰治】整的都快要去吸氧了的表情对其他人的杀伤力自然只增不减,硬要用语言来形容这种震撼感的话,只能说就像是某未来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捏脸时捏出来的古神在对着他们微笑。
丑不是对方的错,但是又丑表情又诡异就是了啊!!
饶是见多识广到安室透这个程度,他都忍不住失语了片刻,好半晌后才按下了拔枪的冲动,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啊你就是森先生派来负责此次接洽的部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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